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电影

2018-04-03王宝民翁倩

南方人物周刊 2018年7期
关键词:电影史国家主义政治

王宝民 翁倩

畸零人、国家主义与恶棍,还有爱

有两类好电影,一种是任性妄为、空前绝后的天才之作,不可模仿和超越,是创造者和启发者;另一种是致敬传统、善用典故的诚恳之作,是处处令人会心的似曾相识者,却又散发着新意和趣味。

《水形物语》属于后者。但它却堪称电影史上两类好电影的嫡子:它有自己明确的致敬对象,即1954年的怪兽经典《黑湖妖谭》(Creature from the Black Lagoon),以及楼下影院放映的那些年代老片。这是可见的传统。但它不可见的传统,却并未得到充分揭示。这个传统如此源远流长,发展到今天,它逐渐帮助形成了好莱坞乃至西方电影一系列“政治正确”的价值观。

其一是对畸零人的爱。此处所谓“畸零”,是一个宽泛且带有心理学意义的概念,它并不完全等同于阶层、性别、种族乃至物种意义上的边缘、少数、弱势等等,更多是因自我认同的匮乏所导致的一种孤独感和被遗弃感。畸零人的存在既有社会原因,也有家庭、个体甚至生理和心理原因,在此不赘述。纵观电影史,那些“好电影”往往偏爱这类旁逸斜出的角色,并通过这类角色在某一瞬间的突然光辉,照见人世间暗淡的底色,给影院中同样的人群以慰藉。

《水形物语》几乎将目前可定义的“畸零人”一网打尽。正因此,该片颇受一些人诟病,认为是对当今好莱坞“政治正确”的投机取巧。但若考虑到故事的时代背景(1962年的美国),那么这种扎堆出现的非主流人群则变得合理多了,“所以它反映的是那个分裂的时代,也是一个讲述爱情故事的绝佳年代”,导演如是说。在此背景下,本片可被阐释为边缘族群抱团对抗黑暗世界的故事,最终的奖赏是爱:发生在“疤痕与鱼鳃”之间的不可能的爱,一种高反差的爱。

其二是对国家主义的抗拒。戈达尔说过,电影院是一个“新的国度”,那些真实国度的“难民们”在夜晚纷纷逃向这里,在这里,人人都是敞开的个体兼热爱自由者,在黑暗中将目光齐齐投向前面那块唯一的光明,在此刻,他们是一奶同胞、心心相印;散场时,人们擦干眼泪,重新回到那个并不美好的现实世界,他们又互相为敌、势不两立。

而当你看到豆瓣有观众将水怪称为“国家财物”而对女主人公的“盗窃”行为愤愤不平时,你知道,此人可能是一位浸淫于国家主义的“非典型性”观众。看电影不是这样看的。你必须在那一个半小时里,暂时做回你自己,而不必太为国家操心。

其三是非道德性的价值观。有太多以恶棍、坏蛋为主角的经典电影,俯拾即是,同时在这类电影中,好人寥寥。如果说,早期的电影中坏人角色是道德意义上的,那么后来电影中的大反派则是“机构性的坏人”,包括跟权势者勾搭的角色。而杀人者甚至不断得到人性上的同情。你可以不同意,但這是电影史的一个伟大传统。在此无暇细说。

最后,一些苛刻的精英观众或许出于对奥斯卡奖一厢情愿的想象,觉得本片在艺术层面上比较平庸,情节老套、政治投机,甚至出现了“爱”的大团圆结局(真的吗?),根本不够格……其实,这是拿第一类好电影的标准来衡量第二类好电影了。但这和“政治正确”无关。“政治正确”表示不背这个锅。

“这部片子是爱和电影的结晶。这部电影的精神,性、暴力——不管是什么——都是如此的温柔。我不会推荐这部片给小孩子,但是对于青少年,这是部美丽的电影。它让你感受到某种解放和自由。”导演说。我同样不会推荐给迷恋英雄叙事和国家主义的人观看。

猜你喜欢

电影史国家主义政治
清末变法国家主义进路之考察
“讲政治”绝不能只是“讲讲”
“政治攀附”
“政治不纯”
政治不过硬,必定不可靠——政治体检不能含糊
当代中国行政执法中的国家主义立场
边疆治理现代转型:从“国家主义”到“国家社会互构”
对中国电影史研究的思考
从法国电影史的发展看“作家电影”流派的意义与影响
电影史研究 主持人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