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森的获救与抵达
2018-04-14王跃
王跃
牟森其人
刘震云把他最稀罕的作品《一句顶一万句》的舞台剧改编交付给了牟森。这两位的强强组合,让这部戏备受期待。不只因为小说好,但改编难度大,也因为它被认为是牟森离开戏剧舞台二十年后的回归之作。
牟森是谁?论活跃度和当下的影响力,作为戏剧导演的牟森确实在大众视野中缺少些存在感。尤其对于80、90后的观众而言,在他们尚未成年之时,牟森已经历了他的创作巅峰,随后便隐退了。
但牟森绝对是中国戏剧史上的一位传奇人物。他是中国实验戏剧的开拓者,在上世纪80、90年代,他的作品都极前卫、具有突破性。把“先锋话剧”带火了的孟京辉,最早参与戏剧的记录就是在牟森的戏里做演员。
1993年的《彼岸》可以说是现象级作品。它来自牟森在北京电影学院主持的一个演员实验训练班,三十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员,训练了5个月,《彼岸》做为结业剧目。它在北京电影学院的排练室里连演了7天,当时,京城艺术圈的人几乎都来了,极轰动。戏里,学生们在交织的绳子中间挣扎、攀爬,一边喊着:“现在有一条河,而不是一根绳子,在我们面前,我们要渡过这条河,到达彼岸!”张楚看完后,弹吉它给演员们演唱他的名作《姐姐》。崔健也深受触动,特别为此写了一首歌,就叫《彼岸》。戏剧排练、演出的过程被记录在了同名记录片《彼岸》里,这是牟森那段辉煌时期极为稀少而珍贵的影像记录。
牟森1980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大学期间他就对戏剧着迷。八十年代是中国话剧的黄金年代,院团多、剧作家多、导演多、演出多,牟森几乎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剧院。1984年,牟森排了他的第一部戏《课堂作文》,是中文系80级的毕业演出,在学校食堂兼礼堂里上演。后来原著作者、西德剧作家埃尔文·魏克德收到他们的剧照和信深受感动,给他们回了信。这次经历让牟森认识到了自己的导演能力,魏克德的来信更鼓舞了他。
大学毕业,牟森去西藏话剧团工作了一年,之后回来成了北漂。1987年,他创建蛙实验剧团,排演尤奈斯库的《犀牛》、斯特拉文斯基的《士兵的故事》、奥尼尔的《大神布朗》。纪录片《流浪北京》中记录下了牟森那时的生活状态:留着圆寸,戴厚厚镜片的黑框眼镜,眼神里有一种不服气,用北京话说,挺“葛”的,同时言语中也流露出不安。他与艺术家张大力蜗居在一起,当时漂在城市里没有稳定工作的人被称作“盲流”,牟森就是个盲流导演。
镜头前,牟森笃定地说:“我没想过我不干戏剧干别的会怎么样,有一个小说叫《你别无选择》,我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好。我曾经给自己看清了三种选择:第一种就是死,自杀,但我承认我做不到;第二就是混,但不存在这个问题,没法往下混,这混甚至包括结婚生孩子过日常生活,我肯定做不到;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那我就喜欢戏剧。”
牟森
曾经的戏剧导演,现任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媒介展演系主任,中国美术学院视觉中国研究院创意媒体“剧集”方向和空间设计与叙事工程“巨钩”方向硕士生导师。近年来,致力于“重构”中国近代史“进程”和“变迁”的叙事工程,在空间方向和时间方向同时开展新创作品类“巨构”和“剧集”。参与项目有2010上海世博会深圳案例馆《深圳,中国梦想实验场》(叙事总导演)、2013上海西岸建筑与当代艺术双年展开幕演出《上海奥德赛》(总叙事)、2016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终端站作品《存在巨链-行星三部曲》(总叙事)和九零后家庭编年史剧集项目《天堂所允许的一切》(2016,总叙事)。
