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析洪兴祖《楚辞补注》注释体例

2018-04-22王子铭

文教资料 2018年36期
关键词:体例

王子铭

摘    要: 洪兴祖《楚辞补注》被《四库提要》称为“于楚辞诸注之中,特为善本。”因其注重古籍的版本与校勘,能够突破疏不破注弊端,对王逸注进行补充和纠正。本文通过对《楚辞补注》形式和内容的简单分析,了解本书大致注释体例,以方便读者更为清晰地阅读。

关键词: 楚辞补注    洪兴祖    楚辞考异    注释    体例

洪兴祖(1090—1155),字庆善,镇江丹阳人。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和《宋史·儒林传》记载,于北宋政和(1111—1117)中登上舍第,任湖州士曹官,改任宣教郎。南渡后授秘书省正字,后为太常博士。高宗绍兴四年(1134)为驾部郎官,直言上疏,为宰相所忌恨,被贬斥主管太平观。后起用广德军知军,政绩可观,提拔为提点江东刑狱。后又为真州知州,安置流民,恢复生产;调任饶州知州,因触犯秦桧被除名编管昭州。不久逝世,享年六十六岁。

洪兴祖一生好古博学,据《宋史》记载,著有《老庄本旨》、《周易通义》、《系辞要旨》、《古文孝经序赞》、《离骚楚词考异》行于世,据《四库提要》案陈振孙《书录解题》列《补注楚辞》十七卷、《考异》一卷记载:“兴祖少时从柳展如得东坡手校《楚辞》十卷,凡诸本异同皆两出之。後又得洪玉父而下本十四五家参校,遂为定本,始补王逸《章句》之未备者。书成,又得姚廷辉本,作《考异》附古本《释文》之後。其末又得欧阳永叔、孙莘老、苏子容本於关子东、叶少协,校正以补《考异》之遗。洪于是书,用力亦以勤矣!”由于种种原因,其他的大多数著作都以亡佚,只有他做出最大贡献的楚辞学,今存《楚辞补注》、《楚辞考异》两部,《补注》原序已不可知,后《考异》也从与《释文》(余嘉锡先生考证的南唐王勉作《楚辞释文》[1])独立成书,变成与《释文》一起分散于《补注》各句之后,早已失去本来面目了。

原序阙佚,或认为是“洪兴祖曾得罪秦桧而被人删掉了”[2],但之后也有学者因此对洪兴祖《补注》的著作权产生疑问,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未说明“《补注楚辞》十七卷,《考异》一卷”的作者,言“右未详撰人”;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虽提出洪兴祖“补王逸《章句》之未备者”,但仅著录“《楚辞考异》一卷,洪兴祖撰”,对此,书中解释为“盖因《补注》已见前条,故不复载,然标题终为脱落也”。然后世多有学者援引例证,证明《补注》确系洪氏所作,加以朱子《集注》多次引用,更加可以说明这一点。

一、各家对《补注》意义的言说

补注,古书注释体式之一,即对原有注释加以补充或驳正,洪兴祖《楚辞补注》即为对王逸《楚辞章句》的补充。王逸的《章句》吸收汉人的理解,对《楚辞》进行了更为全面的注释,更留下了珍贵的训诂资料,另有对各篇作者和篇章旨意的确定和阐发,可以说是奠定了楚辞学研究的基础[3],但从细节来看,也有值得进一步商讨的地方。《四库全书总目》说其“不甚详赅”,部分注释存有讹误,加之王逸沿用经学思想为其作注,有时想法或过于勉强臆测,或推求过甚,总之仍有未齐备之处,洪兴祖《补注》就对其进行了较好的补充。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称“始补王逸《章句》之未备者”、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称“凡王逸《章句》有未尽者补之”。详细来说,更兼纠正错误、阐释明理,如《四库全书总目·楚辞·楚辞补注》论及《补注》体例:“兴祖是编,列逸注於前,而一一疏通、证明、补注於後,於逸注多所阐发。又皆以‘补曰二字别之,使与原文不乱,亦异乎明代诸人妄改古书,恣情损益。”又有中华书局1983年版《楚辞补注》在“出版说明”中说:“他的《楚辞补注》,先列王逸原注,而后补注于下,逐条疏通,对名物训诂作了详尽的考证和诠释,不仅对旧注多所驳正,而且广征博引,还保存了汉及六朝隋唐和宋代人的一些遗说……保留神话色彩……对研究《楚辞》的古字、古音有一定的参考价值。”[4]

