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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话语表达空间建构的媒介策略
----基于《玲珑》杂志的考察

2018-04-04

关键词:都市女性妇女杂志

姜 卫 玲

(淮阴师范学院 传媒学院,江苏 淮安 223300)

20世纪30年代,随着现代化大都市的形态逐步确立,一种全新的都市文化在被称之为“时尚之都”与“东方巴黎”的上海逐渐发展壮大起来。在此背景下,1931年3月18日,由华商三和公司出版的《玲珑图画杂志》*《玲珑》由林泽苍担任主编,小型周刊,逢周三出版,每年约发行五十期。1932年10月,为突出其服务于都市女性读者的办刊宗旨,改名为《玲珑妇女图画杂志》,成为一份纯粹的女性期刊。1936年1月,根据社会形势发展和杂志发行需要,再次更名为《玲珑妇女杂志》。1937年,由于战事频发,时局动荡不安,《玲珑》于8月11日正式停刊,共连续出版298期。正式创刊。作为“引领现代都市女性时尚生活与思想观念转变的媒介‘意见领袖’”[1],该刊以描摹上海“摩登”现代城市风格为着力点,在全面记录女性生活的基础上反映女性心理、表达女性心声,以图文并茂的方式刻画出了置身于现代都市文明中女性的“绝代风华”。同时,杂志还力图通过设置与女性有关的议题来形塑现代女性风貌、改变女性生活观念以及争取女性权利,使其既成为研究女性问题的重要园地,也构成女性问题探讨的重要言论空间。

以“增进妇女优美生活、提倡社会高尚娱乐”的办刊理念为引领,《玲珑》在风格定位上满足都市年轻女性需求,从时尚装扮、社交娱乐、独立职业到爱国救亡,内容选取上涵盖了妇女知识、法律知识、科学常识、育儿知识、电影娱乐,集启蒙性、娱乐性、知识性、观赏性、趣味性等特征为一体,为现代都市女性打开了一扇可以观测社会发展与重新认识自我的极佳窗口。一方面,杂志向受众群体集中展示了彼时社会中上阶层女性的都市生活,搭建了一个女性话语表达的媒介平台。现代都市女性利用这个媒介平台大声表达出自己对于家庭观念、教育观念、婚恋观念以及职业观念等方面的认识,初步形成了不同以往的新观念。另一方面,主办者通过杂志推介国内外女性新兴生活方式,希望妇女能从传统生活的重重束缚中挣脱出来,进而去改变自己的落后观念,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代年轻女性的思想观念,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都市女性的话语表达空间。

一、 设置女性议题,探讨女性话题

女性期刊作为“女性生活、情感表达、问题彰显的重要载体”,既担负着“女性教育、女性生活指导、思想启蒙以及争取女权的重要责任”,也“参与了女性身份建构和形象塑造”。[2]正如马克斯韦尔5麦克姆斯和唐纳德5肖在《大众媒介的议程设置功能》中提出的议题设置理论所描述的那样:“大众媒介或许无法指示我们怎样去思想,但它却可以决定我们看些什么、想些什么,什么问题是最重要的。大众媒介对某些事件或问题的强调程度,同受众对其重视程度构成强烈的正比关系。”[3]386—387《玲珑》在发行期间始终围绕现代都市女性这一核心受众群体,设置了大量与女性生活密切相关的重要议题,通过对女性在家庭生活、感情困惑、职业选择等方面的内容传播,形成女性话题的探讨与争鸣之势,初步建构了女性话语表述空间。正如该刊“给姐妹们”的话中所说:“本刊是你们唯一的喉舌,最好的园地,请姐妹们将心中的积郁、烦闷、苦衷,或是受男子们欺骗的事实寄来,可以借本刊发泄一下。”[4]1933年新年伊始,杂志提出“刊物能够得到姊妹们的爱护,使她更臻完善”,“玲珑内容的完美,需要读者的协作”,“要使她成为大众的读物,为全国妇女界的喉舌”的新希望。[5]一方面,通过女性议题设置,引导现代都市女性们对自身在实际生活中遇到的种种现实问题进行探讨,吸引女性读者对杂志的关注。另一方面,以解决女性自身在社会生活中遇到的各种实际问题为要务,其中既有婚姻、恋爱、育儿、驭夫术等关乎自身命运的重要问题,又有科学持家、家居布置、生活妙招推介等新兴生活方式,更有教育、职业、美容、服饰、运动、健美以及社交等方面注重自身的不断发展,堪称都市女性生活的“小百科全书”,成为彼时年轻女性生活中的“良师益友”。

