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群落框架下的商务英语专业发展:问题、障碍与建议
2018-04-03宋泽楠刘艳萍
宋泽楠 刘艳萍
(广西财经学院商务外国语学院 广西南宁 530003)
上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为了主动实现高校外语教育的人才培养结构与现代社会经济的人才需求结构相适应,部分学界专家认为迫切需要在外语专业教学中增加有关外交、经贸和金融等知识内容,并酝酿建立培养宽口径、应用型、复合型国际商务人才的商务英语专业。该专业最终于2007年获得教育部批准。截止2018年5月,经过十年的发展,开设商务英语本科专业的高校数量已由最初的3所飙升至367所。
从我国现有的高等教育体系来看,国际商务人才所涉及的经济学、管理学和外语三大学科均分别以自身的学科母体知识为内核,通过跨学科发展,建构起包纳其他学科知识的人才培养范式,形成了三个独立而又必然相互关联的学科范式和专业体系:经济学范式(国际贸易专业)、管理学范式(国际商务专业)、英语语言学范式(商务英语专业)[1]。三个范式围绕培养应用型、复合型国际商务人才而展开,共同形成了国际商务学科群落。
国际商务学科群落下的三个人才培养范式立足自自身母体知识内核,主动对接社会人才需求的努力都属于“加法式”的跨学科知识整合。近年来,无论是国际贸易、国际商务,还是商务英语,三个专业均随着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取得了长足进步。但是,同国际贸易与国际商务相比,从知识整合拓展的具体过程及其实现难度对比来看,商务英语专业发展的问题相对较多。
一、学科群落框架下商务英语发展的问题
(一)跨学科知识距离、强度、陌生度均较大。国际商务学科群落的本质是商务,其核心知识框架是企业国际管理与国际贸易知识。商务英语专业的发展至少需要跨越经济和管理两大学科体系,属于一级学科层面的知识渗透与跨域,同英语学科的母体知识存在较大的知识距离。而且,经济与管理知识在我国现行教育框架中只有高等教育涉及,商务英语专业的本科学生对这部分知识因此没有任何程度的前期积累,属于完全陌生的程度。与此相反,英语教学贯穿小学教育至大学教育的整个过程,在我国教育框架体系中具有持续性。随着英语教学整体水平的持续性提高和英语教学内容的不断前移,国际贸易与国际商务专业的大学生在入学时的英语水平越来越高,英语能力同本专业人才培养目标所规定的语言能力目标间的知识距离越来越小,跨学科知识习得的目标因此相对容易实现。
(二)学科层次不完善、知识自我更新与人才的内生培养能力较小,从而对关联学科的知识依赖和师资依赖均较高。同国际贸易、国际商务专业相比,商务英语本科专业设立的时间最晚,从而发展也相对不够完善。根据中国科教评价网和研究生招生信息网的统计数据,截止2016年12月,全国共有549所高校开设国际经济与贸易本科专业,166所高校开设国际贸易学硕士专业;共有93所高校开设国际商务本科专业,85所高校开设国际商务硕士专业(其中5所为科学学位硕士);共有235所高校开设商务英语本科专业(2018年已经迅速攀升至367所)。由于商务英语硕士专业并未列入教育部专业目录,自设商务英语研究的高校数量很难统计,笔者从中国研究生招生信息网以“商务英语”作为硕士专业进行查询,仅查询到3所高校,其中,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和西南财经大学将“商务英语研究”设在外国语言文学之下;安徽工业大学将其设在应用经济学之下。至于博士层次的人才培养,截止2013年,开设国际经济与贸易博士专业的高校有26所,国际商务专业2所[2],对外经贸大学和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两所高校自设“商务英语研究”博士专业。
