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

樊健军

许我站立如槐

有那样的彼岸

许我站立如槐

纵白色之火

在通往心脏的路上，暗影摇曳

从缝隙中照见的浮世之光

也照见最后一枚果核

我燃烧之日就在那日落之时

生根之地

即是我的墓园

我知道一定有什么被打开了

就像落雪裹挟的闪电，锋芒，而又

悄无声息

光 斑

我爱那茅屋里

漏下的一个光斑

也爱那一串槐花

落在地上的一小块阴影

我爱那牛蹄坑里

清晨才破土的一粒嫩芽

也爱那岩石的裂缝里

一只蚂蚁刚刚露出脑袋

我爱过一次的

还可以爱上十次

那爱过一千次一万次的

我仍像第一次那樣爱它

我的爱只是一滴雨水

小小的一滴

刚刚够得上

春天那小小的酒杯

重 现

那些来过的，不只一次来过

比如小径上的青艾，泥田里的剪刀草

溪水边的第一朵桃花

村庄上空的霞光，和星，和月

不知被谁叮嘱过，在它们出现的时候

准会出现

云朵返回时有些意外

往往挟带雨

雨后彩虹紧跟着现身了

那些尚未到来的，永远不会到来

消失的，猝然重现

前者于我是不可预知的神秘

而后者，赐予我轮回的热泪

头年秋天飞过村庄的大雁

第二年又飞过了相同的路线

松树林

我该怎样描述这种景象

一棵松树向上的姿势有点野心

松针分为两拨，一拨刚烈

一拨绵软地铺在地上

松果保持沉默

好像知道松鼠即将到来

我在树林中再没有其他发现

松针任我践踏

树与树之间的空隙任我行走

我是自在的一个人

仿佛是棵顽皮的幼松

它们呢，才是群居的另一个人类

松果之心敞开了，裂口过于庞大

是谁让它如此庞大

如此深怀大义

乐 园

在此之前，暴风席卷了这里

而后来，时间又颠覆了风暴

爬墙虎已经无所畏惧了

从墙根开始

往上爬

野葛把这里当成了乐园

紫色的旗帜遍插都城

最后的王是一只蓝色蜥蜴

它能够在野葛的放肆中悠闲自得

也能够踩住爬墙虎的肩膀君临天下

多年以后，我也是一堵断墙

爬墙虎会爬遍我的周身

野葛会在我的眼睛里种下花蕾

这天宽地阔的人间啊

每到春天，就我一人独有

大 黑

有月光的晚上

大黑就会犯傻

有时一动不动站着

任由月光将它漂白

有时又喜欢闹腾

它扬起前爪

朝自己的影子扑过去

它扬起整个身体

朝自己的影子扑过去

它不停地做着

同一个动作

像是在表演

一场哑剧

它将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

然后就地躺下

躺在自己的影子之上

二黑活着的时候

大黑喜欢抱着它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