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研究

顾 世 春

(沈阳建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辽宁 沈阳 110168)

近些年，荷兰技术哲学界出现了一股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这股思潮把它的注意力放置在技术生命发展的早期阶段，即技术的研发阶段。它专门研究尚在研发中的技术所蕴含的伦理问题。尚在研发中的技术应用于社会后总是或好或坏地影响着我们，甚至给我们带来灾难。为了使尚在研发中的技术应用于社会后所带来的影响是我们所期望的结果，我们不得不以负责任的方式、前瞻性地识别和阐述这些技术的伦理问题，也就是说，我们应以负责任的方式在技术生命的早期(研发阶段)前瞻性地识别和阐述这些技术的伦理问题。近年来，荷兰技术哲学界出现的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为我们实现此种目的提供了多种实用的进路。

一、预判性技术伦理及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

一般地说，一项技术的生命发展历程包括5个阶段：研发阶段、引入阶段、扩张阶段、权威阶段和衰落阶段(含消失)。研发阶段是技术生命发展的第一阶段。这一阶段聚焦在原理、方法和基础技术的研究上，聚焦在技术设计、技术试验等方面。在这一阶段，该技术处于正在出现之中，在社会上还不存在。当前，作为一项技术，纳米机器人(nanorobot)就处于研发阶段，实际的纳米机器人尚不存在[1]。一项技术研发出来以后，将被引入社会。由此，该技术就进入了第二个发展阶段——引入阶段。在引入阶段，该技术在社会上被少量的应用，一些业内的人、一些“前卫”的人开始使用。在这一阶段，该技术融入社会的程度即嵌入度还较低，它对社会的影响也较小。在扩张阶段，该技术的使用者不断增加。由于使用需求的增多，该技术更多地被生产出来。在这一阶段，该技术的社会嵌入度加大了，它对社会的影响也变得明显了[2]。经过扩张阶段，该技术在社会上的地位被牢固地确立起来。这时，该技术进入了它生命发展的第四个阶段，即权威阶段。在权威阶段，该技术被广泛地使用，大量的人直接或间接地受到它的影响。它深刻地嵌入到社会之中，甚至形成了自己的技术文化。在这一阶段，该技术对社会的影响是显著和巨大的。如网络约车(打车)技术、移动支付技术现在就处于这一发展阶段。技术生命发展的最后一个阶段是衰落阶段。在衰落阶段，该技术的使用者大幅减少，对社会的影响也日益减弱，该技术逐渐地退出社会舞台。

“研发→引入→扩张→权威→衰落”是一项技术生命发展的一般过程。预判性技术伦理把它的注意力放置在技术生命发展过程的早期阶段，即研发阶段。它是这样一种伦理学：专门研究尚处于R&D阶段(研发阶段)正在出现中的技术蕴含的伦理问题，即在技术生命的早期(研发阶段)前瞻性地识别和阐释该技术的伦理问题，以便及时调整技术设计或采取其他应对措施。它是通过对技术未来可能产生的人工物、可能产生的应用和可能带来的社会后果的预测来研究这些伦理问题的。它是技术伦理的一个新分支。

近些年，荷兰技术哲学界兴起了一股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这股思潮之所以会出现，原因主要有3个方面：

第一，技术哲学伦理转向的推动。技术哲学在当代发生了一场具有重要影响的伦理转向，这场伦理转向“主要发生在20世纪晚期和21世纪初期”[3]。技术哲学的伦理转向引导着研究者把视线转移到技术的伦理维度上来，关注技术的伦理问题[4]。技术哲学的伦理转向在客观上推动了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的出现。

第二，负责任创新研究(Responsible Research and Innovation)[5]的促进。近些年，在欧美兴起了负责任创新研究。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的兴起与负责任创新研究密切相关。负责任创新研究试图使技术创新输出的产品达到伦理可接受和社会满意的目的。这实际上首先就要求在技术生命的早期——研发阶段——就前瞻性地分析和识别出技术的伦理问题，这样才能保证输出的产品达到伦理可接受和社会满意。这也就需要预判性技术伦理，由此，负责任创新研究也促进了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的产生。

