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草地畜牧业发展潜力巨大—以云南、湖北两省为例

文│韩丰泽 包晓影 朱钦（农业部草原监理中心）

南方草地面积大，四季常青，产草量高，生产和生态功能兼备。多年来，南方草地的开发利用问题一直倍受关注，但始终没有破题。在当前牛羊肉供应偏紧、北方草原超载过牧的情况下，充分挖掘南方草地的生产和生态优势，推进畜草配套，大力发展牛羊生产，意义重大，恰逢其时。近期，农业部草原监理中心赴云南和湖北两省开展调研。通过实地调查、入户走访和座谈交流，我们感到，南方在增草增畜、草畜配套、良性互动、和谐共赢方面的探索和实践非常值得总结推广。只要下定决心，加大政策扶持，加快推进现代草地畜牧业建设，南方草地的潜力就能转化成现实生产力，实现保供给、保生态和促增收的目标。

一、南方草地开发利用的四种典型模式

云南省草地2.2亿亩，其中可利用草地1.7亿亩，万亩以上连片草地4650万亩；湖北省草地9570万亩，其中可利用草地7650亩，万亩以上连片草地2437万亩，大部分连片草地集中在海拔1200米以上的地区。两省都比较重视草地保护建设，出台专门的扶持政策，加大人工草地建设力度，发展草食畜牧业。调研中重点走访了四种典型生产经营模式。

—云南省种羊场：种业带动、高效种养模式。该场位于昆明市寻甸县，平均海拔2040米，是一家种养结合的种畜生产基地。经多年努力，该场把2.4万亩土地，均改造建设为高产优质人工草地、割草地和饲料地，其中优质人工草地1.2万亩、饲料地1995亩。2013年，种羊场销售种山羊1500多只、种绵羊700多只，盈利600万元，还带动了一大批农户养羊增收致富。其最主要的经验是按照“建、围、用、除、补、封”六字方针改良和建植人工草地，定期进行补播、除杂和施肥，实现人工草地的可持续利用，草地质量大幅提高，1亩人工草地可承载一个羊单位。该场场长陈平说，种羊场生产潜力还很大，关键是建设人工草地，改良天然草场，只要这个环节有支持政策，后续配套产业就好办了。

—云南省砚山县天圣牧业有限责任公司：“公司＋基地＋农户”的规模经营模式。天圣牧业有限责任公司投入资金1700万元，流转农户和村集体草山草坡5.5万亩，开展补播改良和人工种草。该公司采取“公司+基地＋农户”的生产经营模式，自己饲养肉牛208头、肉羊276只，带动周边农户饲养肉牛1218头、肉羊844只。公司统一为农户提供基础母畜，统一开展改良和繁育、疫病防治等饲养管理技术服务，再统一回收仔畜集中育肥，销售收益按加3∶7 的比例分成（公司3、农户7）。这种模式提高了草山草坡的开发利用水平，降低了农户的生产经营风险，在保护草地生态环境、保障农户收益的同时，也分散和减少了企业养殖母畜的成本，企业和农民都欢迎。

—湖北省夷陵区羊盛养殖专业合作社：联户合作、互利共赢模式。夷陵区分乡镇中洲山村农民陈能桥，联合周边8个规模养羊户成立了羊盛养殖专业合作社。合作社利用撂荒耕地和改良草山草坡，建设人工草地1200多亩，养殖肉羊1800多只。合作社向村里和周边的养殖户统一提供基础母羊，统一提供养殖技术服务，统一回收销售肉羊，只均收入达1000多元。陈能桥原在上海打工，利用打工挣的100多万元资金新建了两栋800平方米的标准化羊舍和一个240立方米的青贮窖，流转村里300多亩退耕地，种植紫花苜蓿200多亩、黑麦草和青贮玉米100多亩，饲养基础母羊260多只，年出栏肉羊600多只，效益十分可观。合作社和养殖大户能够有效整合草地、牲畜和劳动力等资源，推广使用先进实用的生产技术，在自身发展的同时，带动附近中小农户就地就业，实现共同致富。

—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区农户李国权：自繁自养的家庭农场模式。李国权，48岁，是夷陵区分乡镇中洲山村农民。家里三口人，一个儿子在外地打工，他和妻子在家养牛。他家有240多亩放牧山地，其中改良草地70亩，共饲养8头黄牛，每年出栏2～3头，年收入达到2万～3万元，高于当地农村平均收入水平。2013年，夷陵区畜牧局在中洲山村开展人工种草和草地改良试点，每亩草地免费向农户提供2千克草种和1袋化肥。李国权将自己的70亩草地全部种上了多年生黑麦草和白三叶，翻新了自家的牛棚，准备下一年多养10头牛。他说，这把年纪出去打工没人要，现在牛价好，在家里种地养牛效益不错，政府还有扶持，明年要大养。在中洲山村，像李国权这样的中小养殖农户占到90%以上。

