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冒险游戏的价值

李佳景

(华中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研究中心,湖北武汉 430079)

雨果曾说过：“所谓活着的人，就是不断挑战的人，不断攀登命运险峰的人。”幼儿教育机构视学前儿童的安全为教育工作开展的第一要务，许多家长更是对儿童身边的不安全因素严防死守，不允许儿童开展任何冒险性的游戏活动。然而研究表明：“四岁的孩子喜欢进行涉及到风险、速度、兴奋、刺激、不确定性的活动和挑战。”[1]这也就意味着成人在追求儿童安全成长环境的同时忽略了人类最原始的对未知世界的探索精神。针对成人注重安全教育却忽视冒险精神培养的现状，探寻冒险游戏的价值对于儿童个体成长和游戏理论发展均有重要意义。基于我国对儿童冒险游戏理论研究的匮乏，本文旨在从我国学前儿童游戏发展现状出发，明确冒险游戏内涵并揭示其价值。

一、冒险游戏的内涵

冒险游戏，英文译为“Risky Play”。西方国家对冒险游戏的研究在21世纪初就已经展开，而到目前为止，我国鲜有对冒险游戏的理论研究。在西方理论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冒险游戏对学前儿童成长的价值，从而反思儿童是否应该处于绝对安全的物质环境当中。Little H与Wyver S在文章中将冒险游戏定义为“给学前儿童提供挑战的机会,测试自己能够达到的能力范围并探索危险的界限，学习什么是冒险的行为。”[2]笔者认为，冒险性游戏指的是幼儿在有危险的环境下开展游戏活动或进行一定程度上具有危险性、刺激性、趣味性、科学性的游戏活动。

由于游戏本身具有不确定性、新奇性和灵活性，因而决定了游戏过程具有风险及不安全因素。Sandseter在挪威幼儿园通过对多个3到5岁儿童的长期观察和研究，确定了冒险游戏的六种类型：1)在高处玩耍；2)处在高速环境中；3)运用危险性工具；4)在危险因素分布的环境中游戏；5)进行粗野游戏；6)幼儿的走失事故。为更好地对冒险游戏进行分类，Sandseter还制作了一个详尽的表格来阐述每一类冒险游戏在进行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危险及具体包含的冒险行为。

二、冒险与安全的关系

对于游戏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危险，Sandseter在其研究中发现“一个共同的特征是在观察孩子进行游戏时可以明显感受到他们对于冒险游戏的喜爱和渴望，在访谈过程中孩子对于冒险游戏的描述明显是兴奋而愉快的。”[3]由此可见，儿童对于进行冒险性游戏充满兴趣，他们很渴望体验游戏带给他们的快乐。但是冒险性游戏存在危险，在进行游戏时容易引发安全事故。在我国这样一个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几十年的国家，独生子女家庭众多，家庭和社会对独生子女安全问题尤为重视。随着社会发展，不安全因素增加使成人更加重视儿童的安全问题。于是，教育的天平理所应当的偏向安全的一面，从不触摸安全的红线，冒险精神教育几乎呈现空白状态。这样爱憎分明的教育内容造成在安全教育理论遍地开花的学界，冒险游戏理论却极度匮乏的现状。理论的匮乏和思想上的排斥阻碍了其在教育实践中的实施。因此，要发展冒险游戏理论，辩证的认识冒险与安全的关系就显得至关重要。

“对于3至5岁的孩子来说，冒险则存在很大的危险性。面对孩子的冒险行为我们做老师如果仅仅是禁止、杜绝，那么中国的下一代就将缺乏冒险精神；但如果我们一味地放任、迁就孩子的这种行为，又会导致更多的安全隐患，影响孩子的健康成长。”[4]在实践过程中，许多教师为避免这种所谓的隐患，过度控制儿童行动，这正是安全教育开展的误区。“目前有很多幼儿园为了保证幼儿的安全，降低他们受危害的风险，幼儿园方面很少组织幼儿去参加一些户外活动项目。比如，户外春游、游览动物园等等。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幼儿园很多的户外活动取消，这样一来就造成了很多需要孩子亲身体验的课堂都要留在室内进行，老师单方面的讲解，使得课堂内容变得太过于单一和枯燥。”[5]不可否认，限制儿童活动确实能够降低危险性，但我们不能做井底之蛙，忽视儿童长远发展。教育要培养的人是身体健康、人格健全的人。儿童需要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去培养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提高辨别危险的能力并形成自我保护意识。长久的禁锢在狭小的空间，虽保障了儿童安全，却抹杀了他们的天性，是不可取的做法。

冒险与安全看似是两个水火不容的概念，其实在教育过程中并非如此。安全教育不是要将儿童置身于无危险因子的真空，而是培养他们对自己能力的认知，对危险情境的处理。毫无危险的安全是不存在的，也是对人发展的制约。适当的冒险很有必要，在冒险的过程中使个人能力得到提升，经验得以增长。所以，目前“重安全，轻冒险”的教育实施过程显然是有所偏颇的。

三、冒险游戏的价值分析

温室里只能培育出娇嫩的花朵，却培育不出傲骨的青松。没有冒险就没有人类文明的开拓。冒险游戏在儿童群体中的开展正是人类冒险精神、探索欲望的萌芽。冒险意识的萌发对于个体发展、人类群体进步以及游戏活动的价值取向调整具有很大价值。

(一)冒险游戏对个体身心发展具有独特的价值

《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指出: “既要高度重视和满足幼儿受保护、受照顾的需要，又要尊重和满足他们不断增长的独立需要，避免过度保护和包办代替，鼓励并指导幼儿自理、自立的尝试。”冒险游戏满足儿童身心发展需要，对于造就健康的身体以及促进完满人格的形成发挥双重效用。

