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雷诺阿的情感对其绘画的影响

朱保养

（首都师范大学 美术学院，北京 100048）

一、前言

皮耶尔·奥古斯特·雷诺阿（1840-1919年），法国印象派画家，他善于描绘妇女和儿童细润的肌肤，用色丰富细腻，画面气氛轻松活泼，充满对青春和生命活力的颂扬。雷诺阿说：“我最喜欢的作品是能给人以永恒的美感，却并不处处向人炫耀这种美的作品。”大概地分析雷诺阿的作品及其情感生活，可以看出雷诺阿作品中因经历不同的情感生活而透露出三个阶段的不同情感和风格：早期的青涩情感中作品的酝酿期，中期浪漫情感中作品的理想期，过度期底谷情感中作品的成熟期，后期的美满情感中作品的完善期。

二、青涩情感

雷诺阿生于法国利摩日的一个穷裁缝家庭，在这样的家庭条件下雷诺阿被送到瓷器店当学徒。他的工作是以最快的速度在瓷器上画上各种花朵。在工作的过程中奠定了雷诺阿的绘画基础。1862年，21岁的雷诺阿凭天赋和瓷器店练就的基本功，当然还有学徒攒下的私房钱，进入巴黎美术学校学习，接着进入古典主义学院派画家格莱尔的画室，在这里，他结识了同学莫奈、巴齐依和西斯莱。

在这样的日子里他碰上了人生的第一次。如在日后儿子让·雷诺阿为父亲撰写的传记《雷诺阿传》写道：“在一次朋友聚会上，他遇见了一个名叫贝尔特的金发女郎，她体弱多病的情夫给予她充分的自由，她也贪玩。她把雷诺阿带到舞会上；雷诺阿把她带到树林里。她是雷诺阿的第一个情人吗？当雷诺阿在善意地取笑年轻人不会领略，在正式的情夫造访时被关在壁橱子里的乐趣时，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的亲身体会呢？”。

“睡一夜没有多大意思，最有趣的是开始阶段，完了之后可怕的事就来了。所以说有风险，但风险又会刺激人去冒险！”，一连好几个月，雷诺阿把私房钱都花在了贝尔特身上，钱袋快见底的时候，贝尔特向雷诺阿道了再见。贝尔特离开之后，在雷诺阿的一生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他“花钱”买了第一盒全套的彩色颜料，以及调色板、刮刀、盛颜料用的小碟、第一个画架和第一个折叠式小画架，买这些画具是朋友夏尔·勒莱出的主意，作为失恋后的“血拼”，以求慰藉。

在这一时期他绘画风格有如他情感上的遭遇一样，像风像雨又像雾，雷诺阿把私房钱都花在了贝尔特身上而使他没有财力去购置颜料。这一时期是他艺术上的摸索阶段，是一个青涩时期。过多地摹拟前人画法，毫无个性特色。在作为失恋后的“血拼”他开始尝试走出阴霾而艺术上也尝试着走出画室，在阳光下追求光与色的变化。

三、浪漫情感

1864年，雷诺阿和好友莫奈一起到巴黎南郊紧邻枫丹白露森林的马洛特村写生，试图以森林和闪耀的太阳光影为素材作画。开始了印想派的最初尝试。人生就是这样，当你心宽阳光之时美好的东西都会向你靠拢，这一切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在这时，雷诺阿认识了一位天真活泼的女孩，并且立即和她坠入爱河。这个名叫莉丝·特雷儿的女孩，从那天起的七年间，雷诺阿形影不离地和莉丝往来于马洛特及巴黎，一心一意地从事绘画。莉丝成了雷诺阿的情人和画中的模特儿：不论是坐在枫丹白露森林中的岩石上，露出倦怠；或是温柔地看着窗外鸟笼的少女，雷诺阿的画作里，莉丝日渐成为一个成熟、有魅力的女人。雷诺阿深深迷恋着莉丝，俩人在枫丹白露过着幸福的日子。

这时有着爱的滋润，雷诺阿的绘画作品笔法变得轻松灵动，色彩冷暖呼应，光影斑驳闪烁，画面洋溢着欢愉的气氛。虽然个人风格不很明确，但画中已不见前辈大师的影子。直接对景写生，画出了雷诺阿的真性情，画面的处理手法已表现出一些个人画风的端倪，如模糊的边缘处理，细碎的笔触，形体塑造时的柔和过渡等，这种技巧似乎如同他和恋人的尾尾细谈一样对客观事物精致而细腻的感受。

但现实就是现实，杨过和小龙女也要低头，贫困的生活状态只能以“悲惨”俩字来形容，1872年4月24日，24岁的莉丝结婚了，她嫁给姐夫朱尔的一位富裕的建筑师朋友。雷诺阿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将一幅肖像画送给了她。这时雷诺阿31岁，之后，莉丝不曾再与雷诺阿见面过。而艺术路上除了《带阳伞的莉丝》曾经在沙龙展览中入选之外，其他画作完全卖不出去。