二、洪兴祖《楚辞补注》注释形式

《四库提要》有关《补注》体例的说明,一定程度上模糊概念(补注、证明、疏通),后将形式分为补充说明、修正错误和据理阐发三项。

(一)补充说明:可以进一步细化为两个小部分

1.补足缺漏

王逸《章句》对各句都有着详细而恰当的解释,但由于时代较早,以当时对某些事物的了解程度,不需要进行过多阐释,于是在个别句子下没有进行注解;也或者是流传问题,洪兴祖所见版本较王逸所见版本面貌已有较大变化,或为后人增补而不见王逸注解。《补注》对此进行了补充说明,在正文后说明“王逸无注”,如《离骚》中“曰黃昏以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一句,先补曰:“一本有此二句,王逸无注。”不仅指出《章句》未释的原因,還将意义的解释直接指向其他篇目做出解释的部分,并与他句比较,横向联系全文。

另外也有不说明王逸无注解而直接补注的,如《思美人》中“闻百里之为虏兮”一句,王逸未对此句百里奚典故做出解释,但洪兴祖对此做出了详实的补充,加以《孟子》、《庄子》例证,使注解更加丰富。

2.扩充见解

对于王逸《章句》中注解涉猎较少,或少旁文佐证、阐发之处,《补注》对此进行了相应的规范和补充。如《离骚》中“夕余至乎悬圃”一句,《章句》仅用《淮南子》昆仑悬圃一例,而《补注》则另寻《山海经》槐江之悬圃、《穆天子传》春● 山之悬圃、《水经》昆仑三级之一悬圃、《十洲记》三角之一悬圃,甚至又引用《天问》中出现的悬圃来加以扩充,这是他通过多方面举例扩充的注解。

又如《天问》中“何所冬暖,何所夏寒”一句,王逸就事论事解释“暖,温也。言天地之气,何所有冬温而夏寒者乎?”而洪兴祖以医家之理对此进行阐释,先列《素问》、岐伯之言,后一一用自己的观点“注云”,又列《淮南》,并加“注云”,最后能够得出结论:“高山之巓,盛夏氷雪;汚下川泽,严冬草生。常在之义足明矣。”这是他通过自己查考反思做出注解。

另有一点是洪兴祖针对王逸《章句》引文不注出处的缺点,在《补注》中注明出处,加以补充规范,如《离骚》篇“摄提贞于孟陬兮”一句,《章句》注“太岁在寅曰摄提格。孟,始也。贞,正也。于,于也。正月为陬”而补曰:“并出《尔雅》,陬,侧鸠切。”[5]

(二)修正错误

《补注》还对前人注《楚辞》解释不通之处进行辨析并表明自己的看法,在《章句》注释不妥之处注明“逸说非是”,或直接说出其他观点,其他说法后也会有“非是”出现,修正了很多前人认识上的错误,或将诸家观点加以罗列,见仁见智。如《离骚经序》中:“言已放逐离别,中心愁思,犹依道径,以风谏君也。”一句,反驳《章句》离忧说法,并按:“古人引《离骚》未有言‘经者,盖后世之士祖述其词,尊之为经耳,非屈原意也。逸说非是。”引各家观点,对屈原真正意旨加以阐发。