从生产技术路线上看，这几类生产经营主体都自觉地实行了天然草地改良、划区轮牧、人工种草、舍饲半舍饲圈养等方式，紧紧依托草地资源发展牛羊肉生产。其中，合作社和企业比较重视选育优良牛羊品种，饲养基础母畜，加强合作农户的技术指导和培训，提升牧业机械和配套设施保障能力。

二、几点认识和思考

通过调研，我们认为，经过这些年的探索和实践，南方草地保护建设和草食畜牧业生产的技术路线十分成熟，典型经验可资借鉴。当前，牛羊肉价格回暖，人们对环境要求高，开发利用南方草地既能打造新的牛羊肉生产基地，促进农民增收，又能保护建设生态环境，同时填补我国“三农”政策的空白，一举数得。

1.南方草地资源丰富，蕴藏着发展牛羊肉生产的巨大潜力。我国南方草地总面积约11亿亩，其中可利用面积9.3亿亩。南方大部分地区气候温暖，水热资源丰富，年降水量一般在1000毫米以上，牧草生长期长，产草量高，在改良草山草坡、利用冬闲田种草和草田轮作间作套作、发展人工草地及草食畜牧业方面有着明显优势和巨大的发展空间。当前南方草地资源整体利用不足，天然牧草利用水平仅为20%～50%；补播优质草种后，牧草产量能提高2～5倍。若从南方9.3亿亩可利用草地中选择基础条件较好的2亿亩建成优质高产人工草地，按每两亩饲养一个羊单位计算，即可增加饲养量1亿个羊单位；按目前每个羊单位产肉15千克计算，可增加肉类供给150万吨，能有效缓解当前我国牛羊肉供给紧张的局面。

2.加快南方草地开发利用，是发展节粮型畜牧业、提升综合效益的有效途径。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可以有效节约粮食，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做贡献。世界发达国家牛羊肉产量在肉类总产量中的占比一般都在50%以上，而我国还不到13%。生猪是我国畜产品的主体，每年畜牧业耗粮约占到粮食消耗量的1/3。开发优质牧草，发展草地畜牧业，能够优化畜牧业产业结构，缓解“人畜争粮”的矛盾。近年来，南方省区猪肉和禽肉等耗粮型肉类比重几乎都超过90%，高出全国平均水平26个百分点，耗粮型产业结构明显。如果用牛羊肉代替150万吨猪肉，则可以节约精料1080万吨，约占年均粮食产量加1.8%，相当于节约2700万亩玉米种植面积。另一方面，可以增加农民收入，有效促进扶贫开发。南方特别是西南山区和边疆地区，是我国贫困人口集中、贫困程度较深的地区，也是革命老区和国家扶贫重点县较多的地区。全国70%以上的革命老区、约1/3的国家扶贫重点县和农村贫困人口分布在南方草原地区，草地畜牧业是这些地区的传统优势产业。加快开发草地资源、充分发挥产业优势，有利于增加就业，提高收入，繁荣地方经济，实现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

3.创新南方草地开发利用机制，开辟南方肉牛肉羊产业带。南方地区人口密度大，牛羊肉消费需求增长快。从北方地区调运牛羊肉，不仅增加运输成本，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加剧北方地区牛羊肉供给紧张，抬高牛羊肉价格，加重北方穆斯林群众的消费支出负担。因此，应充分开发利用南方丰富的草地资源，开辟南方肉牛肉羊产业带，增加牛羊肉生产供给，彻底解决南方“守着草地缺牛羊”的局面。与北方草原的保护建设不同，南方草地资源开发利用一定要做到四个配套：一是草畜配套，承包或流转改良草地，集中开发利用，种草养畜，增草增畜，草地用、改、种同步，牛羊肉、奶、毛并举；二是基础配套，建设牲畜棚圈、储草棚库和青贮窖池等基础设施，购置草料和肉奶加工设备，保障养殖场户的水、电、路及时跟进；三是经营配套，扶持家庭农牧场、种养大户、专业合作社和农牧企业等新型经营主体发展，牧、工、商协作，产、加、销结合；四是技术配套，充分发挥农牧业技术推广机构、教育科研单位和产业技术体系的作用，示范、培训、推广同步，把已有的先进适用技术配套组装，提高草地保护建设和草食畜牧业生产科技水平。要做好政策的顶层设计，通盘考虑，保障产业发展起点高，可持续。

三、存在的主要问题

在调研中，我们就开发利用南方草地面临的问题与地方干部群众进行了深入交流。大家普遍反映，当前各级政府对开发利用南方草地的认识正在深化，但总体仍处于“有看法、没办法”和“看法多、行动少”的阶段。在牛羊肉价格持续走高的刺激下，两省都形成了一些开发利用草地发展牛羊的经验模式，基本上都是自发的，面临着一些突出问题。

