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对中国石油进口贸易的影响

薛静静 沈镭 史军

摘 要：作为全球重要的石油进出口国，中伊两国的石油贸易具有战略互补性。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后，声称将对从伊朗进口石油的国家和相关企业进行制裁，对中国石油进口贸易影响颇深，威胁了中国石油安全。美国在伊朗问题上一意孤行，加剧了地缘政治综合环境风险，地缘政治经贸关系日益复杂化。美国很有可能通过核心技术制裁要挟，对中伊石油贸易施加压力。石油进口安全事关国家安全，无论局势多复杂艰险，中国石油利益必须得到保障。为此，深入分析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对中国石油进口贸易的影响，并加强应对能力建设值得探讨。

关键词：美国退出伊核协议；石油进口贸易；影响；中伊关系

2018年是极不平静的一年，剑指“中国制造2025”和“一带一路”战略，美国打出一套组合拳，发动对华贸易战、退出伊核协议等动作不断。2018年5月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宣布退出伊核协议。2018年6月26日，美国国务院声称希望各国可以停止对伊朗石油的进口和依赖，随后有消息表明美国将对11月4日前未停止从伊朗进口石油的相关国家和企业将进行经济制裁。2018年8月7日，美国正式启动对伊朗的第一轮制裁。我国石油对外依存度极高，伊朗作为中国的第四大石油进口国，美国相关的制裁势必会极大影响中国石油进口贸易。本文站在国家能源安全的视角，结合国内外形势，阐释了中伊石油贸易的战略意义，分析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对中国石油进口贸易的影响，提出了保障中国石油安全的应对策略。

一、中伊石油贸易的战略意义

伊朗是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倡仪的重要节点，加强与伊朗石油贸易合作符合中国长期利益。中伊两国在能源领域具有战略互补性。其中石油合作是双方合作的重点，伊朗现有探明的石油资源1545.8亿桶，位居世界第四，占比世界的11%，是OPEC第三大产油国，每天出口原油超过200万桶，严重依赖石油收入。随着石油消费量持续上升，受资源禀赋限制，中国石油对外依赖越来越严重，2017年中国石油进口依存度升至72.3%，比2016年上升10.7%，原油进口量突破4亿吨。中国作为伊朗最大的石油贸易伙伴，购买伊朗大约三分之一向国际市场供应的石油，包括在被制裁期间就一直没有间断。2017年中国从伊朗进口原油3115万吨。

2018年3月中国开通上海国际原油期货市场，使用人民币支付，美元对石油定价和交易所拥有的“制度性权力”受到了挑战。打击伊朗，也是打击中国，这一地缘政治背景一直存在于美国对伊政策中。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声称要将伊朗石油出口收入降到零，并对伊朗采取新的制裁措施，目的在于打击中国，切断中伊石油贸易，制约中国石油供应安全。另外，伊朗是“一带一路”沿线的节点性国家和中国落实“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支点，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对伊朗实施制裁，也可以对中国“一带一路”战略施加不利影响。沙特和伊朗对国际石油市场供应影响力极大，在国际关系中很自然地为世界各国所瞩目，沙特作为世界头号产油国紧紧依附美国，为防止美国与沙特联手打石油牌对付中国，中国需要借助伊朗来进行制衡，同时伊朗也有对中国市场和地缘政治的依附需求。

二、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对中国石油进口贸易的影响

（一）加剧综合地理环境风险

由于历史、地缘政治、资源等原因中东地区局势一直不稳，美国的搅局和单边行动加剧了中东的动荡。伊朗是中东地区的重要区域性大国，具备核武器的研发能力和基础，在中东地区具有比较大的影响力，一定程度上左右着中东的政治经济格局。2015年7月14日，伊核协议达成后伊朗民生仍然艰难，高通胀和高失业率使伊朗经济陷入困局，频繁爆发的游行示威活动加剧伊朗国内政局动荡。石油收入是伊朗的主要经济来源，美国不顾其他国家的利益单边退出伊核协议，禁止别国从伊朗购买石油，掐断伊朗的经济命脉，对伊朗实施最高级别的制裁，极有可能使原本脆弱的伊朗经济像委内瑞拉一样一溃千里，激化伊朗国内矛盾，扩大和复杂化中东的乱局。