由此看来,国际贸易与国际商务专业均具有涵盖本科、硕士和博士的完整学科体系,知识自我更新机制较完善、速度较快,知识内部传承的师资力量非常丰富。与此同时,由于大学英语教学成效的不断提高,部分经管类专业的学生具有较好的英语能力,他们在毕业后(如果从事高校教学工作)具有专业知识课程的双语教学能力。但是,商务英语专业本科、硕士和博士三个阶段的人才培养缺乏应有的平衡结构,即本科层次的教学规模非常大,硕士非常不足,博士更是极其有限。这种极端的金字塔结构致使商务英语专业的发展不仅缺乏强力的知识创新能力,更缺乏知识内部传承的连续性师资培养机制,不得不高度依赖关联学科的知识体系。
(三)复合型师资培养存在一定难度,学科组织化和制度化建设相对滞后。目前,商务英语复合型师资的来源主要有三个途径:一是纯粹的英语专业,如英语语言文学的硕士毕业生;二是本科、研究生(包括硕士和博士)阶段具有跨学科教育背景,如本科英语专业,硕士国际贸易专业等;三是经管类专业的海外留学生。这三类教师虽然承担同质化的课程,但他们的研究方向与职称申报系列却不尽相同:第一类教师主要以英语文学、语言学、教学法或翻译研究为主要方向,主要申报英语类职称;第二类教师主要沿袭最终学历的研究方向,并以此申报职称;第三类主要以经济管理为研究方向,申报经济或管理类职称。
部分复合型师资,尤其是具有跨学科教育背景的教师,由于自身的学科背景以及知识积累的需要,不可能将自己的研究仅仅局限在翻译理论、外国文学、语言学和课程教学论等外语学科的传统研究领域内,他们也将同时进行经济学范式或者管理学范式下的相应研究。然而,现有的高校外语教师职称评定制度并没有随着商务英语本科专业的开设做出相应调整,没有明确对复合型教师跨学科学术研究成果的认定原则。换言之,商务英语的专业建设仅仅给复合型师资提供了教学发展的充足空间,科研发展的空间还有待进一步完善。
(四)商务英语专业理论建构的学科坚守同商务英语专业教学实践的现实愿望存在差距。目前,关于商务英语学科归属的共识是应用语言学下的一个分支,属于专门用途英语的范畴[3]。就学科的知识内核来看,曹德春提出了将跨文化组织沟通和外部交流作为商务英语学科发展的内核课程[4]。这些界定在本质上仍属于商务语言学习和商务语言特征、规律分析的范畴,主要还是语言训练和沟通技能培养,并没有涉及国际贸易理论与实务以及企业管理等方面的知识学习和相应的专业技能培养,确实属于专门用途英语的范畴,因为专门用途英语的学习和研究对象是专门知识语境下的语言,而不是这些专门语言环境中的具体知识。事实上,仅仅掌握语言以及发现语言特点与规律,对学生而言只是手段或效度工具知识,并不能保证学生能理解和运用专业知识,也不能保证专业技能的成功[5]。
其实,西方学界对商务英语的界定也绝非仅仅局限于专门用途英语,部分学者也认为,商务英语专业具有双重教学目标:一是教会学生深刻理解英语在商务领域的语言特性,从而能够在商务活动中更为得体地使用英语,即专门用途英语或商务英语;二是教会学生系统掌握特定商务领域的专业知识,从而能够以英语为工作语言去从事国际商务活动,即英语商务[6]。
从我国商务英语专业的实际情况来看,本科阶段的商务英语课程设确实是围绕上述双重教学目标展开的,自然也能够培养出复合型的国际商务人才。但是,由于理论构建的学科坚守,硕博阶段的课程则主要退回到商务语言的特征研究,如法律语言特征分析、总裁语言特征分析等,一定程度上并未同等强调语言载体背后的商务知识。可以说,商务英语本科专业更加强调面向企业的人才需求,更偏向于“英语商务”,而极其有限的研究生人才培养主要强调面向高校的用人需求,更偏向于“商务英语”,一定程度上致使商务英语专业在本硕博阶段三个阶段的人才培养目标缺乏一致性与连贯性。
