美越各取所需，进一步加强防务合作

刘琳

今年伊始，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访问了越南。访问期间，越南国防部确认，美国航母将于3月访问越南岘港。这将是美航母在1975年越南战争结束后首次到访越南。此前的2017年12月15日，美国赠送给越南的“汉密尔顿”级远洋巡逻舰“摩根索”号抵达越南。该舰被编入越南海警部队，成为越吨位最大的执法船。一段时间以来的一系列动态再次提醒人们关注美越防务合作的发展。

赠舰意在南海

实际上，“摩根索”号的交付仪式2017年5月就在夏威夷大张旗鼓地举行了。由于越方没有操作此类大型舰艇的经验，美方对越方人员进行了数月培训后，该舰才于去年11月启程前往越南。

“摩根索”号是一艘老舰，舰长115米，宽13米，排水量3250吨，1969年起就在美国海岸警卫队服役。美国政府按照“对外军事剩余财产销售计划”对其进行了翻新，作价仅1美元“出售”给了越南。尽管是二手舰，但其在航速、航程、适航性、火力等方面相当于轻型护卫舰，性能还是不错的。不过，美国在交付前拆除了舰上的武器装备，基本只剩下导航雷达。越南可能会在舰上加装自己的武器系统，如AK-176M舰炮、双23mm舰炮等。另外，该舰的最大优点是它的自持力和舰载直升机，这对海上执法来说是非常有用的。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摩根索”号在越战期间曾在越南沿海执行炮击任务，先后击沉过7艘北越渔船，还炮击过陆地目标，造成建筑物毁坏和人员伤亡。

美国赠送越南巡逻舰，主要是着眼于南海。2016年下半年以来，南海局势在中国与东盟国家的共同努力下，逐渐趋向缓和。美国对此并不甘心，依然不断“搅局”。美国认为，南海力量对比正朝着越来越不利于东盟声索国的方向发展，因此加紧向越南、菲律宾等国提供军事援助。美国尤其认为东南亚国家的海上执法力量相对于中国越来越处于劣势，所以联合日本等国加大了对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国海上执法力量的扶持力度。在此次赠送“摩根索”号之前，美国已在2017年5月向越南移交了6艘巡逻艇。

美越各取所需

赠舰只是美越防务关系不断加强的一个缩影。自美越关系1995年实现正常化以来，美越防务关系发展大体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1996年至2000年，美越军事和防务部门初步展开接触。由于双方互信不足，越南对美国与其发展军事关系的意图仍持较强的戒备心理，而美国主要关注越战失踪人员和战俘搜寻问题。美越防务部门间的互动主要着眼于相互了解对方，寻找可能的合作领域。

第二阶段是2000年至2005年，双方尝试扩大防务合作范围。由于美国对越南在其亚太战略中的重要性有了更深的认识，对推进与越防务合作更趋积极，但越南仍持谨慎态度，担心合作推进过快会破坏与中国和东盟的关系。2003年11月，美军“范德格里夫特”号导弹护卫舰对胡志明市进行了“历史性的访问”。此后，美国军舰每年都会到访越南港口。

第三阶段是2005年至2010年，两国防务合作持续深化，合作领域快速拓展。越防务部门开始对美越合作展现出更积极的意愿和更灵活务实的姿态。双方合作除延续以往高层对话、舰艇访问外，还扩大到教育培训和军事演练等领域，同时更加关注专业领域的能力建设，如维和、环境安全、多边搜救协作以及地区灾害响应等。

2018年1月25日，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在越南河内会晤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

第四阶段是2010年至今，美越防务合作逐渐具备“战略深度”。随着美国奥巴马政府推出“亚太再平衡”战略以及南海问题的升温，越南在美地区战略中的地位日益凸显，美越共同利益增加。双方2013年建立“全面伙伴关系”，与之相应地，美越防务合作的战略意味突出起来。在这一时期，美越防务合作不仅机制化程度明显提升，而且连续取得实质性突破。2010年8月，启动国防部副部长级防务政策对话。2011年9月，签署《推进双边防务合作谅解备忘录》，明确了海上安全、搜救、联合国维和行动、人道主义救援、国防院校和科研机构交流等五大优先合作领域。2015年，发表《防务关系联合愿景声明》，进一步明确了彼此合作领域，如强化防务机构和军队能力建设;扩大防务贸易，包括合作研发新的技术和装备;拓展在海上安全和海上态势感知领域的合作;加强两国军事学术机构交流;强化在搜救、灾害快速响应及人道主义救援方面的能力建设;协助越南建设联合国维和行动能力等。美国更先后于2014年部分、2016年全部解除对越武器出口禁令，为双方推进防务贸易和军工技术合作创造了条件。

特朗普当政后，美越军事关系进一步提升。2017年7月6日，越南国防部副部长阮志咏会见到访河内的美国国会众议院军事委员会战略力量小組委员会主席迈克·罗杰斯时称，两国防务合作潜力巨大。7月底，美国国防大学高级学院代表团访越。8月，越南国防部长吴春历正式访美，双方同意深化防务合作，扩大海军交流，增加情报共享。正是在这次访问中，越南发出了美军航母于2018年访越的邀请。

美越不断强化防务关系，是多种因素综合起作用的结果。从宏观层面看，美越在应对中国崛起及南海问题方面存在重要的战略利益交汇点。从地缘战略角度看，美国积极利用越南与中国接壤的地缘条件和越南对中国崛起越来越强烈的忧虑心理，企图把越南打造成自己“重返亚太”的一个支点。而越南的战略意图也很明显：希望借助美国的力量，增加自己维护南海海洋“权益”的实力和筹码，并在国际舞台上有更大作为。

从军事实操角度看，美越加强军事合作符合彼此安全利益。一是美国试图借助越南完善在东南亚的军事部署。在与菲律宾、澳大利亚和新加坡等国签署协议后，美军在南海东面、南面获得了部分军事基地的使用权，但在南海西面尚缺少可靠准入基地，极欲把越南变成自己在南海周边的又一军事支撑点。二是越南正在推进军队现代化建设，希望在体制编制、教育训练、武器装备等方面借鉴美国的先进经验，获取美国的军事技术援助。三是应对共同的非传统安全威胁，这也符合这两个曾经的宿敌从低敏感度领域入手逐步加强合作的规律。

美越防务合作仍受制约

美越军事关系虽逐年升温，但到底能走多远，还受到一些制约。首先，双方在政治体制、人权等方面存在难以消弭的分歧。例如，尽管奥巴马政府解除了对越军售禁令，但美国国会、智库、媒体、人权组织中仍有不少人反对这一决定，因此，奥巴马在解除对越军售禁令的同时规定对越武器出口须“逐笔审议”。而越南担心受到美国“和平演变”的心理也很深重，在发展与美防务合作时不可能完全放松戒备。因此，越南仍公开坚守几条底线：不与外国结成军事同盟;不允许外国在越建立军事基地;不利用与一国的关系来反对另一国。

越南奉行的是“大国平衡”战略，也不希望因美越关系发展而损害越中、越俄关系。在近年时起时伏的中越海洋争端当中，越南固然希望引入外部力量，但毕竟与中国地缘紧邻、意识形态相近，更在经济上对华依存度高，中越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基础还是相当深厚的，越南小心翼翼避免与中国发生对抗。另外，俄罗斯是越南最大的武器供应国，俄重返金兰湾的愿望从未泯灭。在俄美关系十分复杂的情况下，越南在深化与美国军事合作时，也不得不顾及俄罗斯的感受。

（作者为军事科学院战争研究院外军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