沙特和以色列是伊朗在中东地区的两大宿敌，2015年以来，受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促使沙特与以色列的关系逐渐缓和，共同对付伊朗的诉求使两国走在一起，近日来沙特和以色列两国关系日益正常化，共同组成了对抗伊朗的联盟。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对伊朗进行制裁，极有可能加速沙特和以色列共同对付伊朗的合作，美国乐于看到这一局面，甚至暗中撮合两国的联合行动。根据目前的形势来看，在美国的怂恿和支持下沙特与以色列联合开展对伊朗的军事行动不可避免，而伊朗一直是独立顽强的国家，面对国际敌对势力向来态度强硬不妥协，伊朗的地缘政治经济重要性会促使国际各方势力和恐怖主义分子势力掺和其中，届时战争极有可能被扩大化。最坏的情况，若伊核协议崩溃，可能会促使伊朗重启核计划，伊朗曾表示可以迅速恢复其铀浓缩能力，最快能够在一个月内完成核武器级使用的浓缩铀，这对于世界石油心脏中东来说将带来不可预期的灾难。伊朗因素将使中东地区的局势更加混乱，加剧综合地理环境风险，届时石油的安全稳定供应保障程度势必会下降，中國作为对中东石油高度依赖的世界第一大石油进口国，受地理环境高风险的波及影响更深，中国石油进口贸易形势堪忧。

（二）增加中国石油进口贸易的变数

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将使地缘政治经贸关系复杂化，未来市场环境更加扑朔迷离，增加中国石油进口贸易的变数。虽然美国威胁将对2018年11月4日后仍然从伊朗进口石油的国家进行制裁，但目前大部分国家都持观望态度，欧盟、日本、韩国等国家都积极与美国协商寻求豁免权。中兴通讯事件最终以中兴通讯被罚款14亿美元，高层改组，未来10年受美国“即时监控”结束。“中兴事件”使美国声称的将对11月4日前未停止从伊朗进口石油的相关国家和企业进行制裁的威胁不容忽视。近年来，美国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甚至不惜发动贸易战。2018年7月6日在反复波折中美国发起了对华贸易战，而对华贸易战开始不久的7月25日，却传来美国与欧盟达成努力实现贸易“零税率”，相互停止限制性行为的协议。伊朗是“一带一路”沿线的重要节点性国家，美国挑起贸易战、退出伊核协议并制裁伊朗的重要背后意图之一是打击中国，对中国进行釜底抽薪。在前景不明朗的情况下，中国不会高调支持伊朗，但也不会轻易放弃在伊朗的长远利益。中国外交部做出回应，中国将继续在国际法义务的框架内与伊朗在能源领域内开展正常的合作。

美国正逐渐成为国际石油市场上的潜在供应商，页岩革命促进美国原油产量大幅提高，自2008年以来，美国原油产量从平均每天500万桶增加到近900万桶，2018年又跃上1059万桶，美国原油产量已经超过中东第一产油国沙特，仅次于俄罗斯，2019年有望超过俄罗斯，成为世界第一产油大国。美国重新恢复对伊朗最高级别的制裁，既可以实现其地缘政治目的，又可以获得“额外收益”，扩大占有国际石油市场的份额。若中国成为美国石油的最大买主，对于中国来说，从致力于石油进口多元化的角度来讲是有利的，但若同时顺应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和制裁伊朗的政策，减少甚至放弃与伊朗之间的石油合作，从长远来看会增加中国石油供应的变数，不利于中国石油进口安全。

（三）国际石油价格大幅上涨

每经受一轮制裁，伊朗的产油量和出口量都会大幅锐减，上一轮制裁期间，伊朗的石油出口量下降到大约100万桶/日。自美国宣布退出伊核协议，伊朗的石油出口量已显现出下降趋势，目前仍保持在200万桶/日以上，但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国际油价上涨。2018 年以来，地缘政治风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伊朗与沙特和以色列摩擦不断、美国空袭叙利亚、美国恢复对伊朗制裁、美国制裁委内瑞拉新任总统，地缘政治风险不断，将全球原油输出国的紧张格局推向高潮，进一步大幅推高了原油价格，因此，地缘政治成为了2018年原油价格突破“70关口”的重要动力。由于美国对从伊朗进口石油的相关国家和企业的经济制裁威胁，以及随着对伊朗的制裁升级，伊朗石油供应大幅减少将不可避免，一旦美国、沙特等国家的弥补性市场增产投放不足，国际油价将应声上涨，中国等石油进口大国将承担更多高油价风险，而对于已经实现了能源独立，新进石油出口大国美国来说将在此轮油价上涨中获利。