本硕博人才培养目标缺乏一致性带来了两方面的问题:其一,学生现阶段的知识学习与未来(研究生阶段)的知识学习存在偏差;其二,教师的理论研究与课堂教学存在偏差。这两方面的偏差将使学生借助于知识学习的能力培养以及教师借助于学术研究的知识学习不具有持续性,从而不能形成一个延续性的知识内部传承体系和生成机制,并产生了两个奇特的现象:其一,商务英语硕士、博士专业的毕业生可能无法完全胜任商务英语本科专业经管类知识课程的教学,如管理学(英)、经济学(英)、国际贸易理论与实务(英)等;其二,部分承担商务英语本科专业经管类知识课程教学的英语教师,仍然以英语语言文学等作为自己的学术研究方向,并不从事国际经济贸易等领域的学术研究,无法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实现“教研相长”,经管类知识体系相对有限且不断固化。
学科定位与教学实践之间的偏差已经成为困扰商务英语发展的根本性问题之一。二者的差异本质上源于严谨而又难免粗线条的学科划分难以反映人类社会纷繁复杂、快速变迁的全貌。事实上,随着社会不断发展,即我国开放发展的逐步深入,商务英语理论建构的学科坚守同教学实践的开放发展之间的差距可能越来越大,因为理论建构必须从英语学科的现有理论源头来寻找商务英语发展的理论脉络,是回溯性、封闭性和相对稳定的,而教学实践主要以社会在不同阶段所呈现的人才需求为着眼点,是展望性、开放性和相对变化的。毋庸置疑,二者的刚性差别肯定不可能以重新界定学科门类的激进方法得以根本性调和,唯有在渐进性的发展态势中通过灵活调整得以不断缓和。
二、商务英语专业跨学科开放发展的几点建议
(一)以“商务英语”和“英语商务”双重目标统领本硕博人才培养,逐步形成知识生成与传承的内生能力。一个学科唯有形成知识生成与传承的内生能力,方能实现可持续发展。当前,对外经贸大学、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等师资力量较为雄厚的院校应加快完善商务英语硕士与博士点建设,尤其是以“商务英语”和“英语商务”双重目标统领本硕博三个阶段的人才培养目标,灵活提升硕士与博士课程体系与本科课程体系的衔接性,适度增加商务英语硕士与博士专业的跨学科知识强度,使商务英语专业在本科、硕士、博士三个阶段的课程体系与知识结构具有较强的连贯性、一致性与统一性,从而提升学科内部的知识更新与传承能力,并构建商务英语复合型师资的内生培养体系。
具体而言,一些高水平大学的商务英语硕士、博士专业,如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可以尝试在现有的商务语言研究、商务英语教育、法商语言研究三个方向之上,增设商务文化与交际、国际文化贸易、中外商业文化、跨文化营销等商务色彩更为浓厚的专业方向,可尝试通过与国际贸易、国际商务等学科联合培养的灵活方式,以国际商务学科群落为知识图谱,适度优化毕业生的跨学科知识结构,帮助商务英语硕士、博士研究生奠定更扎实的跨学科知识积累,更厚实的跨学科研究能力,更突出的跨学科学习能力,更敏锐的跨学科思维能力,从而让毕业生不仅能够胜任硕士与本科生阶段的经管类课程教学,亦能够从事企业跨国运营与管理等实际业务。
(二)定期举办面向高校英语教师的经管类课程培训,从现有存量师资培养复合型师资队伍。教育部高校英语专业教学指导分委员会,以及商务英语专业教学协作组可以定期举办面向高校师资的商务英语教学培训和跨学科专业知识培训,让部分从事经管类课程教学的英语教师能够有机会在自学的途径之外,较为专业且相对系统地习得一些基础性经管类知识,既实现从现有存量师资来培养复合型师资,又帮助规模庞大的英语师资队伍实现转型发展。同时,教指委可以尝试以培训考核和证书颁发作为复合型师资认定与考核制度建设的一部分,不断推进全国商务英语复合型师资的制度化建设和规范化管理。