第三，回应人们避免或减少技术应用负面后果的诉求。技术给人们带来了巨大的福利，但是它们又时常产生一些负面后果。人们期盼避免或减少技术应用的负面后果。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回应了人们这种现实诉求，它力图通过在技术应用之前，即在技术的研发阶段，就前瞻性地将其蕴含的伦理问题识别出来，进而促进技术未来应用后负面后果影响的消减。

以上3方面的原因推动了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的出现。现在，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仍在继续发展之中。

二、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的代表性思想

在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中，我们可以清晰地识别出3种代表性思想。它们分别是柏瑞(Philip A. E. Brey)的预知性技术伦理(ATE)，瓦尔博斯(Katinka Waelbers)的前瞻性技术责任伦理，斯威斯卓(Tsjalling Swierstra )与瑞珀(Arie Rip)的新的和尚在研究中的科学技术伦理(NEST-ethics)。

根据式(3)，利用最小二乘法拟合得到平面方程的系数A、B、C和D，进而可得出空间圆所在空间的平面方程。将全部点云数据(xi,yi,zi)投影到平面Ax+By+Cz+D=0上，得到投影点(xi′,yi′,zi′),各点投影公式为：

1.预知性技术伦理(ATE)

柏瑞的预知性技术伦理主要包括3方面的内容，即分析的层次、预测的方法和伦理分析。出于预测和伦理分析的需要，柏瑞首先区分出3个递进的分析层次：第一层次是技术层次(the technology level)；第二层次是人工物层次(the artifact level)；第三层次是应用层次(the application level)[6]。针对不同的分析层次，柏瑞提出了相应的预测方法和需要伦理分析的问题。

工程师对技术的特征以及目前和未来的状态能够做出最好的描述[7]，因此，柏瑞认为对于技术层次上尚在研发中的技术可以通过伦理的技术评估(eTA)方法进行预测，即通过与相关工程师开展对话来提前认识这一技术。在柏瑞看来，技术层次上的技术是指通常在总体意义上所谈的技术，如信息技术、通讯技术、生物技术。在技术层次上，需要识别3类伦理问题：内在的伦理问题、间接的伦理问题和特殊风险的伦理问题。一种技术的内在特征(固有的特征)本身可能就具有伦理问题。技术的内在特征所具有的伦理问题就是技术层次上需要识别的内在的伦理问题。间接的伦理问题指的是技术产生的结果存在的伦理问题。如核能技术产生核废料(结果)，核废料污染环境。这就是一种间接的伦理问题。特殊风险的伦理问题就是一项技术发展可预见的风险所带来的伦理问题。

在人工物层次上，柏瑞推荐采用eTA、技术—伦理情境分析法和ETICA 项目法(尚在研发中的信息和通信技术应用伦理问题项目法)等方法对尚在研发中的技术未来可能产生的人工物进行预测。柏瑞认为，在伦理分析上，人工物层次和技术层次一样，也需要识别内在的伦理问题、间接的伦理问题和特殊风险的伦理问题。

在应用层次上，对尚在研发中的技术未来可能的应用进行预测，可以运用eTA、ETICA 项目法和技术—伦理情境分析法等方法。在这一层次上，也需要识别3类伦理问题。它们分别是人工物预期使用的伦理问题、人工物使用者非欲求结果的伦理问题和人工物利益相关者(使用者除外)非欲求结果的伦理问题。人工物预期使用的伦理问题是指人工物按照预期使用本身存在的伦理问题。如我们经常能够看到和使用的一次性筷子。按照预期(设计规划)使用，一次性筷子使用完一次就需扔掉，因而造成了很大的资源浪费。这一问题就是人工物预期使用的伦理问题。人工物使用者非欲求结果的伦理问题是指在使用者使用人工物过程中出现的非欲求结果侵害了使用者本人的权利或利益。如游戏者使用iPad玩游戏，反过来，iPad的使用会促进一部分人更加着迷于游戏(使用者非欲求的结果)。这是人工物使用者非欲求结果呈现出的一种伦理问题。“人工物利益相关者(使用者除外)非欲求结果的伦理问题是指人工物的使用危害了使用者以外的利益相关者的利益或权利。”[7]如香烟的使用(抽烟)损害了周围人的健康利益，这一问题就属于人工物利益相关者(使用者除外)非欲求结果的伦理问题。“柏瑞的预知性技术伦理是指向实践的。”[7]柏瑞主张将伦理分析的结果推荐给实践者应用，例如将伦理分析的结果推荐给技术开发者，以使人工物的设计符合伦理标准；再如，将伦理分析的结果上报给政策制定者，以使政策制定者处理尚在研发中的技术存在的伦理问题。