《玲珑》对女性议题的设置与探讨,首先体现在倡导都市女性要树立全新生活理念、积极推介现代都市新兴生活方式上。从杂志的文本内容来看,它对都市女性现代生活方式的传播仍延续着自《妇女时报》《妇女杂志》《今代妇女》等期刊所开启的一种知识启蒙的语境。透过杂志设置的“常识”“儿童”“法律顾问”“自然科学”等栏目,对都市女性在日常生活的科学化规范以及医药卫生、养儿育女、法律知识、自然科学等知识的介绍成为杂志传播的主要内容,试图以科学启蒙的方式帮助女性祛除日常生活中的迷魅,提供给女性一种全新的现代文明方式,清晰地呈现出一幅立体生动的都市女性真实生活图景。杂志自称“全国唯一电影周刊”,为达到利用名人效应抓取读者眼球的效果,专门设置以国内外最新电影资讯与好莱坞电影明星报道为主的“幕味”栏目。在好莱坞电影中主人公以及电影明星西式生活方式的影响下,现实生活中都市女性原有的传统生活方式被一一改变,看电影、聊电影、学唱电影歌曲等高层次的文化娱乐内容,成为都市女性追求的一种新式娱乐方式。正如一些研究者所说:“看电影成为都市女子休闲娱乐的主要内容,她们通过参与这种全新的娱乐活动获得心灵的抚慰,提升了自己的精神境界。”[6]235此外,听留声机、喝咖啡、弹钢琴、跳交谊舞、游泳健身、打高尔夫球等一些西式“高尚的娱乐”休闲方式也通过杂志传播被站在都市生活前端的女性知晓,并因其新奇与时尚而被她们欣然接纳。都市女性由此开始真正体味到现实世俗社会中既无比鲜活又五彩斑斓的休闲生活,日渐关注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和深层次的精神需求,杂志因此完成了对都市女性现代生活方式的塑造与价值观念的引导。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杂志对新式生活方式的传播与现代生活观念的倡导,对当时社会上还没有完全脱离传统生活方式的女性指引了方向。

其次,《玲珑》对女性话题的设置还体现在对女子职业问题的讨论上。从20世纪初开始,女性报刊对女性就业问题格外关注。30年代,受惠于资产阶级新式教育而成长起来的现代知识女性纷纷参与到讨论之中,用属于女性自己的言语体系发声,认为女子职业有利于道德教育,可避免女子空谈。杂志充分利用媒介的传播优势,对女性走向经济独立的职业化道路始终持支持态度,不但“希望可以成为全国妇女同胞的喉舌,表达女子真实的内心想法”[7],而且还为此搭建了一个供女性从业者交流的平台。一方面,指出“妇女职业,简单说来是家庭以外的工作”,包括“智能的职业、技术的职业和劳动的职业。……劳心和劳力都是一样地可贵,最重要的一点是从事职业的妇女,应先量自己的能力,而从事于一种适合自己的工作,也是最容易有成就的工作”[8]。另一方面,又指出“我们中国的女子是何等的不幸。自古以来,女权受到了种种压制,就是单以职业方面论,简直可以说绝无仅有。所存的不过是家庭里的奴婢,社会上的娼妓而已。但到现在,……开口宣传女子解放,闭口提倡女子职业,但是他的结果,仍然没有什么成绩。”“女工、女店员、女招待、女理发、舞女……这未尝不是女子职业的一种,然而这些职业是何等的低微!卑贱!奉告姊妹们,务请早点回头,快快醒来,不要再受人家的压迫,……达到我们真实的解放,提高我们正当的职业。”[9]编辑珍玲回复读者慧珠的困惑时指出:“职业无贵贱,亦无高下之分。凡用手脑的技能,在职业界奋斗,求得经济的独立,自食其力,俱是可敬的。这也是我们所提倡的女子职业。”[10]杂志大量登载有关世界各国女子职业的动态信息、介绍各种职业女性自立自强的知识与常识,开阔女性职业视野、增强女性从业者的信心,推动女性的社会职业化进程。

