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印贸易关系

郭敏 陈润

关键词：“一带一路”倡议中印贸易关系

一、引言

中国和印度作为世界上两个最大的新兴经济体，两国的经济合作一直备受关注。“龙象共舞”还是“龙象之争”曾一度引发学者们的热烈讨论。随着中印两国双边贸易经历了数十年的稳定发展，对“龙象”的讨论逐渐淡出学者们的视野。2013年9月和10月，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以下简称“一带一路”）的倡议。印度成为唯一被“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共同覆盖的国家，但是“一带一路”倡议出台初期，印度当局却对此避而不谈、含糊不清，“龙”与“象”重新成为学界讨论的热点。

二、中国与印度贸易现状

（一）贸易规模迅猛增长，但不均衡程度加剧

中印双边贸易在近十年间有了飞跃式增长。据UN Comtrade贸易数据统计，2015年中国对印度双边贸易总额为72347亿美元，1999年中印双边贸易总额仅为1524亿美元，年均增长率达2729%（见图1）。虽然中印双边贸易规模迅速增长，但发展出现不均衡，中国对印度贸易大多数年份处于贸易顺差状态，且贸易顺差呈现持续增加的态势（见图2）。

由于贸易不均衡的不断扩大，中印贸易出现了频繁的贸易摩擦。据世界贸易组织（WTO）统计，自1995年到2013年上半年，印度共提起690起反倾销调查，其中针对中国企业的多

图11992年—2015年中印双边货物贸易额数据来源：UN Comtrade贸易数据整理所得。

图21995年—2015年中国对印度贸易顺差数据来源：UN Comtrade贸易数据整理所得。

达157起，占228%，印度已经成为对中国提起反倾销调查最多的国家。

（二）贸易结构存在互补性

印度对中国出口的产品以资源型产品与原材料等初级产品为主，中国对印度出口的产品以劳动密集型工业制成品为主（见表1）。刘玹泽（2016）发现1995年—2012年间印度对中国出口的产品中资源密集型产品高位上涨，技术密集型产品对出口贸易增长的贡献不足;中国对印度出口的产品中技术密集型产品占比大幅提高，逐渐成为出口产品的主力。在双边贸易中，中印两国的货物种类在结构层次上存在一定的互补性。

（三）地位和依赖程度不匹配

通过对1995年—2015年中印双方进出口额占比以及排名进行分析（见表2），中印在对方进出口市场中的地位也并不匹配。中国在印度的进出口市场中扮演着较为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进口市场，中国已经成为印度第一大进口国;而在印度在中国的进出口市场中则并不十分出彩，尤其在中国的进口市场中，印度排名较为靠后。

贸易结合度AB=A国对B国的出口额A国的出口总额B国的进口总额世界进口总额

若贸易结合度小于1，代表A、B两国贸易联系较为松散，若贸易结合度大于1，代表A、B两国贸易联系较为紧密，数值越大，两国间贸易越紧密，依赖程度越高。采用上述公式对中印贸易结合度的测算如表3所示。表3 中印贸易结合度测算结果

年份中国对印度印度对中国何智娟（2014）2004年—2013年078108李董林和张应武（2016）2005年—2014年105徐啸琼和蔡冬梅（2016）1995年—2013年091114由表3可知中国对印度的贸易越来越松散，印度对中国市场依赖程度较高，印度对中国的依赖程度大于中国出口对其依赖程度。

三、“一带一路”倡议下中印贸易面临的挑战

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后，大多数印度洋沿岸国家、南亚国家均做出了积极的响應，但是，印度方面起初对加入“一带一路”倡议态度含糊，在北京举办“一带一路”论坛时还公开发表声明拒绝加入，甚至在南亚其他国家与中国合作的项目上施加压力，营造紧张氛围，对中国造成不利影响，这使当前中印贸易面临两大挑战。

（一）挑战一：印度视“一带一路”倡议为政治战略，态度消极

印度一度将中国视为其崛起的挑战和国家安全的威胁，不仅是“一带一路”倡议，印度对所有可能影响南亚局势的因素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唯恐削弱其在南亚政治方面和经济方面影响力。印度方面认为“一带一路”倡议是中国从三个角度布置的政治战略。