一是草地畜牧业投入严重不足。近年来，国家对畜牧业的投入主要集中在生猪、奶业和北方草原保护建设方面，对南方草地畜牧业发展相应的政策支持不够，基本靠市场自发调节。南方集中连片、有一定规模的草地资源大多分布在高海拔的老少边穷地区，这些地区基础差、底子薄，无力投向管长远、打基础的草地保护建设。农户和一些企业虽有发展意愿，但贷款难、融资难一直是制约瓶颈。从两省调研情况看，都整合了一些资金搞试点示范，但与南方草地开发需求相比还只是杯水车薪。

二是优质人工饲草料地缺乏。南方地区天然草地植被主要是灌草丛，占比达80%多，虽然生物量大，但是草质粗老、营养成分差，如不进行改良，牛羊直接饲用价值不高。从砚山县肉牛肉羊养殖情况看，基本上是放牧“吊架子”，再舍饲育肥，饲养周期较长。文山州的技术人员告诉我们，当前制约牛羊发展的主要问题是优质饲草料不足。如果连片草场全部改良，完全可以像新西兰那样划区轮牧，降低生产成本。文山州连片草地370万亩、125片，现仅有人工草地16.1万亩，当地群众普遍要求加快建设人工草地和发展专用饲料生产。

三是牛羊良种繁育滞后。因缺乏资金，引进优良牛羊种畜数量少，扩繁和提纯复壮工作进展缓慢，导致目前生产上使用的还大都是老品种、土品种。加上管理落后，本交、滥交现象严重，生产性能和抗病能力明显下降。云南牛存栏居全国第三位，但出栏率不到40%；羊存栏居全国第十位，出栏率不到65%，都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差距更大。

四是产业化发展水平低。南方地区牛羊生产以千家万户分散饲养为主，牛的规模化养殖比重不到15%，羊的不到20%，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生产技术落后，商品率低。牛羊养殖和加工龙头企业少，现有的企业也存在产品单一、深加工不足、品牌营销弱等问题，对养殖农户的带动能力不强，产业链条不完整。从调研情况看，近年来，南方草地畜牧业方面的新型经营体系虽有发展，但总体缓慢，缺乏领军企业和知名品牌，亟待政策扶持。

四、有关建议

在新的历史阶段，合理开发利用南方草地资源，大力发展南方草地生态畜牧业，不仅能拓宽食物来源，增加畜产品供应，实现藏粮于草、藏粮于畜、缓解粮食安全压力，而且能进一步优化南方农业产业结构，增加农民收入，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同时实现农村经济可持续发展。为此，提出如下四点建议。

一是把发展南方现代草地畜牧业作为建设现代畜牧业的重要突破口加以推进。受资源环境禀赋和生态功能定位的制约，北方草原地区发展草食畜牧业的增长潜力有限。而广大农区由于农业机械化加快推进，役用牛数量锐减，近年来牛羊存栏总体呈下降趋势。因此，应从战略和全局的高度来看待开发利用南方草地的重要性和紧迫性，高位谋划，重点推进，着力引导和扶持南方现代草地畜牧业发展，开辟南方肉牛肉羊产业带，建设一批稳产高产的人工牧草种植和牛羊肉生产供给基地，从根本上解决我国牛羊肉生产供给紧张的问题。

二是加快南方草地改良和建设步伐。从天然草地改良和人工草地建植两方面入手，提高生产能力。建设草地围栏，补播优质草种，着力改良南方退化、石漠化天然草地。开展土地整理，修建灌溉渠、田间作业通道等基础设施，推广应用草种包衣、混合播种、水肥调控、病虫害综合防治等高产集成技术，大力开展人工种草。合理利用南方林下草地资源，发展林下养殖，实现林牧结合。

三是加强牧草和牛羊良种繁育体系建设。加强草种选育技术和良种产业化研究，利用南方的自然条件优势，建立一批草种育种中心和规模化专业化的草种集中生产区，加大农业综合开发草种繁育基地项目投入力度，强化优良草种的选育和推广。加强南方省区牛羊原种场、扩繁场和种公牛站建设，开展奶肉兼用牛、肉毛兼用羊和南方山羊的品种选育。建立健全基层牛羊改良技术推广体系，有计划地组织杂交改良工作，培育一批适应性强、繁殖效率高、育肥性能好的肉牛肉羊品种，提高个体生产性能。

四是大力实施“南方现代草地畜牧业推进行动”。借鉴振兴奶业苜蓿发展行动项目的成功做法，国家已启动实施“南方现代草地畜牧业推进行动”项目，但仍需要加大投资力度，扩大实施范围。继续选择一定面积的连片草地和退耕撂荒地集中开发，扶持家庭农牧场、种养大户、农民草业和畜牧业专业合作组织及农牧企业发展，提高南方草地资源利用率和劳动生产率，改善草地畜牧业基础设施和科技支撑条件，着力培育和发展南方现代草地畜牧业，促进和保障牛羊肉供给与农民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