再次,对一份不断求新求变以满足女性受众群体阅读需求的商业期刊而言,其栏目取舍是随时代潮流变化而自主进行的。《玲珑》密切关注妇女在思想和行动上的觉醒情况,力图引领妇女追求美好生活。因此,杂志根据现实情况先后设置了与女性日常生活关系紧密的“妇女”“摄影”“娱乐”“常识”“儿童”等来集中谈论女性话题。其中,“妇女”专栏一直贯穿其发展始终,努力寻求各种妇女问题的解决之道。擅长文学的张品惠(燕京大学硕士、曾执教于沪上有名女校)作为该栏目的主要执笔者,发表了多篇有关女性婚姻、家庭等问题的文章。如《丈夫有外遇》《女子家庭之筹划》《怎样去造成美满家庭》《摩登居室的布置》《妻子与丈夫争驳何益》《写给朋友的丈夫的信》《为何丈夫要避见妻子》等。她在《丈夫有外遇》一文中鞭辟入里地分析了男子外遇行为发生的具体原因,指出丈夫外遇固然是丈夫的问题,但妻子也难逃其责,明确对女性提出要求,如“为人妻在居家应有美丽不华之装饰;妻子每以丈夫怕老婆为荣;为妻者宜在丈夫前现其温柔之特长;家庭布置美化,子女教育良好;出外访友宜与丈夫同出入;凡事需谅解直言。”[11]这既对中国根深蒂固的传统男权思想发出了直接挑战,也给女性反思自身所存在的问题留下了思考空间,更让那个时代都记住了她独特的发声方式。来自广州的张玉英女士在《理想的丈夫应该怎样》中从“身体的健康”“相当的教育”“高尚的品格”“爱好孩子的心”等提出理想丈夫所应具备的条件。对此,编者提出“本刊最欢迎此种讨论文字,大家参加意见,无形中可以发现许多真理”[12]。1936年以后,在国家与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杂志根据政治形势的变化“合乎时宜”地调整了栏目设置与内容安排,增加了大量反映抗日救亡这一主题的文章,从女性独有视角展现出她们对国家与民族未来命运的关心,体现出旗帜鲜明的女性爱国立场。

二、重视编读互动,面向读者征稿

在1930年代上海期刊市场异常激烈的竞争中,《玲珑》能成为佼佼者,与其重视受众群体、满足受众阅读需求有密切关联。主创者在一百期纪念特刊上提出杂志的目标和希望:“我们要使这刊物成为全国妇女界的喉舌;我们要利用这刊物的力量达到提高女子地位的目的;这刊物是姐妹们的良友;姐妹们的诚意合作使玲珑成为一个最优美的妇女刊物。”[13]

首先,《玲珑》注重编者与读者间互动,虚心接受读者的建议、意见等反馈信息。此举无疑大大增强了编读间的黏性,提升了读者对杂志的忠诚度,也间接给女性读者提供了一个表达与发声的通道。在杂志的鼓励下,梁佩芬、梁佩琴、郑美秀、林碧英、徐碧璜、曹秀琳、杨秀娟、沈贻祥、李翠真、薛锦园等知识女性透过刊物刊登的内容发现了现代都市女性们共同拥有的日常生活,更为她们自身找到了一个话语表达和作品发表的园地。她们从深闺走出,出现在社会大舞台,共同见证着人类社会的文明进步是男性与女性共同书写的这一事实,也为自身寻找到了话语权表达的具体路径。当然,女性读者的发声不仅限于自身生活,还会对与妇女生活密切相关的新闻事件进行评价,如酣畅淋漓地表达自身观点,抨击社会以及男性对妇女的不公平对待;对女性遇到的自身问题与社会问题进行热烈讨论并深刻反思。