《补注》中还有部分对《文选》六臣注的征引,引及文选凡73处,引五臣者凡426处,引及李善者凡21处,[6]值得注意的是,其中尤多对五臣注的指正,常云“五臣说误”,如《湘夫人》中“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一句,补曰:“缭,音了,缠也。谓以荷为屋,以芷覆之,又以杜衡缭之也。五臣云:束縳杜衡,置于水中。非是。”又有对李善注的指正,如《离骚》中“聊假日以媮乐”一句,《补注》中有“今之读者改“假”为“暇”,失其意矣。李善注仲宣赋,引《荀子》多暇日,亦承误也。媮乐也音俞。”相较而言,比之《文选》六臣注本,洪兴祖还是更加推崇王逸《章句》注本。

(三)据理阐发

洪兴祖在《离骚》中补“謇吾法夫前脩兮,非世俗之所服”一句时说:“世所传《楚词》,唯王逸本最古,凡诸本异同,皆当以此为正。”并言及李善本之误,再次说明他对王逸《章句》的推崇,他对王逸正确的注释进行溯源并加以阐发。如“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中“惩”一字,王逸注:“惩,艾也。言巳好脩忠信,以为常行,虽获罪支解,志犹不艾也。”五臣注:“言我执忠贞之心,虽遭支解,亦不能变,于我心更何所惧。惩,惧也。”洪兴祖补曰:“《说文》:惩,● 也。● 与艾并音乂,谓惩创也。以可为何,以惩训惧,皆非是。”洪兴祖《补注》引用了《说文》来证明王逸的正确,这样的例子贯穿全书。

三、洪兴祖《楚辞补注》的内容(简单举例)

(一)文字

洪兴祖对《章句》中大量的古今字、通假字、异体字、俗体字、方言字进行了注释和考证,如:

古今字:《离骚》“羿淫游以佚畋兮”,“畋,猎也,一作田。”

《天问》“厥萌在初,何所億焉”,“意与億音义同。”

通假字:《离骚》“偭规矩而改错”,“错,音措。”

《天问》“南北顺● 其衍几何”,“● 与椭同,通作隋。”

异体字:《离骚》“夫何焭独而不予听”,“焭,一作● 。”

《离骚》“厥首用夫颠陨”,“颠,倒也。《释文》作巅。”

俗体字:《九歌》“璆锵鸣兮琳琅”句,洪补曰:“琅,俗作瑯。”

《卜居》“吾宁悃悃欵欵”,“款,苦管切,诚也。俗作欵。”

方言字:《天问》“冯珧利决,封狶是射”,“《方言》云:‘豬,南楚谓之狶。”

《离骚》“忳郁邑余侘傺兮”,“《方言》云:傺,逗也,南楚谓之傺。郭璞云:逗,即今住字。”

(二)音韵

洪兴祖《补注》同样也对《楚辞》的音韵进行辨析,主要通过各種反切、直音、读若、标声调等注音方法注明读音。

反切:《离骚》“吾将上下而求索”,“索,所格切。”

《天问》“女娲有体,熟制匠之”,“娲,古华切。”

直音:《哀郢》“哀州土之平乐兮”,“乐,音洛。”

另有反切直音用于一例的情况:《湘夫人》“擗蕙櫋兮既张”,“櫋,音绵,又弥坚切。”

读若:《哀郢》“妬被离而鄣之”,“被,读曰披。”

《离骚》“屈心而抑志兮”,“案,读若按。”

声调:《大招》“丰肉微骨体便姢只”,“便,平声。”

《疾世》“忿悁悒兮孰诉告”,“告,入声。”

其他:《九章》“指苍天以为正”,“正,音征,叶韵。”

《九辩》“被荷裯之晏晏兮”,“被,音披,又如字。”

《九辩》“椉骐骥之浏浏兮”,“浏,流、柳二音。”