2.前瞻性技术责任伦理

瓦尔博斯的前瞻性技术责任伦理是面向尚在研发中的技术未来社会角色的伦理学。它由递进的3个部分组成：技术的社会角色、谁为尚在研发中的技术未来的社会角色负责和如何为尚在研发中的技术未来的社会角色负责。瓦尔博斯认为，技术是一种中介，可以调节人的行为，充当一定的社会角色。技术充当社会角色的机制是“行动程序”。当人使用它时，它就要求甚至强迫人按照它规定的行动程序行动[8]，进而调节人的行为，扮演着社会角色。既然技术扮演着社会角色，那么谁应该为尚在研发中的技术未来的社会角色负责，即承担前瞻性责任呢？

瓦尔博斯基于麦金太尔(Alasdair MacIntyre)的实践伦理学主张实践者(practitioners)应当为尚在研发中的技术未来的社会角色负责(承担前瞻性责任)。在瓦尔博斯前瞻性技术伦理中，实践者是指“参与技术实际发展的人”[9]6，包括工程师、科学家、管理者和政府官员等。瓦尔博斯之所以认为实践者应为尚在研发中的技术未来的社会角色负责，原因主要有3个：首先，他们具有行动的内在动机，他们至少是技术行为产生的主要原因。其次，他们具有实践推理能力，能够反思和评估技术行为的原因，以及预见技术未来可能扮演的社会角色。再次，实践者能够根据原因的反思和技术未来可能扮演的社会角色的预见来调整技术。

为了帮助实践者为尚在研发中的技术未来的社会角色负责，瓦尔博斯专门开发了一个履行前瞻性责任的工具箱。这个工具箱包括3个部分：需要反思的问题、回答这些问题的方法和评估技术的社会角色。前两部分是描述性的，最后一部分是规范性的。第一部分需要反思的问题有5个：①该项技术的目的是什么？②哪些实践将受到影响？③在那些实践中通常的行动原因是什么？④基于已有原因和已存在的技术，哪些使用是可能的？⑤在被影响的实践中，这些使用将如何调节行动的原因？[9]93针对这些问题，瓦尔博斯在工具箱的第2部分为我们提供了3种回答的方法，即想象哲学、技术评估和行为研究。这3种方法各有优劣，我们根据实际情况可以组合使用。通过工具箱的前两部分，我们可以预知尚在研发中的技术未来可能承担的社会角色。那么，我们应如何评估这些角色，进而做出决策呢？瓦尔博斯在工具箱的第3部分论述了评估的两条标准和4项规范。两条实用的评估标准是：第一，技术不良的社会角色造成的问题不应该比技术所要解决的问题更大；第二，技术应为未来留下更多的选择，以便未来的人做出他们自己的决定。[9]1024项规范为：第一，技术能够使人满足身体的需要；第二，技术的社会角色能够促进人获得技能(skills)和技术(techniques)；第三，技术的社会角色能够使人担当有价值的社会角色；第四，技术的社会角色能够使人发展德性[10]。

3.新的和尚在研究中的科学技术伦理(NEST-ethics)

在公众伦理辩论的结构上，斯威斯卓与瑞珀认为，对于新科学技术和尚在研究中的科学技术的伦理辩论，首先应从该项科学或技术的承诺开始，即科学家、技术专家等该项科学或技术的发起者、支持者首先向公众列出该科学或技术能够给人们带来的福利。这些福利(承诺)包括该技术能够实现什么，能够克服什么等。当然，这些承诺也是吸引关注、吸引财政、政治和道德支持的一种方式[12]。当承诺被提出来，它们也能引起反对者(opponents)[13]的怀疑和批判。这样，关于新科学技术和尚在研究中的科学技术的伦理辩论就展开了。