第一种角度是，视“一带一路”倡议为中国回应美国在亚太地区的新战略部署。他们认为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真实目的是与美国争夺地区领导权，印度为了维持“战略自主权”，只能采取中立的态度。

第二种角度是，视“一带一路”倡议为中国争取在印度洋发展空间的战略部署。其认为中国提出“一带一路”倡议的本质目的是为了获取航运安全，中国企图通过外交、经济等手段，在孟加拉国、缅甸、斯里兰卡、马尔代夫和巴基斯坦等国家的印度洋港口修建军事基地，意图增强中国在印度洋区域的政治影响力。印度在印度洋地区的地缘政治影响力将会受到中国的威胁，印度洋的战略平衡将被打破。

第三种角度是，视“一带一路”倡议为中国地缘政治战略。地缘政治战略角度认为，中国意图通过“一带一路”倡议在政治、经济以及文化领域引领周边国家和地区，通过加强区域一体化、互联互通的贸易以及基础设施建设，加强中国经济和政治影响力。

（二）挑战二：“东进政策”、“季风计划”是战略对接还是战略摩擦

“东进政策”已成为近十年印度国际合作战略核心，指印度经济“向东看”的过程，注重与印度东面国家和地区的对外贸易与战略合作，如东盟、美国、日本、澳大利亚、中国等国家。“季风：海上航线与文化景观”（简称“季风计划”）是2014年6月21日由印度政府文化部主导，牵头与英迪拉·甘地国家艺术中心共同发布一项战略计划。印度当局还提出了旨在促进环印度洋地区贸易和印欧贸易的“棉花之路”和“香料之路”。这些战略表面是贸易合作、文化外交，实质上是印度的海洋战略，目的在于巩固印度在印度洋区域的影响力和海洋力量，维护印度国家利益，同时提升国家的“软实力”。

印度当局的“东进政策”、“季风计划”、“棉花之路”以及“香料之路”等战略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是战略对接还是战略摩擦？部分学者认为“季风计划”等战略虽然对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基于两国国家发展战略需要，并不排除中印在“季风计划”和“一带一路”倡议方面进行合作的可能性。另外一部分学者则认为印度当局的“季风计划”以及地缘政治焦虑不仅限制了中印“战略对接”的合作空间，还侵蚀了双边互信基础，远远实现不了“战略对接”的预期功能和发展前景，是严重的战略摩擦（冯传禄，2016;宋德星，2015;叶海林，2014）

四、“一带一路”倡议对中印两国发展的经济效益

（一）提升贸易便利化，增加贸易流量

国内学者通过构建随机前沿引力模型，测算了中国对印度的贸易潜力，认为当前中国对印度的出口效率较低，而且在金融危机后回升缓慢，中国对印度贸易中存在较大的人为贸易阻力，若能消除人为贸易阻力，中印贸易仍有较大的潜力（谭秀杰等，2015）。“一带一路”倡议的本质是通过降低交易成本，提高效率。具体表现在通过建成中印铁路、公路等基础设施，降低货物贸易的运输成本、人员往来的交通成本以及投资的交易成本，提高贸易效率。

贸易便利化对贸易流量增加效果显著。孔庆峰和董虹蔚（2015）认为相较于关税等传统的贸易工具，贸易便利化更能促进贸易流量的增加，测算发现，贸易便利化水平每提高1%，将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带来149%的区域贸易流量增加量。

（二）扭转巨大的贸易逆差，缓解两国贸易不平衡

近二十年，印度对中国一直处于贸易逆差的状态，且贸易逆差呈现持续增加的态势，使得其经常项目赤字也迅速上升。这通过分析中印贸易结构就得以解释：印度进口以工业产品为主，出口以资源型和原材料产品为主，随着国内对工业产品的需求不断增加，进口不断增加，出口却难以与进口同步增加，导致贸易逆差持续扩大，经常项目赤字持续扩大。学者们认为经常项目赤字和财政赤字已经成为当前印度经济面临的主要问题，且若仅依靠贸易往来，在短时期内无法有效地解决。若印度加入“一带一路”倡议，中国将加大对印度的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有效且迅速地降低印度对中国工业产品的进口，扭转印度对中国巨大的贸易逆差，缓解两国贸易的不平衡。