战争是石油危机的重要导火索，20世纪下半叶爆发过的三次石油危机都是由中东地区的军事战争引发，分别是第四次中东战争、伊斯兰革命和两伊战争、海湾战争。目前，沙特和以色列对于联盟打击伊朗合谋已久，蠢蠢欲动，美国在背后支持乐见其成，伊朗态度强硬不惜诉诸武力，矛盾随时会被激化，一场使中东局势更加混乱的军事战争将随时会爆发。作为“海湾咽喉”，霍尔木兹海峡是波斯湾石油通往世界各地的必经海上通道，优良的地理位置和强大的导弹部队使伊朗牢牢控制霍尔木兹海峡。作为对美国退出伊核协议，宣称对伊朗进行最高级别制裁单边行动的反击，伊朗威胁将封锁霍尔木兹海峡。一旦沙特和伊朗两大产油国卷入战局，在情势逼迫下伊朗封锁霍尔木兹海峡，就相当于封锁了沙特、伊拉克、科威特、巴林、卡塔尔、阿联酋、阿曼等国家的石油出海口，中东石油运不出来，国际石油市场购买困难，石油价格势必会连番猛涨，引发全球性的石油危机。

（四）以核心技术为要挟，对中伊石油贸易施压

20 世纪 70 年代中期，受到石油危机的严重冲击之后，美国能源部积极推动页岩油气的商业化生产，页岩油气开采技术得到迅速发展。几十年来探索的水平钻井、水力压裂和地震成像技术的进步，带动了以前无法开采的页岩油生产，帮助美国成为世界石油生产新的领导者。目前，美国页岩油的生产占绝对主导地位。美国页岩油在国际石油市场中也具有重要的地位，并且其影响力仍然在不断加强。中国深水和非常规石油资源十分丰富，深水和非常规石油是中国石油行业未来开发投资的重要方向，为保障中国石油进口安全，降低对外依存度，必须加强深水和非常规石油资源的开发。但由于研究、开发起步较晚，目前，我国深水、非常规等油气勘探开发相关技术还比较落后，开发成本较高，未实现大规模商业化开采。虽然“中国制造2025”专门制定了深水和非常规油气勘探开发装备实施方案，但短时间内部分关键技术和设备将对外依赖严重。作为深水、页岩油气资源大规模开采方面的先驱者，美国很有可能以核心技术为要挟，通过阻碍中国对深水油气开发、水平井钻井等关键技术的引进，迫使中国减少与伊朗石油合作。另外，“中兴事件”以中兴通讯高额的损失结束的局面，使我们认识到，在“中国制造2025”真正实现之前，中国在核心技术方面将严重受制于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若美国以核心技术制裁为要挟，对中伊石油合作施加压力，为避免对中国制造业造成巨大冲击，中伊石油合作极有可能为中美贸易战和核心技术制裁做出让位。

三、中国的应对策略

（一）继续深化拓展国际国内“两个市场”

首先，企业上下游一体化经营的国家公司经营模式，成为目前我国石油行业健康发展的重要障碍，是导致石油供需矛盾和价格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加快石油行业体制市场化改革，允许各类市场主体参与石油勘探开发，加强石油领域的投资和技术合作，建立技术服务共享机制，深化互利合作，建立起公平竞争、开放有序、市场对石油配置起决定性作用的现代石油市场体系，立足国内资源优势和发展基础，着力增强石油供给保障能力。其次，“中兴事件”要求中国能源供给系统全面审视能源核心技术专利清单，注重提高能源技术产业及关联产业的自主创新能力。为保障中国石油进口安全，避免在核心技术和装备上受制于人，应加强在财政上倾斜，在制度上敦促石油企业加强重大装备和关键技术的自主研发，尤其是深水、非常规等油气勘探开发领域的部分关键技术和设备，提升石油装备制造水平和石油行业科技研发能力，提升市场竞争力以应对挑战。第三，积极拓展石油进口渠道，坚持石油进口多元化策略，深化与“一带一路”沿线资源丰富国家的石油合作；加快有利于中国石油运输通道安全的“中巴经济走廊”建设；能源战略上在重视“走出去”的同时，着力提高“引进来”的水平，能源“引进来”可以避免触及能源问题的敏感，将能源进口与产出国的利益捆绑，确保我国石油供应更加安全。最后，中国作为全球石油最大的买家，为保证自身能源利益，應积极推动人民币结算，发展“石油人民币”，争夺石油定价话语权；积极加入具有法律约束性的国际能源组织，提高我国在世界石油市场和事务中的话语权；倡议或牵头成立石油输入国组织，加强石油输入国之间的协调与合作，对抗美国的霸道单边政策。