四、低谷情感

随着初恋的离去，但痛苦的雷诺阿并没有从此被打夸。“老是在街上走来走去，即使在屋子里也静不下来。究竟他的心在何处呢？”这是弟弟艾德蒙叙述兄长的一段话。这段时间可能是雷诺阿一生中的谷底，在之后举办的第一届印象派展览中他也没有画参展。在基友莫奈的关怀下，雷诺阿和莫奈两个人经常带着画具结伴到塞纳河畔画画解闷。就在这段日子里，被公认为雷诺阿跨入印象派大门的作品《青蛙塘》诞生了。这次雷诺阿完全听从了莫奈的劝告，着重表现水与倒影的关系，以清晰的小笔触来展现光色感受，水面光彩闪动，色彩极易体现出来，视觉印象强烈，之后《红磨坊街的舞会》《包厢》《秋千》《夏尔潘蒂埃夫人和她的孩子》等传世名作陆续完成。在低谷情感的刺激下，雷诺阿迎来了他印像主义的高峰。

五、美满情感

就像上面所说，人在心宽阳光时美好的事都会向你走来。当雷诺阿与莫奈一起在那里作画时，经常光顾附近有一家名为“福奈斯大爷”的饭店，在这里三十九岁的雷诺阿，遇见一位名叫阿林的女子，阿林只要一有空就担任雷诺阿的模特儿，他们作画的地点几乎都在户外，特别是在塞纳河畔，在岸边静观河上摇曳的白帆。数年前，在枫丹白露森林为莉丝作画的点点滴滴，仿佛又再度浮现，可是坐在面前的确是阿林。

经历过恋爱痛苦的雷诺阿显得理性，也知道爱的内涵。同时反映在他绘画上。也随着技巧的逐渐成熟，雷诺阿开始思考自己绘画的发展之路，显然他不满足于原地踏步，对印象派稍显随意的“速写”式的画面效果感到不满，并且他认为，户外写生使画家无暇充分考虑画面的构图，随意性较大。于是在“软木塞”理论的指引下，他回过头去，在传统中寻找解决的方法古典绘画考究的构图，严谨的造型，平滑的画面肌理深深地吸引着他。雷诺阿开始尝试将传统的绘画法则与印象派的技巧相结合，走入了他的“古典主义”绘画阶段。“愈是钻研印象派的技法，愈是觉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渐渐地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雷诺阿后来曾如此追忆。1881年，年过四十岁的他决定暂别阿林，和朋友一起启程去旅行，目的地是阿尔及利亚、佛罗伦萨、罗马、马赛，最后又拜访住在艾斯塔克的塞尚，一年之后才又回到巴黎。在作画的技巧上，这次的旅行并没有给雷诺阿带来任何收获，反而是在感情上，归来的雷诺阿突然决定和阿林结婚了。

“经过短时期的分居之后又住在一起，真是其乐无穷！分离太久的话，重新见面时你会觉得她变丑了，她也认为你难看了，人生活在一起就不显老，什么皱纹呀，发福呀，都视而不见。关于爱情，话说来可长啦，我并不很聪明，解释不了这些东西，不过爱情也有个习惯问题。”至于原因，雷诺阿是这么解释的。次年受画商杜朗·鲁耶之托，雷诺阿完成了《城市之舞》、《乡村之舞》、《布吉瓦尔之舞》三幅套作。在《乡村之舞》画作中，那位脸颊红润、兴高采烈地跳着舞的女人，便是阿林，阿林那时二十三岁，虽然个性单纯，却了解真爱的本质。随着美满的婚姻和家庭的奠定，同时也使雷诺阿艺术的最终成功地解决了两者之间看似无法调和的矛盾，将古典主义的形与印象主义的色完美地结合在朦胧的、充满诗意的画面中。雷诺阿临终前尚喃喃自语：“我才刚开始有成功的希望。”1892年在杜兰·留埃画廊所举行的雷诺阿个展获得了巨大的成功，雷诺阿渐渐成为印象派大师，可以说，平静的家庭是雷诺阿成功的原动力。

六、结语

人生就是这样，就像《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雷诺阿在他情感的几番周折，使得他在艺术上得到锤炼，成就了他的艺术巅峰。一个人一生如果没有故事也是画不出好画。也正是雷诺阿在他人生路上经历了几次感情的波折，情感上得到了丰富。同时雷诺阿也像一切伟大的艺术家那样，随着年龄的增长，雷诺阿的作品也就越是完善。形体变得更加硕大而丰满，韵律也流动得更加自由，而色彩，则变得更加绚烂。他抛开了自然的局限，他晚期的画作变成对形体和色彩的发明。这类晚期作品是一首赞颂大地，赞颂女人和孩子，赞颂树木和鲜花，赞颂自然的繁盛与丰饶的诗，像果实一样，弥漫着沉甸甸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成熟。

可以说雷诺阿的内心是个保守的人，排斥着所谓的艺术家生活——酒，女人和歌。婚姻幸福，子女圆满的他过着人们可以想象的最正常的生活，安静、有序、享受家庭的乐趣。直到变成一个老人，躺在医院里等待手术的时候，还让妻子取来画布和笔，画朋友送来的鲜花，直到被带进手术室为止。雷诺阿用一生的热情描绘女人、孩子、大自然……在他的画笔下，女性丰满妩媚、娇丽动人；孩童天真纯洁，令人无限怜爱。阳光、空气、水、鲜花、树木、原野、庭院……光彩溢目，充满律动感，令人向往。他一生都不富足，甚至很多时候是贫困的，加上病痛的折磨，但他的作品却总是甜美与明丽的。因为他：“为什么艺术不能是美的呢？世界上丑恶的事已经够多的了。”

1919年12月3日，78岁的雷诺阿长眠于法国南部的枫丹白露森林，阳光依然灿烂地洒下，天空仍然湛蓝，绿意依旧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