(三)训诂

1.词句

即对某个词或某句话进行释义,对词,如:《惜诵》“进号呼又莫吾闻”中“号”,王逸未释,《补注》:“号,大呼也。音豪。”又如《湘夫人》“缪之以杜衡”中“缭”,王逸《章句》:“缭,束缚也。”而补曰:“缭,音了,缠也。”对一句话,如:《离骚》“不抚壮而弃秽兮”一句,王逸注整句意为:“言持盛壮之年,废弃道德,用谗邪之言,为秽恶之行。”洪兴祖《补注》中解释为“不抚壮而弃秽者,谓其君不肯当年德盛壮之时,弃远谗佞也。”而对于王逸没有加以注释的,则可见“洪兴祖《楚辞补注》注释形式”中“补足缺漏”中“曰黃昏以為期兮,羌中道而改路”处。

2.名物

对王逸注释不到位的名物含义进行解释,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其中的香草、飞鸟、江河等,如在《离骚》“纫秋兰以为佩”中“兰”一词,《章句》解释为“兰,香草也,秋而芳。”而《补注》则引用相如赋、颜师古、《本草注》、《水经》、《诗》、《文选》、《荀子》、《本草》、《楚词》、《乐府集》、《兰说》、《招魂》等多书,对“兰”加以解释,又如《湘君》“捐余玦兮江中”中“玦”字,王逸只解释为:“玦,玉佩也。先王所以命臣之瑞,故与环即还,与玦即去也。”而洪兴祖则多言其读音、形貌,又引《左传》、《荀子》《庄子》、《史记》来证实确为“决断之意”。

3.事件

对王逸没有进行说明的事件或一些不能确定的事件概述经过或进行考证。《补注》中这样的情况有时引用文献、有时则不加引用,直接叙事。而引用文献进行考察的情况也分为三种:单引一部文献,如《离骚》“余以兰为可恃兮”这个典故,洪兴祖引用《史记·屈原贾生列传》中一段来例证;横向利用不同类别文献互证,如《离骚》“说操筑于傅岩兮,武丁用而不疑”一句,洪兴祖则引用经部《孟子》、史部《史记》、子部《尸子》来考证;还有纵向利用不同时代文献互证,如《九章》“封介山而为之禁兮,报大德之忧游”一句,洪兴祖引战国《庄子》,汉《史记》、《淮南子》来论证。这使考证史实做到有条理和有系统。[7]

(四)校勘

陈振孙在《直斋书录解题》中指出洪兴祖参校诸家《楚辞》遂成定本,书成,又得另本作《考异》,最后又得诸家版本校正补《考异》之遗。故如今我们所见《楚辞补注》版本中校勘应为《考异》前所定和《考异》补充的两部分,这两部分又各自包含诸多异字、异句,不仅保存了各版本,还对其中一些做出了较为明确的判断。单字如《哀时命》“心纡车尔而增伤”中“车尔,当作轸”,整句则如《少司命》“与女游兮九河,冲风至兮水扬波”,洪兴祖《补注》说“此二句,河伯章中语也。”[8]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洪兴祖《楚辞补注》“於楚辞诸注之中,特为善本。”他注重古籍的版本与校勘,对王逸注进行补充和纠正,突破了疏不破注弊端,同时又能兼顾丰富的内容,进一步阐发屈原忠君爱国的思想,堪称楚辞研究的集大成者。

参考文献:

[1]余嘉锡.四库提要辩证[M].北京:中华书局,1980:1228.

[2][4]洪兴祖.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3][5]岳书法.洪兴祖《楚辞补注》体例说略[J].西南交通大学学报,2004(6):64-68,64-68.

[6]郭宝军.论洪兴祖《楚辞补注》对文选及其注释的接受[J].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学报,2010(2).

[7][8]王道远.洪兴祖《楚辞补注》体例浅谈[J].文教资料,2013(33).

猜你喜欢

体例
本刊稿件体例要求
本刊稿件体例要求
本刊稿件体例要求
注释体例
注释体例
注释体例
注释体例
来稿体例
来稿体例
来稿体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