(三)以教研相长为基本原则,对承担商务英语经管类知识课程的老师在研究方向与职称评定上给予一定的灵活性。以教研相长为基本原则,根据商务英语专业的特性和发展的实际需要进行商务英语复合型师资的认定、考核和职称评定等方面的制度建设。具体而言,在赋予复合型师资跨学科教学空间的同时也应相应赋予一定的跨学科研究空间,应在现行的职称评定制度上,给予一定的灵活性,即对于实际从事经管类课程教学的英语教师,在评定英语类职称时,可以在复合型师资等职称评定领域给予一些弹性空间,适当认可他们在经管类方面的学术研究,如关于国际贸易或跨境电子商务的一些流程或理论探索等。
(四)立足社会需求,在专门用途英语与以语言为切入点的经管类知识教学的广阔空间内推进商务英语专业的差异化发展。一些办学历史悠久,师资力量雄厚的高水平院校,以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上海财经大学、西南财经大学以及上海对外经贸大学等为代表,可以积极尝试全英经管类课程教学与人才培养,尤其是强化面向高端国际商务人才的商务英语专业硕士建设,通过本科与硕士阶段的课程整合,为“走出去”战略与“一带一路”倡议下越来越多的中国跨国企业输送能够跨语言交流、跨文化管理、富有国际视野的国际化运营人才,如国际会计、国际法律、跨文化营销与全球物流管理等高端国际商务人才。
一些师资力量较为薄弱的地方性院校,尤其是新建本科院校,应以社会急需的较低层次复合型、应用型国际商务人才培养为主。相较而言,这些地方性院校学生在入学时的英语水平不高,可以尝试以商务语言教学与人才培养为主,在夯实英语能力的基础上,适度融入国际贸易理论与实务等课程,为学生奠定跨学科学习与跨学科职业发展的门槛性知识,如跨境电商外贸业务员、境外销售专员等。此外,地方性院校中实力较为雄厚的高校,可利用本科与硕士阶段形成的时间宽度,通过课程整合与延伸,加大人才培养的复合性。例如,建设商务英语专业硕士,培养能够熟练利用2门外语发布产品的跨境电商外贸业务员。
此外,一些师资力量较为专业的行业性院校,如农业大学,应以行业分类作为切入点,围绕专门用途英语和必要的行业背景知识及商务知识,专门培养本行业所需的专业性国际商务人才。值得一提的是,开办商务英语本科专业的院校应严肃考虑是否需要以选修课的方式将高等数学或统计学课程纳入现有课程体系,一方面为商务英语本科生更为多元化的跨学科学习奠定基础,另一方面也为从事研究工作的商务英语毕业生奠定方法论基础,让他们能够规范而科学地从事社会科学研究。
结语
同该学科群落的其他学科相比,当前商务英语教学的主要瓶颈是对关联学科的知识和师资依赖均较大,因此迫切需要强化师资的跨学科知识培训,推动学科组织化和制度化建设,尽快统一本硕博三个阶段的人才培养目标,逐步形成师资的内生培养机制和知识的内部传承体系。关于学科理论建构同现实教学发展存在的偏差,不可回避的事实是,无论我们如何界定商务英语的学科母体与知识内核,以英语为切入点培养复合型国际商务人才的现实实践已经展开,因为这不仅是中国经济全面融入世界经济的现实需要,也是我国高等教育,尤其是部分高水平外语院校在经过长期发展后积淀形成的教学能力。可喜的是,对外经贸大学自设“商务外语研究”博士专业,设置了语言经济学、外语产业经济学、城市品牌建设、文化资本等更具商务色彩的研究方向,并在人才培养目标中明确表述,“能胜任高层次的国际商务翻译、信息调研、学术研究,或从事各种国际商务的实际业务”。安徽工业大学则将“商务英语研究”设置在“应用经济学”的学科目录之下,展现出更为浓厚和更为激进的“英语商务”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