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儿庄：漕运繁华商都兴

文／程丽 刘广阔

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京杭大运河泇河段疏浚，全国漕粮三分之二由此北上，台儿庄成为傍水而筑、因河而兴的商贸重镇。从此，这个原本普通的村落开始了作为地域商都、水陆码头的繁华历程。

因运而兴的台儿庄，繁荣时期曾有过“商贾迤逦，一河渔火，歌声十里，夜不罢市”的景象。南来北往的商运船只汇聚于此，想要通行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商人们在此停留，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气候，许多人甚至建造起了房屋，把台儿庄当成了他们的另一个家。

商贸繁华四百年

明万历年间，每年经过台儿庄的漕船和商船，多达10万余艘。江浙、湖广一带的竹木、瓷器、丝绸、茶叶、蔗糖、稻米等，纷纷运抵台儿庄码头向周边批发。北方各省的杂粮、山果、木材、药材、皮张、煤炭等也由台儿庄中转南下。

○作为京杭水道的中转换乘地，台儿庄商贸地位不言而喻。图/张树良As the transit port of the Grand Canal, Taierzhuang occupies a self-evident position in terms of commerce and trade.

明清之际，台儿庄商铺多达百余家，诸商铺为了便于从水上装卸货物，便在运河北岸修建了十几处石阶码头。这些码头至今保存完好，成为京杭大运河沿岸仅有的明清古码头。

而北上漕船、各路客商，或上京赶考的江南乃至岭南人士，沿运河抵达台儿庄诸码头后，均须在此中转换乘。他们往往会盘桓数日，带动沿河旅馆、饭店、车厂、商铺生意兴隆，故台儿庄又有“九省通衢”之誉。

清朝盛世之时的康熙、乾隆两位皇帝历次南巡都会途经台儿庄，康熙还曾在台儿庄登岸。这在当地县志里有所体现，据载，康熙曾在台儿庄接受当地百姓数十万人敬献诗词及食物。在原文中，这短短几句敬君颂上的话，却在不经意间道出了一个数据。彼时，台儿庄人口已达数十万。

此外，台儿庄作为京杭水道的中转换乘地，史料上多有记载。清《高宗纯皇帝实录》共提到四处。关于调拨兵丁，运输粮食、木材，都直接准确提到了在台儿庄雇船、换车或运至台儿庄由水路运输。

台儿庄商贸业的繁盛，官府是主导，民间商业是主体，堪称古代版的“市场经济”。在清朝的康乾盛世，台儿庄出现了燕、尤、赵、万四大商户和100多家有商号的商行。一个广为人知的事例是：嘉庆年间，台儿庄首富万老爷，搭载漕船做生意，攒下了40万两银子的巨大财富。在那一时期，漕运的运输量每年达420万石以上，商品货物250万吨以上，而回空漕船搭载的私货，则远超此数量。

还有一类特殊的“商人”，即经常沿运河往返的大批漕军。明代至清前期，政府每年都役使数十万漕军运送数以百万石计的粮食北上京师及边镇。这些兵丁长途奔波，饷银却极低，故官方允许他们利用漕船搭运一定数量的免税私人货物，多为土产、松杉板及篙竹等，沿途贩卖，以补贴生计。漕船停泊台儿庄运河码头期间，这些漕军都会上岸买货卖货。而总计近万艘漕船空载南返之日，又可揽载商货，变为客货商船，照旧免税，其利润可想而知。

○一个沿运城镇，几经岁月轮转。图/高启民A town along the canal has undergone numerous changes as years passed.

到了清道光年间，海运取代漕运，漕运水手大批失业，这批不是商人的商人，自此生活无着，只有流落江湖。而孕育于漕帮中的清帮，最终却成了推翻大清统治的一支重要力量。

漕运停止以后，尽管运河已经不是国家唯一的运输通道，但是台儿庄的商贸业仍旧维持了一定规模。据《山东集市调查与研究》记载：民国初年，台儿庄尚有规模较大之商铺七十余家。当地老人回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台儿庄夜不罢市那确实是真的，每天船来的时候，码头上挤得人都转不开身。”

北煤南运：煤炭贸易华北第一

北煤南运，南粮北运，是旧时京杭运河的主要功能之一。清代以来，台儿庄诸码头开始经营煤炭外销。乾隆、嘉庆两朝，台儿庄北的民营煤窑时有增置，“由是矿业大兴，而县诸大族，若梁氏、崔氏、宋氏以炭故皆起家，与王侯埒富”。据光绪版《峄县志》记载：清代前期，台儿庄以北的“枣庄、田家庄、齐村居民以此为业，往以煤炭故致资数百万”。

○整座运河古城好似一座中国民居的博物馆。The entire canal town looks like a museum of Chinese dwellings.