为了使支持者和反对者充分辩论，进而充分阐述和揭示蕴含在新科学技术和尚在研究中的科学技术中的伦理问题，斯威斯卓与瑞珀提出4种伦理辩论的模式。这4种模式是后果论的辩论(consequentialist arguments)、义务论的辩论(deontological arguments)、正义的辩论(justice arguments)和“好的生活”伦理的辩论( arguments from ‘good life’ ethics)[12]。这4种模式实际上是从4种不同的伦理视角分析和揭示新科学技术和尚在研究中的科学技术蕴含的伦理问题。伦理辩论首先从后果论的辩论模式开始。当科学或技术的承诺被提出后，反对者可以从后果论的视角进行分析，并提出质疑。通过这一辩论可以查看出该科学或技术在后果论上的伦理问题。在斯威斯卓与瑞珀看来，后果论的辩论是主要的，但为了把伦理问题尽可能多地揭示出来，支持者和反对者还需要进行义务论的辩论、正义的辩论和“好的生活”伦理的辩论。斯威斯卓和瑞珀指出，在实践上，义务论的辩论模式、正义的辩论模式和“好的生活”伦理的辩论模式经常是对后果论的辩论模式的补充[12]。通过义务论的辩论，可以揭示出这一技术或科学对权利和义务的影响。通过正义的辩论，可以揭示出利益和风险的分配是否合理。通过“好的生活”伦理辩论，可以揭示出这一技术或科学是否能够带来“好的生活”。作为公众辩论式的预判性技术伦理进路，NEST-ethics通过上述4种辩论(或称4种伦理辩论的模式)可以充分地揭示出尚在研发中的技术蕴含的伦理问题。

三、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的特质

通过把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与其他技术伦理流派进行比较，我们可以识别出这一思潮4方面的特质：前瞻性、预测性、控制性和实践性。

1.前瞻性

技术伦理既有前瞻性(forward-looking)技术伦理，也有追溯性(backward-looking)技术伦理。前瞻性技术伦理是指导相关行动者在技术伦理问题发生之前处理这些伦理问题的伦理学。追溯性技术伦理则不同，是指导相关行动者在技术伦理问题发生之后处理这些伦理问题的伦理学。沃克尔(Polder-Verkiel)的“在线”责任伦理和科凯尔博(Mark Coeckelbergh)的技术责任伦理都属于追溯性技术伦理。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是前瞻性的技术伦理思潮。它旨在探究尚处于研发阶段、正在出现中的技术蕴含的伦理问题，以便相关实践者及时采取相应的处理措施。这些蕴含的伦理问题是在社会中尚未发生的，是一种前瞻性的研究。

2.预测性

对于尚处于R&D阶段(研发阶段)、正在出现中的技术来说，它们的伦理问题无法通过实际的调查和评估来研究。但这并不是说，尚处于研发阶段、正在出现中的技术的伦理问题(即这些技术未来引入社会后可能产生的伦理问题)现在就无法识别和研究。它们的伦理问题，我们可以通过预测来探究。这就决定了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的预测性特质。在这一思潮中，各种伦理进路都采用了各自富有想象力的预测方法。柏瑞预知性技术伦理采用了eTA、技术—伦理情境分析法和ETICA 项目法等预测方法；瓦尔博斯前瞻性技术伦理运用了自己开发的预测工具箱(履行前瞻性责任的工具箱)；NEST-ethics通过公众辩论的途径进行预测。

3.控制性

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既不像培根等哲学家那样热情地颂扬技术，也不像海德格尔、埃吕尔、芒福德等哲学家那样悲观地批判技术。它不试图判断技术是善还是恶，我们是应该亲近它，还是应该拒斥它。它认为，我们生活在技术文化中，技术的引入与应用是社会运转的常态，我们需要以负责任的方式对待和控制它们。这是一种新的技术理念。正是出于这一新的技术理念，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聚焦于以负责任的方式在技术生命的早期(研发阶段)识别和阐述技术的伦理问题，以便通过早期的控制(调节)，让技术在未来为人们提供一种好的生活。