（二）建立国际石油合作风险综合预警机制

国际石油贸易和投资开发合作受制于多种复杂多变的风险因素，如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市场波动、运输通道等。石油进口安全的战略性和国际石油合作风险的特殊性，要求建立国际石油合作风险综合预警机制，避免“事后扑火”导致的国内石油危机和重大损失。石油合作风险综合预警机制的关键在于其科学性和可靠性。目前，我国尚缺乏专业化的风险预警评估管理机构。风险管理和预警机构是具有自我纠错、防错功能的组织，专门负责风险管理系统的监测、识别、诊断与矫正，承担预警功能和风险管理责任。该机构应密切关注中国的主要石油来源国和与中国有密切石油合作的国家和地区，尤其是中东的地缘政治、地缘经济发展动态，国际石油市场的供需和价格波动情况，并根据风险预警的程度建立相应的响应预案。建议由国家能源局牵头成立下属的石油风险预警管理部门，负责国际石油合作安全风险基础信息的搜集、统计、汇总、发布和预警系统的建设运行，建立完善的国际石油合作安全责任制度，组织石油进口安全形势研究讨论会议等各项工作，并为企业发布油价预警公告和指导性政策。

（三）积极推动新能源大规模替代，开辟能源新时代

虽然太阳能、风能、水能、可燃冰、地热能、核聚变能、核裂变能等，在目前的技术和市场条件下，短时间内还难以实现对石油的大规模替代，但在各种国际地缘政治、经济等因素影响下，对外高依存度使中国石油进口安全经受诸多考验。出于石油进口安全和气候环境考虑，中国应该大力发展替代能源，推动能源生产和消费革命，综合运用政策、核心技术、管理模式等，积极开发利用新能源和推动新能源的大规模、广泛性替代。始终坚持开发与节约并举，把节约放在首位。基于统一信息标准和通用技术框架，建立企业能效信息及其相关生产信息指标体系，引导骨干企业接入国家能源地理信息共享终端，建立国家能源地理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系统，实现对重点企业生产能耗的动态监控，推行智能化能源管理和服务，提高能效，并应用风险管控技术和情景模拟技术部署精准化能源政策，开辟能源新时代。

参考文献：

[1] 魏敏. 美国退出伊朗核协议的动因及对中东局势的影响[J]. 当代世界， 2018，（7）： 47.

[2] 财经共鸣号.伊朗石油那么丰富，为何还这么穷[EB/OL]. http：//www.sohu.com/a/229160018_ 99974187， 2018-4-30/2018-7-30.

[3] 国际石油经济. 2017年中国石油进出口状况分析[EB/OL]. https：//www.sohu.com/a/227620726 _611338， 2018-4-8/2018-7-30.

[4] 陈俊华，杨兴礼. 新时期中国-伊朗关系的战略定位分析[J]. 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 2009，（2）： 75.

[5] 国际品牌智库联盟. 退出伊朗核协议，帮美国算算背后的石油账[EB/OL]. http：//news.ifeng.com/a/ 20180514/58294979_0.shtml， 2018-5-14/2018-8-2.

[6] 邓海清. 原油市场陷入“囚徒困境”，价格拐点已经出现[N]. 21世纪经济报道， 2018-5-30（4）.

[7] 边卫红. 美国页岩油的“天花板效应”及其影响[J]. 国际金融， 2017，（9）： 63-64.

[8] 张敬伟. 美国“围剿”伊朗石油难如愿[N]. 青年参考， 2018-7-11（2）.

[9] 高新偉，马海侠. 国际油价波动风险预警及管理[J]. 系统工程理论与实践， 2013，（2）： 2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