1994年,牟森走上了世界舞台。他为首届布鲁塞尔国际艺术节排演的委约作品《零档案》首演即引起轰动,之后差不多接到了当年全世界所有重要艺术节的邀请,并进行了世界巡演。
戏里,“工人拉下焊接面罩,抓起粗粗的铁枝,一根一根地焊到铁板上。一张工作台上乱七八糟地堆着电线零件等杂物和一台老式录音机,长台后站着一位男子,持续地叙述。诗歌从录音机中不停地传出。又有一位年轻的女子沉默不语,她的目光冷静而尖锐。观众身后的放映机放着无声的影片,一个婴儿正在接受心脏手术。
最后一场是爱情戏。年轻的女子带着一篮子苹果和西红柿上台了,它们被插到布满舞台的铁枝上,好似一个奇怪的花园。舞台右边的鼓风机呼呼地怒号。突然,年轻女子尖叫起来,在金属和苹果组成的密林中,焊接工人和讲故事的男子疯狂地猛冲,扯下苹果和西红柿,在工作台上碾碎,砸在旋转的扇叶上,果汁四处飞溅。年轻女子返回,向台上扔成堆的苹果,演出在愤怒和疯狂中结束。”
这样的表演即使在当下也是震撼和前卫的。
命運的礼物
然而,1998年后,牟森却悄然隐退了。
问他原因,他说,很简单,“就是觉得不能超越自己。那时太年轻,1994、1995年时机遇特别好,邀约特别多,我不知道省力气,最多时差不多2年排5个戏。那时戏叫作品,作品跟产品是有区别的。产品要保证它品质的稳定I生,有稳定的受众,不能随便变的。可是作品不一样,一重复自己就难受得要死。从《彼岸》到《零档案》、《与艾滋有关》,到1995年的《红鲱鱼》等,每一部戏都在往前走。可到了1996年就觉得吃力了,不能一个比一个好,就觉得不舒服。”
到2018年,正好二十年。其实牟森并没有完全和戏剧隔绝。2002年他还受林兆华邀请到人艺出任了剧目总监。2003年非典期间,他又为广州话剧团排了一部抗击非典的主旋律作品《最高利益》。戏剧之外,他则花了十年时间研读历史。“我40岁的时候有了巨大的困惑。比如对于本人所属的种族、社会,有了很多困惑,自己就要去解决,就读史,十多年后就没有困惑了。”2007年,他给南方都市报写历史专栏,叫“刀兵记录”,讲二十四史里那些非正常死亡的人。从周一到周五,每天600字,写了10个月,“有时为了赶‘deadline写得直胃疼,但是收获特别大。”
对于做什么、不做什么,牟森有个“命运的礼物”之说,什么意思呢?“当你做一件事,你得到了应得的结果,可是,你意外地、额外地又得到了一个东西,这被我称为命运的礼物。”比如,1998年底,他为上海通用拍了一部企业宣传片,一次从上海飞北京,因北京下雪飞机延误了,他就在机场书店买了一千多块钱的书,两大本哈佛MBA经典案例,“这种书原来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就因为我在拍那个大工业生产,飞机延误,我停留在机场没事干,就读进去了,觉得比小说还好看。这一定是命运的礼物。”后来牟森在互联网大热的时候,认真地做过一段网站CEO,手底下管着30多个人。
命运的礼物一次次带给他惊喜,比如他近几年专注做的“叙事工程”。2010年他做了上海世博会深圳案例馆《深圳,中国梦想实验场》,2013年在上海西岸建筑与当代艺术双年展上做了《上海奥德赛》大型装置叙事项目,2014年,他成为了中國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的教授。
“杀心”落
要说到做《一句顶一万句》这个事,一半是礼物,一半则出于情义。牟森与刘震云认识了二十多年,管他叫哥。1990年,刘震云的《故乡天下黄花》发表后,牟森一口气读完,很是喜欢。1995年,他就带着由此排演的作品《黄花》参加了第二届布鲁塞尔国际艺术节。可是,牟森自己对戏并不满意,觉得辜负了刘震云的信任,心怀愧疚。2009年,《一句顶一万句》在人民文学杂志上连载时,牟森追着读完的。之后,他在博客里写下了八个字:“地老天荒,山高水长。”
牟森把《一句顶一万句》称为“一部超级中国社会史诗”,“它的发生地在河南和山西,可是对于我,我母亲那边、我父亲这边也是一模一样,小说在人物、事情上都超越了河南,它写的是中国最大多数人遇到的事情,是百姓的精神生;舌。”