“妇女评论”经常刊登读者对于各种女性问题的看法与观点。如陈真文在《理想中的男子——给将要结婚的姊妹们》中提出一个理想男子至少具备的基本条件,如“康健”“良好性情”“优秀的学问”“开诚布公的态度”“乐观的心理”“没有恶嗜好”“富于同情心”“高尚的人格”“具有独立性”以及关键“要有爱情”[14]。她们在婚姻恋爱问题上,提倡女性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摆脱封建传统的“父母之命”与“媒妁之言”;在教育观念上,主张女性要享有同男性一样受教育的基本权利,通过读书获取知识进而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职业观念上,鼓励女性走出家庭,走上社会从事工作“为稻粮谋”,以获取经济上的独立自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玲珑》不仅提供了一个与读者沟通与交流的通道,还在编读互动的过程中敏锐地发现了一些问题,大力鼓励女性读者从以往的固有观念之中解放出来,并积极付诸行动争做现代社会新式女性的典范。

其次,编者与读者的交流还通过向读者公开征稿的方式体现出来。与同时期女性报刊中大部分稿件都来自男性作者不同的是,《玲珑》中有相当一部分稿件来自于女性读者。“欢迎你们的投稿能附照片更妙,酬金特别从优。”“本刊新开文艺一栏,欢迎读者惠赐精短佳作。”“愿为全国女同胞之喉舌,发挥女子之积悃,并请同志踊跃赐稿,能附本人或本文照片者尤感。”[7]“本刊现需要妇女、文艺、儿童等稿件,读者如有佳作,望即赐登,刊出稿费从丰”[15]同时,还明确提出对稿件质量与内容的要求,“凡将闺秀、新装、新闻、学校与社会、生活、美术等照片及讽刺画投下者,详细说明及投稿之姓名住址必附书于照片之后。文字,文稿须短趣详实,字数切勿超出五百字。”[16]“本刊现最需要,关于各地妇女之调查,和妇女不平之呼声等类稿件,女学生之生活写真,尤为欢迎。”[17]杂志通过公开征稿是为了及时了解读者对杂志内容与选题的迫切需求,了解她们在生活中遇到的难题,借助于编辑力量帮助读者答疑解惑,最大限度地发挥报刊媒体对读者的影响力。杂志中大量面向读者征集来的稿件以更为亲近社会现实生活的方式,提供了那个特定历史时期来自于女性读者的真实体验与感觉经验。她们用手中的笔写出了在生活中遭遇到的各种压力、焦虑、彷徨和苦闷以及在艰难生活中异常珍贵的小确幸。

三、设立“玲珑”信箱,倾听女性声音

《玲珑》十分重视与读者在思想感情方面的交流,搭建了一个女界成员间交流思想与感情的重要平台。创刊初期杂志就通过“疑难解答”“读者呼声”以及“如何解决”等栏目发出启示:“请姐妹们将困难之问题,不知所措之心事,及痛苦被欺之情形寄下。当代为解决”[18],帮她们答疑解惑。刊物不断“扩充妇女栏的篇幅使成为一纯粹的妇女读物”[19],这份真正意义上“献给现代都市女性的杂志”,一直秉承着为女性服务的基本立场,密切关注着女性读者的现实需要,并能真正放低身段、俯下身来认真倾听女性读者的声音。担任“妇女”版编辑的陈珍玲在《发表启事》中指出:“珍自离校后与同学及老友每少聚首之机会,消息久疏。今就任本杂志妇女部编辑,愿为全国妇女同胞之喉舌,发挥女子之积怨,并请通知踊跃赐稿,能附本人或本文照片尤佳。”[20]

