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生命一个弧度

程应峰

一天，我试图将一张纸立于桌面，可费了半天时间都达不到目的。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将纸卷成筒状在手上把玩，过后将纸展开，发现这张纸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极小的不易消除的弧度，我再将纸往桌子上竖放时，很轻易地就将它竖稳了。显然，纸之所以能够竖起来，是因为它具有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生而为人，要想让生命有站立的机缘，就必须拥有生命的弧度。弯腰，便能让生命有弧度。

适时的弯腰，是实现人生梦想的权宜之策。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雕塑大师米开朗基罗的一件作品按期完工，验收的官员看过之后，露出不悦之色。“有什么地方不对吗？”米开朗基罗问。“鼻子太大了！”官员说。“是吗？”米开朗基罗站在雕像前一本正经看了看，叫道，“可不是，鼻子大了一点，我马上改。”说完，他拿起工具爬上架子，叮叮当当修饰起来。凿刀所到之处，掉下了一些大理石粉，官員只得走开了。

一会儿工夫，米开朗基罗爬下架子，请那位官员再检查一次。“您看，现在可以了吧？”官员看了看，高兴地说：“好极了！这样才对呢！”

事实上，米开朗基罗爬上架子时偷偷抓了一些大理石碎片和石粉，从头到尾，他在上面只是做做样子，没有对原来的雕像进行一丝一毫的改动。他知道，如果执意跟官员争论，很难争出个是非曲直。毕竟对同一件艺术作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觉和看法。审时度势，弯一下腰，按官员说的话去做，不仅给对方良好的感觉，还维持了自己心目中作品的原状，问题也得到了完美的解决。

晚清“四大名臣”之一张之洞也是个善于弯腰的人，他与李鸿章在政见上多有不同，好大喜功的李鸿章曾多次在人前贬抑他，俩人的嫌隙显而易见。为避免矛盾扩大化，在不牵扯重大问题的前提下，张之洞开始对李鸿章虚与委蛇，不贸然得罪他。在李鸿章的七十寿辰时，张之洞甚至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寿文送给李鸿章。寿文中，张之洞赞扬李鸿章文武兼备、德高望重、勤于国事，美好的品性深得天下人的敬佩。这篇五千字的寿文成为李鸿章所收到的寿文中的压卷之作，琉璃厂书商将其以单行本付刻，一时洛阳纸贵。

张之洞的弯腰之举，看起来违背了世俗的法则，却修补了他与李鸿章之间的嫌隙，他的才华、抱负也因此而得以施展。

一张纸有了弧度就可以竖起来，但如果是一根宁折不弯的筷子，要让它在光滑的桌面上竖起来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要实现筷子的竖立，需要附带其他的外在条件，比如底部的黏结、外在的支撑等。筷子的属性使它很难有自己的弧度，所以它不能像纸张一样靠自身的弧度站立起来。

做人何尝不是如此呢？性情耿直、宁折不弯的人，再怎么有才气、能耐，在人生旅途上遇到的挫折和失败往往会更多一些；相反，一个能屈能伸、能进能退的人，在一些方面可能是平庸的，但在很多场合他却如鱼得水、收放自如。他的人生优势，就在于他恰到好处地，给自己的生命提供了一个可以立起来的弧度。

给生命一个弧度，人生就会赢得更多可以站立起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