他有把它搬上舞台的心思,但一直没实现,“是一次错过吧。”有一次,和鼓楼西剧场的经理李羊朵聊起合作,她无意中提到拥有《一句顶一万句》的话剧版权,这时所有机缘就都勾连了起来。“就我来做吧!”牟森终于如了愿。
小说是真好,但体量庞大,人物就有上百个,改编难度特别大。剧本构思了一年多,牟森最后提炼出了“获救”的主题。“两个‘杀人犯。拔刀。掖刀。《一句顶一万句》呈现的价值观,超越了文学,超越了戏剧。吴摩西和牛爱国,他们将刀掖回去的同时,他们就获救了。”为了对河南有更感性的认知,牟森两次亲赴小说的发生地、刘震云的故乡延津。而且,演员也全是他从河南招募来的,他们中有豫剧演员、电台主播、戏校学生,都能说一口地道的河南话。
一个创作了众多实验性作品的导演,二十年后导一出现实题材的大戏,备受关注的同时也倍感压力吧?牟森毫无犹豫:“一点儿没有。”这时的他已年过50,待人十分谦和,记者走进排练厅,他马上从座位上起身过来招呼。他会照顾身边每个人的感受,当提出是否可以让他和几位主演拍合照时,他答,所有人都是主演,拍就要一起拍。《流浪北京》里盲流青年的桀骜气质在他身上消失了,代之以温润。问他,“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了吗?”,牟森坦陈:“变化巨大。四十岁前我以自我为中心,以世界为半径画圆。四十岁后我以世界为中心,以自我为半径画圆。以前脾气不好,还是有‘杀心,四十岁以后就没有怨了。”
牟森导演的《一句顶一万句》将于4月20日-22日在国家大剧院上演,演员们全部说河南话,他们中有豫剧演员、电台主播、戏校学生,最大的腕儿是豫剧表演艺术家赵吟秋和边玉洁。
牟森延津行记:中原是一种态度
我去年3月18号进的延津,说起来正好一年了。第一次我带着我的两个研究生,第二次是去年5月,和李羊朵、作曲、舞台设计等一大队人马又走了一遍。3月17号中午,我开车从杭州出发的,那是我第一次去河南,从商丘入河南境,夜里,穿越一个又一个不知道名字的村庄,十分寂静,也很寂寞。有的餐馆可能已经打烊了,但灯还在,还看到了小卡拉OK之类的店。这一下就唤起了我对小说的记忆,过去的人都要靠走路的,从一个地儿走到另一个地儿,一旦有了不顺心的事,杀心就起了,拔刀就要去杀人。然后,又因为一个什么事,杀心就落了,把刀掖起来了。这就是《一句顶一万句》主要讲的事。
第二天一早,我就直奔延津。一路走在县道上,能真切地感受到地气,特别好。在一个苏鲁皖豫四省交界的地方,黄河古道旁边,我们停下来吃了羊杂汤,当时,碰到一对夫妇带着一个闺女,爸爸名叫陈守良,完全就像是《一句顶一万句》里的人物。因为在小说里,人名和地名是重要特点,里面不断地出现各种人名,各种地名,各种职业,描绘的是百姓百业。而且,那个羊汤馆都是自己杀羊,我就感觉已经走进了《一句顶一万句》的世界里。
大概中午就到了延津,那是小说的起点。我就像朝圣一样,进延津界时有块牌子,我还特意下车拍了一张照。延津县城里竟然很有秩序,这出乎我的意料。就像小说里写的,原来延津真是有延津渡的,以前大概在黄河的南边,现在它变到了北边,后来黄河改道了,来回都要过黄河大桥。延津的李县长是震云哥的朋友,因为小说里也写到好几任延津的县长,我肯定要去拜见一下,见到他我说,终于见到一个真的了!我们还去到了震云哥的家乡,见到了他的妈妈、妹妹,他妹妹特别豪放,请我们喝酒。
之后,我们继续从延津往北行,穿过了太行山,到了山西沁源县,小说里曹青娥被拐卖到了那里,它南面是沁水,它以一条河流命名的。这是出延津记的路线。我觉得震云哥的写作,一定是做足了准备,比如曹青娥被拐卖到的曹家庄和被嫁到的牛家庄真的存在,我还真去了。
后来,我还到了郑州,先去了火车站,就是吴摩西扛着大包,看见老高和吴香香吃白薯的地方。虽然现在的火车站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了,但是没关系,我就坐在那儿待一会儿,就有感受。
这是我第一次去河南,没想到是来自这个缘分。郑州人民广播电台主持人连晓东带我去拜访了一些人,比如豫剧表演艺术家赵吟秋老师,她在戏里演老年曹青娥,听赵老师唱现代戏的感觉很特别。连晓东还做了一个戏剧声音博物馆,他也帮我介绍了很多演员。