当时每年有数百万石的煤炭通过台儿庄运河连樯北上，供应京津冀一带。道光时期，峄县的煤窑分别为崔、宋、黄、梁、金、田、李、王8大家族所垄断，煤炭出境皆由台儿庄水路北上或南下。

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秋，后来的民国第三大煤矿、中兴煤炭股份有限公司于台儿庄顺河街设立货场。1914年，中兴公司在台儿庄设置了码头贮煤场、车站卸煤场等周转基地，并拥有运输船舶72艘（其中“粮划”19艘，“对槽”53艘），最大载重吨位为80吨，最小载重吨位为30吨。同时，由于煤炭货源充足，还吸引了大批外地船只来台儿庄参加运输，仅从黄河、小清河来台儿庄船只就有118只，全系“对槽”船，约计3500吨位。随着台枣铁路、台赵铁路的通车，台儿庄运河码头形成了水陆联运的格局，主要贸易输出煤炭、煤焦、粮食、木材等大宗货物，仅煤炭一项每年吞吐量就达到80万吨。中兴公司的“北煤南运”，是民国初期台儿庄经济繁荣的最重要因素。

运河防务：龙袍被劫，设立三品参将

明初的运河维护，长期由驻节淮安的漕运总兵兼理，遇到黄河决堤造成运河淤塞之类重大事件，才临时派遣大臣沿河巡视或治理。

直到成化七年（1471年），因运河“日以废弛，粮船阻浅，转输延迟”，始任命刑部左侍郎（司法部副部长）王恕总理河道，要求三年为期，必见成效。这是“总理河道”一名首次出现，但王恕事毕回京交差，仍然是“临时工”一名。

后来黄河水患对运河侵扰日繁，朝廷中要求设专职大臣治河的呼声日高。正德四年（1509年），为确保粮船航行安全，才设定“都御使”（监察部部长）一名总理河道事务，称为“总河”。此后，总河成为明清两代的最高河务官员。

一百余年后，崇祯年间政局动荡，农民起义军、盗贼不断袭扰大运河。朝廷曾在台儿庄下令竖起一块运河防务碑（因碑文刻记均系运河防务内容）：在淮扬所属南自清河县，北至台儿庄三百余里运河地域内，“民盗穷起”，数以万计“土寇水贼”布满河湖，昼夜活动，官商粮船屡遭劫掠。对京杭大运河及沿途九省过往船只造成巨大威胁，急待联防抗御。经崇祯皇帝批红后特立此碑，以起震慑作用。

碑文上还有时任钦差督漕御马监太监杨疏名写给崇祯皇帝的奏章以及皇帝批红，兵部议办、各司职官员执行的抄出文本。立碑的主要目的是震慑运河沿线活动频繁的所谓“土寇水贼”，以期扭转漕运治安混乱的局面。到目前为止，在京杭运河沿线，除台儿庄外，还没有发现第二块运河防务碑。

清朝入关以来，运河沿线的安全隐患一直没有得到彻底清除。开国之初，清廷忙于剿灭南明政权，无暇他顾，大运河甚至一度盗匪横行，官船和商船经常受到抢劫。这一隐患因为没有得到有效遏制最终发展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据史书记载，顺治皇帝继位后，内务府令江南织造赶制了两套龙袍。运送途中，在台儿庄以西的德胜闸遭到号称为“九山王”的土匪抢劫。这一抢劫龙袍案，震动朝野，朝廷随即设立专门机构，委派正三品参将负责防务。参将统领600兵马，负责管辖220华里运河河道的工程防护和漕运治安。

○入夜时分，还能依稀感受到一河渔火，歌声十里。图/高启民At night, you may still see lights on fishing boats, and hear singing.

清代的参将为副总兵，一个沿运城镇，竟然委派了一位这么高级的官员，实属罕见。

时至今日，有机会探访台儿庄古城，还可以看见当年三品参将的办公机构——参将署。原本集镇规模的小城台儿庄，成了兖州与徐州之间的另一个都会，号称天下第一庄，这是清代编修的当地县志的记载。（《峄县志》称：“台庄跨漕渠，当南北孔道，商旅所萃，居民饶给，村镇之大，甲于一邑，俗称天下第一庄；商贾辐辏，阛匮栉比，亦兖徐间一都会也。”）从这些动人的描述中，任何人都可以展开想象，追忆这座伟大的商业城镇曾经有过的富足和繁华。

编辑／郭蓓蓓

In the Wanli Period of the Ming Dynasty, there were up to 100,000 boats and merchant ships passing by Taierzhuang every year. Bamboos,porcelain, silk, tea, cane sugar, paddy rice, and so forth from Jiangsu,Zhejiang, Hubei and Hunan were transported to the docks of Taierzhuang for wholesaling. Coarse cereals, fruits,wood, crude medicine, hides, coal,etc. from northern provinces were transported southwards by way of Taierzhuang.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t h e r e w e r e ove r 10 0 s h o p s i n Taierzhuang. For the convenience of cargo handling on water, such shops built a dozen stone docks on the north bank of the canal. Such docks are still well-preserved today, and are now the only ancient docks of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along the Grand Canal. Northbound ships, traveling merchants or the people going to the capital to sit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from the south of the Yangtze River or south of the Five Ridges had to transfer at Taierzhuang after arriving at a dock of Taierzhuang along the canal. They often stayed here for a few days, promoting the business of hotels,restaurants, depots and shops along the canal. Therefore, Taierzhuang is also known as the “Thoroughfare of Nine Provinces”.

In the Daoguang Period of the Qing Dynasty, there were more than 70 large shops in Taierzhuang. An old local resident recalled, “In the 1920s and 1930s, it is true that shops were not closed even at night in Taierzhuang.Every day when a ship came, the dock was crowded with people with no room for turning arou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