（三）解决基础设施薄弱问题，突破制约印度经济发展的瓶颈

虽然印度经济发展取得了显著的成果，但是印度基础设施仍然较为薄弱。落后的基础设施成为企业发展的障碍，严重制约了印度的经济发展。铁路方面，印度现在使用的铁路交通系统是在一百多年前英国殖民时代建立的，而且一直没有改造和更新;公路方面，印度没有高速公路，普通公路里程较短，城际间无公路连接;发电设备较为落后，经常发生大规模停电事故;普通国民基本享受不到网络服务等等。

不同于西方国家将安全问题附加为资金援助条件，中国有意愿并且有能力帮助印度弥补这些不足，若印度加入“一带一路”后，中国加大力度投资印度的基础设施建设，有利于印度突破制约经济发展的瓶颈。

（四）带动中国国内部分产能过剩产业对外转移，促进中国经济转型

印度加入“一带一路”倡议，对中国经济同样大有裨益。王乾筝（2015）将“一带一路”沿线及周边国家分为四类：资源上游型国家、工艺及零部件上游型国家、错开竞争型国家、平行竞争性国家，认为这四类国家，只有与错开竞争型国家的经济合作，中国会在其中受益，其他三类国家或多或少会受到负面影响。该文认为印度属于错开竞争型国家，这类国家的特点是发展水平比中国低，劳动力相对便宜。隨着中国的经济下行和结构调整，国内劳动力成本上升，国内传统产业劳动密集型以及产能过剩产业将退出中国，这类国家就可以利用劳动力成本优势承接产业转移。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实施，中国通过在印度进行港口和海洋基础设施建设，劳动密集型低端制造业将会大量转移向印度，实现经济转型、刺激国内经济增长，长期来看这是中印发展的战略性衔接机遇。

五、结论及建议

近二十年，中印双边贸易稳步增加，且增长态势良好。但是对于“一带一路”倡议，印度方面起初并没有明确表态，后来却在公开场合发表声明拒绝加入“一带一路”倡议，这为中印双边贸易关系的进一步深化和加强带来了挑战。面临“一带一路”倡议所带来的贸易便利化、扭转贸易逆差、增强基础设施建设等多种益处，印度仍然是有经济诉求的。这也是为什么印度政府仍然积极参与了中国主导的其他经济领域战略，如“孟中印缅经济走廊”、“金砖国家会议”以及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等。同时，近日印度国内也有智库和媒体提出，印度方面应该重新考虑在“一带一路”倡议中的姿态。鉴于此，当前的一个重要抓手在于加强政策沟通和政策解释，打消印度方面的顾虑，增强中印双方政治互信，争取印度“渐进式”加入“一带一路”倡议。

另一个不容忽视的方面是印度的国情：国家安全形势严峻，投资风险较大。首先，国内暴力恐怖事件频发。印度可以说几乎人人信奉宗教，而且宗教数目众多，教派林立，宗教团体为自身利益策划了一系列暴力恐怖事件，造成国内各宗教间的敌对情绪和社会的动荡。其次，贫富差距巨大。印度深受种姓制度的影响，各阶层享受的资源完全不同，边远地区的普通民众没有享受到经济发展带来的福利，国内贫富收入差距巨大。赵敏燕等（2015）采用核密度估计法和全球恐怖主义指数，发现印度国家安全形势处于高危红色区域，投资环境极为恶劣，投资风险较大。

面临如此巨大的投资风险，中国需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致力于促进与印度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扭转对印度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消极认知，全力遏制将中印关系导向对抗的趋势;另一方面，中国方面做好印度加入“一带一路”倡议的全面投资风险分析，若印度长期持消极抵触态度，也无需将印度是否加入“一带一路”倡议，视作“一带一路”倡议的成功前提和最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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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敏，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陈润，国家发展改革委经济体制与管理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