那次进出延津,大概9天,走了3000多公里,让我一下子对《一句顶一万句》的感受就不仅仅来自书里的故事了。闭上眼睛我就想起来,以前的人要走过太行山,怎么也得花上3个月到半年才行,很感慨。还会想到牛爱国,他在沁源那样一个非常小的县城里生活,老婆跟人家偷情了,他必须得出去找。
河南人的生存环境太坏了。在东西南北之间,它是一个交通要冲处,只要有战争,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关键是黄河,它带来的只有坏处。还有太行山的阻断隔绝,在交通和通讯不发达的情况下,人们真的会走投无路。我过太行山时,一进山里导航就失灵了,提示说这是无数据路段。我马上就想起了过去人的难。还记得讲项羽的故事里有一句:行至乌江,走投无路。对汉语里“投”这个字,我感慨了半天,因为文明的标志就是交通和通讯。我经历过前互联网时代,真要尝过走投无路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意味。所以河南人特别苦,面对这些苦,他们就特别顽强。因此,我觉得《一句顶一万句》特别强大,它是一部超级的中国社会史诗。
我去年3月时问震云哥,你能不能用一句话告诉我,中原是什么?他一点没想就说,中原是一种态度。咱们知道在地理上、历史上,逐鹿中原也好,饥荒也好,或者黄河改道带来的自然灾害也好,中原都是苦难深重的。在震云哥的小说《温故1942》里,老张临死前,他想起自己的朋友老李,老李在3天前饿死的,他觉得:“我比老李多活了3天,我值了!”这就是精神生活,中原人有一种豪气在。
对话
Q=《北京青年》周刊 A=牟森
Q:小说的主旨是人与人之间有话说、“说的着”。对此你有体会吗?
A:其实我是一个一直生活在江湖层面的人,我是基本上没怎么在单位里待过,交往的朋友不是同学、同乡、同事,而且朋友特别多,哪里都有说的着的人。但肯定也有说不着的人,说不着就不来往。我又有一个嗜好,爱饮酒,有时候喝一杯就说得着了。当年读库的主编老六,他在西祠胡同上面弄了一个“饭局通知”,都是一帮70后的人,发明了—个词“一朋”,就是一生一世的朋友,跟同学同乡同血缘都没有关系,所以感谢这个互联网,天天在论坛上轮转吵架,完了底下吃饭喝酒,就成了一朋。
但是说到杀心起,随便一想我都有无数次的杀心起。小说里面,牛爱国要杀好朋友冯文修,因为其中老肖嘴长传闲话,这段太写实了,各种话,经过几张嘴,传着传着最后不就是想杀人嘛。这里讲到杀心起也是一个比方,不是真的就去杀人,我觉得杀心起和落是—种修辞,对于我,《一句顶一万句》特别牛的地方就在于它给出了一种价值观,呈现了一种中国情感结构,这是超越文学也超越戏剧的。在做话剧时,我是有点企图心的,希望能够把这种价值观传递出来,让观众抵达感动。
Q:哪个情节或台词特别打动你?
A:年輕的曹青娥和拖拉机手在夜里耕地的那段,那时镇上有了第一辆东方红拖拉机——我这个年龄的人是被其和国刚刚建立的50、60年代时的影像塑造出来的,看到东方红拖拉机,“曹青娥不理侯宝山,侯宝山也不理曹青娥;到了夜里,侯宝山到曹家院后接曹青娥,两人绕到地里,一块用拖拉机犁黑。”两个大灯把田地照得很亮。就觉得这个情景是特别动人的。
Q:改编剧本遇到了哪些难题?
A:小说本来结构就非常完美了,语言特别好。但容量大是个问题,又得删又不能影响到故事进行的逻辑。另外,出延津和回延津记如何匹配,不能失调,纠结了—春节。我曾经想把回延津记挪到前面去,前后改了7稿。
Q:传教士老詹在书里比重不大,但在剧里为什么很重要?
A:震云自己谈得特别清晰,他说为什么这里面有老詹(传教士)这个人物,一方面是现实,河南特别多的传教士,尤其在更早,民国和以前,延津的天主教堂现在还在。西方是一个人神世界,有宗教信仰,人面对难处、恐惧有一个地方可去。而中国是人人社会,这就有很大的不同,没人说得着话,就会孤独。实际上,老詹作为传教人员是失败的,那么多年就发展了8个人。但他也是一个获救的人,一个成功的人,因为他是不要结果的,而且最后死在了这儿。
Q:为什么一定要用河南演员?
A:我认为演员一定要说河南话,因为语言节奏和心理节奏是一致的。如果说普通话就是另外一种状态了。
Q:戏剧对于你意味着什么?