1932年10月26日,作为“疑难解答”“读者呼声”和“如何解决”栏目方针与内容的延续,编者进一步加大与读者的交流力度,正式开设“玲珑”信箱。通过信箱与读者谈心、交心,以循循善诱的启迪开导方式寻求与女性读者之间更多的交流沟通,使其在娱乐与时尚指导之外,成为具有一定思想性的杂志。“玲珑”信箱一方面通过精心挑选来刊登读者来信,反映女性读者的困惑、难题以及各种诉求和希望。如胡玛梨写信讲述了自己结婚后丈夫不愿出去工作,招致了翁姑的埋怨,认为是她缠着丈夫的原因,由此真诚地向珍玲请教具体解决的方法。[21]另一方面,编者对读者来信进行认真回复,为女性读者在生活中遇到的感情、婚姻等现实难题出谋划策,对她们从内而外进行精神援助。如李莲心在《我的要求自立呼声》中谈到自己是来自专制家庭的弱女子,结婚后不愿做寄生虫,想学点自立技能,但却遭到父亲、家姑和丈夫的阻碍,因而向杂志求助。陈珍玲首先对其予以鼓励,指出做妻子并不一定是社会上的寄生虫,也应有对于家事管理、教育子女、帮助丈夫的相当责任,不必急于自立。[22]读者来信提出问题,编辑根据广大妇女的建议、意见和自己的理解回复。读者来信中女性作者所表述的问题既涉及如家庭妇女、女中学生、女店员以及女教员等个体在日常生活方面遇到的困惑,如家庭、婚姻、恋爱、学业和工作等方面问题,也有整个女性群体共同面临的社会问题,如《年轻寡妇谋幸福》《同族婚姻问题》《买卖式婚姻下的呼声》《为了自由而结婚》等,就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妇女遇到的现实社会问题。读者提笔为文,通过写信向自己最信任的杂志和编辑来倾诉,大胆表达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甚至包含了最难以启齿的个人隐私,如《我发现自己是石女》《乳的畸形发育》《爱一位有了妻子的男友》等。

陈珍玲作为杂志的唯一女编辑,主持“玲珑”信箱4年。每周她都会收阅来自全国各地各行各业女性读者的来信,对女性读者提出的各式问题进行深入思考,并利用杂志予以解答。她通过“玲珑”信箱与读者间的互动交流,使杂志在当时由现代都市女性所营造的舆论声势之中充当了一个传递声音的麦克风。同时,女性编辑自身的言论观点也通过对不同女性提出的不同问题的解答而得到了多元化展示。因此,无论是女性编者还是女性读者,她们透过杂志相互酬唱应答,积极参与社会生活,形成了一幅风格鲜明的独特都市文化景观。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从她们描绘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所遇到的种种问题的只言片语以及明白晓畅、自陈心声的文字表达中,我们也看到了表面上她们虽拥有某种程度的经济自主权,但在那个新旧交接、中西杂糅的时代背景下仍处于比以往更为复杂多变的社会情境中。因此,“作为读者、作者和编者之间话语沟通、思想博弈的‘公共空间’”[23],“玲珑”信箱将来自读者、作者以及编者的不同观点和多种声音交汇在一起,对读者感兴趣的话题进行深入探讨,形成了女性互诉衷肠、共商对策的公共空间。这既制造了读者对关系到女性的热点、难点以及专题问题的持续关注,也形成了读者对杂志的持续购买,极大地带动了杂志的出版与发行。

四、刊载女性图片,拓展话语表达空间

除通过文字来直接表达女性话语的有效方式外,女性形象的图片展示也成为女性话语表述的另一种更为直观的方式。从20世纪20年代末的《良友》画报、《今代妇女》等开始,越来越多的期刊都精心选择了能代表上海都市现代女性时尚并引领社会风气之先的女性图片。对此李康化认为:“用图片来开拓女性的公共空间在中国现代史上是一大突破。”[24]70这些图片所呈现出来的大多是婀娜多姿、妩媚动人、妆容精致、笑容婉转的女性形象,其身份大多为欧美电影明星、社交名媛、富家小姐,还有一些女校学生以及向杂志踊跃投稿的女性读者。