4.实践性

由于受到分析传统的影响，从总体上看，技术伦理在关注实践、服务实践上做得并不是非常理想，但是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在这一方面做得很出色，它具有浓厚的实践性。新技术引入社会后能够给人们带来利益，但它们也常常产生一些伦理问题。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回应了这一技术实践中出现的现实问题。它要在技术生命的早期，即研发阶段，前瞻性地将技术蕴含的伦理问题揭示出来，帮助相关行动者，诸如设计者、管理者和政府官员，在这些技术应用于社会之前将其潜在的(蕴含的)伦理问题妥善地处理，以使新技术在生活世界中发挥更好的作用。

四、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的理论与实践价值

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不仅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而且还具有重要的实践意义。

从理论上看，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正引领着伦理学与技术研发和创新融合发展，并向实践转化。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不是书斋式的学问运动，它关注现实，服务实践，回应技术实践中出现的问题。它致力于在技术生命的早期(R&D阶段)前瞻性地研究技术的伦理问题。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的旨趣和行动正促进伦理学者走出书斋，关注现实，关注技术研发与创新，与工程师、科学家和政府官员等实践者进行对话，进而引领伦理与技术研发和创新融合发展，向实践转化。对于我国来说，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的这种引领作用具体表现在它有利于促进我国伦理学将研究重心转向实践伦理学，与技术研发和创新融合发展。邱仁宗分析指出：“目前，我国伦理学研究把重点放在理论伦理学上，诸如编写伦理学史，讨论不同理论的优缺点，思考改进这些理论的方法，或者埋头建构一个理论体系试图解决所有问题……让伦理学走出‘象牙塔’，将研究重心转移到实践伦理学上来，成为伦理学研究的当务之急。”[14]我们应注重把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推动我国伦理学的研究重心从理论伦理学向实践伦理学转移，更好地为实践服务，避免伦理学成为“空对空”的“玄学”。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为我们做到这一点提供了重要借鉴，它有利于促进我国伦理学将自己的研究重心移向实践伦理学，与技术研发和创新融合发展。

从实践上看，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为技术的预先伦理治理提供了方法论，同时它也为负责任研究和创新提供了有效的伦理进路。技术的预先伦理治理是指为防止新技术引入社会后产生不良的影响，在新技术引入社会、被人们使用之前对其进行的伦理治理活动。技术的预先伦理治理至少有3项优势：第一，治理相对容易。在新技术引入社会之前，即在技术生命的早期——研发阶段，对技术进行伦理治理相对容易，因为这时技术还没有成为经济和社会结构的一部分。如果技术在社会上根深蒂固，已成为经济和社会结构的一部分了，再进行治理就十分困难了。第二，减少或避免资金浪费。投入大量的经费研发和生产新产品(新技术)。这种新产品引入社会后因存在伦理问题，而不被人们接受或被有关部门宣布禁用。这时将造成先前投入资金的浪费。技术的预先伦理治理可以减少或避免这种资金的浪费。第三，防止一项不好的技术(如克隆人技术)传播，一种很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技术的预先伦理治理，从研发阶段就将其阻止。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为技术的预先伦理治理提供了实用的方法论。它将帮助相关实践者在技术生命的早期前瞻性地分析和识别技术的伦理问题，促进该技术在未来被引入社会后更好地为人们和社会服务。负责任创新研究试图使技术创新输出的产品达到伦理可接受和社会满意。它还被纳入了欧盟“地平线2020”计划。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为负责任创新研究提供了多种有效的伦理进路，它促进了科学家和工程师实现负责任的创新研究。

五、结　语

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是近些年荷兰技术哲学界出现的一个重要的流派。它在技术生命的早期(研发阶段)前瞻性地分析和揭示技术蕴含的伦理问题，以便相关实践者及时采取相应措施，使尚在研发中的技术在未来引入社会后为人们创造更好的生活。从目前的文献不难看出，我国关于预判性技术伦理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我们应积极学习和借鉴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建构和发展我国自己的预判性技术伦理。同时，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思潮更为我国相关实践者，诸如设计者、科学家、企业管理者、政府官员等，在技术生命的早期前瞻性地分析和识别技术的伦理问题提供了有效的方法论。设计者、科学家、企业管理者、政府官员等相关实践者应积极借鉴荷兰预判性技术伦理，为尚在研发中的技术尽责，为社会的未来和人们更好的生活尽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