A:戏剧就是个机缘。我不是那种—定要有自己的风格,所以停止也特别自然。
Q:机缘对你来说很重要?
A:对。像现在我给学生讲一门课程叫“事出有因”,是90后家庭编年史,已经上了几个班了,特别棒。因为我的学生都是90后,发现如果让他们完全硬编故事是很难的——都才20岁左右嘛,但家族史每个人都有,于是就变成了90后家庭编年史。我已经给100个孩子上过课了,每一家的故事都不一样,来自的城市、家庭、家庭成员从事的行业不一样。但是你会发现,90后背后也有很多共同的属于社会结构的东西,比如离异家庭多,父亲都经常见不到,因为要去工作、创业之类的。特别有意思,我自己也有很多收获。
Q:除了机缘和情义,你做事还会考虑哪些因素?
A:我自己选择做—件事有两个原则,—个是我能做这件事,做不了肯定就不做,另外就是觉得自己有可能把这个事做得不坏,但我不去想能做得多好,因为这由不得自己。比如说喜剧我从来不敢做,觉得喜剧是另外一种天赋及技术系统,我是一个没有幽默感的人。虽然我喜欢看喜剧,但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敬而远之。有把握的事,比如我这几年在中国美术学院开发的核心课程,叫叙事工程。叙事工程囊括了所有的具体的媒介,面对三个领域,展场、演场还有映场,映场就是放映、影片。
Q:中国美院在艺术上更先锋吗?
A:我不知道。因为我本身是被归堆儿的,我从来没有说自己先锋。所以我一直避免两个东西,一个是所谓的新,就是做了一个什么新的东西,比如这一次震云哥说我排戏用了新手段,那是他的期待。我们这次用的手段,全是老的、旧的,古希腊戏剧里面用过的歌队、说书传统里的一个人扮演多个角色。还有,不要强调“最”,一“最”就排他了,我们没有资格说最。
Q:杭州很美,给你的生活和创作带来了什么变化?
A:我是比较早睡早起,不熬夜。我在杭州老喝酒,所以一喝酒,尤其是喝多了的时候,马上就想到健身,我爱游泳,也买过几次健身卡,平时也去跑步,杭州有10个最佳跑步去处。杭州有一点确实特别好,就是你抬腿出门到处都是景,西湖边散步确实太方便了。比如去登山,有个地方叫十里琅珰,去年重阳节还去爬了十里琅珰。
Q:物质方面什么会给你带来满足感?
A:我爱喝酒。我有一个研究生是温州人,她妈妈给我带的温州土烧很好。去年去过雁荡山,那个本地的土烧都很好。我最大的消费是书,虽然现在有电子书,但我原来在北京的时候,因为喜欢万圣书园,我一周去买两次书,原来做博客日志有一个强迫症就是記书单,每次买的书单都记下来。我前些年给北青报写了很多篇买书记、读书记。
Q:平时你还喜欢做什么?
A:看电影、电视剧,看电视剧可以说是当业务来做,是关于叙事的,美剧、日剧、港剧、韩剧我都看。我曾经一天连续看15个小时电视剧,最后就看昏掉了,直接就睡着了,然后醒来再看。我觉得中国电视剧是值得尊重的行业,无论是从剧作、导演、演员还是摄影,简直是人才层出不穷,不像戏剧和电影。
Q: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A:读史这个事一直没完。我最想做的事,虽然现在是《一句顶一万句》,我自己一己之愿就是想做个重构历史,比如近代史,就是我对我读到的或感受到的代史的另外一种真实,当然这个真实是带引号的。
《一句顶一万句》原是刘震云的长篇小说,出版于2009年,曾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等多个奖项,译有20多种语言,被称为中国版《百年孤独》。戏剧版以曹青娥的多舛命途为主线,讲述了三代中原人自我救赎的历程,力图呈现中国百姓精神生活的图景。
河南延津人曹青娥,七十八岁时病危。弥留之际,她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五岁时,因母亲与人偷情出走,继父吴摩西带她从延津出外寻找。途中,她被人贩子拐卖,几经辗转,落到山西沁源。七十年后,曹青娥的儿子牛爱国,又因妻子偷情出走,从沁源出外寻找。为完成她的遗愿,牛爱国回到延津,追根溯源至陕西咸阳,解开了吴摩西丢失曹青娥后的命运之谜。
为了一句说得着的话,为了一个说得着的人,寻遍中原大地,寻过七十载时光,仿若命中注定的前世今生,命运轮回的前因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