作为第一本全方位展示女性时尚与女性生活的期刊,《玲珑》也沿用了这一吸引受众“眼球”的做法,对女性身体展示给予了充分关注,将女性从私人领域带入到了媒体的“公共空间”,挑战传统话语中对于女性身体的遮蔽。女性走出深闺,进入公共领域,成为社会的参与者。杂志通过女性图片向整个社会展示了在这些现代女性身上所发生的变化。无论是女明星、社会名媛、女作家以及女作家的闺蜜,甚至连女性编辑、女性读者的照片都被放上了杂志,这就一别以往女性囿于家庭空间、从不在外抛头露面的旧传统。“这种为妇女提供的新型公共空间,允许她们开始体验到了那些过去一直由可以自由探索公共领域的男人们所拥有的’可移动的凝视’。”[25]93。女性图片的视觉叙事直观、形象、生动,呈现女性形象的摄影图片以沉默无言的方式发出了最有影响力的声音,以“被看”的方式完成了对“观看者”的建构。

因此,在杂志中一一粉墨登场的既“摩登”又时尚的现代都市女性用图像语言叙述着属于自己的独特故事,传递出她们无时无刻不在“参与”着社会发展的信息。一方面展示了现代都市女性活跃而流动的形象,另一方面凭借着雅俗共赏的图片在摄影与文字的虚实间隙中将都市女性话语的表述变成了一种强有力的公众话语,为现代都市女性们提供了一个具体可感的想象与模仿对象。越来越多的女性成了“看”与“被看”的对象,她们认识到自己所具有的全新社会身份与文化身份。同时,女性读者也逐渐被启蒙,她们透过无声图像语言的表达看到了媒介传播的巨大影响力,从杂志中呈现出来的女性生活图景深入思考自身的生存处境和生活状态。“画报中的女性身体既被建构成提供视觉享受的奇观,又是文化消费和话语形成的场域,也是表达私人幻想、公众焦虑、难解压力和矛盾的文本空间”[26]72。它所形塑的现代都市女性在面对社会公共话语为之提供的形象时所做出的主体的选择,以及都市面临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局面时所作的文化取向,在今天看来仍有一定的启示与借鉴价值。

五、结语

从19世纪末期到20世纪早期,中国社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变革,逐渐步入了现代化的发展进程。中国女性在西方女权思想与中国本土妇女解放吁求的共同推动下,终于可以亲自为自我的权利高声疾呼。她们以文字、语言与图片为传播工具,以书写、表达与呈现为具体行动,积极介入并参与社会发展,表达女性的思想立场与自我意识。作为时代发展的见证者和参与者,《玲珑》深刻记录了民国时期现代都市女性的思想观念如何被启蒙的具体历程以及她们在观念上的现代演变,还强调了作为现代都市女性应该具备的妇女解放意识以及对自身未来职业的规划与国家民族兴亡的独到见识,为她们独立发声提供了平台。各种声音、各种话语、各种观点、各种意见,从四面八方涌来并汇聚在一起,相互碰撞和不断融合,形成了“众声喧哗”的态势。

“女性被理想化所得到的力量,来自于自我牺牲的要求,这是每个中国女性经验中,文化所赋予的局限之处。如果说传统中国文化是凭借女性自我牺牲才得以获得支撑力量,那么令人毫不意外地,在巨大社会转变的时期中,关于传统崩落的最动人再现会出现在传统最受到压迫的角色之上。”[27]260—261《玲珑》在批判封建社会束缚女性的落后思想、介绍西方先进思想观念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为都市女性接受新的知识、形成新的思想观念提供了窗口。同时,杂志也利用自身优势为现代都市女性的话语表达提供了媒介平台,也为她们步入社会公共空间提供了自由讨论的通道。在这个平台上,都市女性借由这个通道勇敢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话语表达空间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拓展,其话语权也进一步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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