首先，作为体育锻炼的有效形式，冒险游戏帮助儿童强健体魄并在游戏过程中提高安全意识。冒险游戏中有许多包含着攀爬、跳跃、奔跑等动作的游戏。“包含着奔跑、跳跃、攀爬等动作的游戏，可以锻炼幼儿大肌肉群的活动能力，促进对于肌肉运动的控制和协调。”[6]161不仅如此，“各种不同类型的游戏，可以帮助幼儿积累和丰富各种不同性质的运动经验。例如，追逐打闹的游戏包含追、捉成分的规则游戏等，不仅要求自我运动的协调，而且要求自我运动与他人运动的协调。”[6]162还有，冒险游戏多在户外进行，儿童在户外多变的环境中接受到不同刺激，增强环境适应能力，从而促进身体发育。由于冒险游戏具有风险性，游戏进行过程中存在诸多危险因素，只要通过引导使儿童正确估计自己的能力和游戏活动的性质，那么儿童就可以在游戏进行过程中习得自我保护知识，增强安全意识。

其次，冒险游戏不仅是儿童剩余精力的释放，更是一种心理上满足和认知、情感体验的过程。第一，冒险游戏有助于儿童认知能力的发展。它可以充分满足儿童好奇心，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让儿童在游戏过程中认识自然，探索自然界的奥秘，从而学习知识，增长见识。第二，冒险游戏还有情感体验的作用。冒险游戏可以让儿童身处不稳定的环境中，带给幼儿恐惧感和丰富的刺激。适当的恐惧和不稳定因素的存在无疑是对个体发展有利的。比如，儿童从高处跳下或者攀爬可以带给幼儿高度上的恐惧和刺激，奔跑追逐带给儿童高速眩晕的刺激，单独活动挑战儿童的胆量，增强儿童的自信心。第三，冒险游戏对幼儿社会性发展有所助力。在冒险性游戏进行过程中儿童与同伴或感受快乐刺激，或分担恐惧，或相互帮助，共同合作解决问题，这些都推动儿童同伴关系的发展，促进交往能力提升。

(二)冒险游戏对人类社会进步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冒险是指不‘安分守己’，不‘循规蹈矩’，敢于探索和开创的精神状态，它是创造的孪生兄弟，创新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世界充满好奇、乐于冒险是人们的天性。”[7]人类社会从产生到发展至今，从未放弃过对未知的追逐和对危险的挑战。未知和探索必定伴随着危险。可以这么说，冒险是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动力。只有敢于尝试，才能推陈出新，源源不断地进行创造。儿童的活动多通过游戏的方式进行。冒险游戏帮助处于发展初期的幼稚个体形成敢于挑战、克服困难的良好品质，树立勇往直前的坚定信念。这些优秀的品质是他们人生发展路途中的桥梁。而社会的进步发展离不开个体的成长，只有每个人都不畏惧，人类才能更好地去创造和发现。不仅如此，西方文化崇尚冒险和新鲜，提倡战胜自我，而我们国家文化相对保守，寻求安逸。从发展多元文化的角度而言，对于冒险游戏的研究也是势在必行。

(三)冒险游戏对游戏价值取向调整的意义

冒险游戏以其新颖的理念冲击儿童游戏的价值取向，是对儿童游戏理论和实践极大的丰富发展。传统认知上，尤其是幼儿园实践过程中，把更多的关注点放在游戏活动的教育性和计划性上，而冒险游戏在兼顾前者的基础上更加注重儿童的感受，追求自主的探索和自由的快乐。许多教育工作者把自己禁锢在固有的认识怪圈中，在他们看来儿童喜欢打打闹闹、攀上跳下就是顽皮、粗野，这样的游戏形式对儿童成长毫无意义。其实我们不必过分追求所谓的教育意义，更不需要把儿童游戏活动当成隐晦的知识传授方式，只要能让儿童在游戏过程中感知到快乐就是有价值的，没有什么比一个快乐的童年对个体成长更有意义的了。无疑，冒险游戏能够带给儿童探索的快乐和选择的自由，“在游戏中，他们率真的心得以飞扬，自在的灵魂得以奔放，生命个体特有的自足自在得以舒展。”[8]这是目前儿童游戏活动生成、实施过程中所忽略的价值，即对快乐的追求，对自由的向往，对未知的探索。

四、儿童冒险游戏开展策略

冒险游戏的开展不仅要求我们对其价值具有正确的认知，更需要成人引导儿童进行大胆的尝试。那么，在儿童游戏中如何有效地组织冒险游戏开展呢？具体来说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改变固有态度并适当支持儿童冒险游戏

在儿童游戏指导过程中，对危险、受伤这样的概念应该有一个更客观的认知。人类社会发展的实践证明，任何探索和创新都具有风险。与周围材料和环境的互动是儿童认识世界的主要途径之一。把保障儿童安全作为借口，切断儿童对这个世界的探索和认知显然是不可取的，这种因噎废食的行为不论对个体成长还是人类社会发展都是障碍。“研究显示，攀爬和从高处跳下是在儿童之间特别常见的行为，儿童总是找机会进行这项活动，乐此不疲。”[3]由于儿童对冒险游戏的频频尝试，他们受伤的概率就大大增加。除了正确认识儿童受伤问题，不大惊小怪和过分紧张之外，传授必要的安全和自我保护知识也是必要的。掌握急救知识使得他们在意外发生时能够自救和帮助他人。

(二)引导儿童区分积极冒险和消极冒险

儿童在探索过程中总是面临挑战，只有勇敢的孩子才能克服，但儿童更需要认识到勇敢不是鲁莽。有些冒险行为带有负面效应，或者超出儿童认知范围，我们不仅要及时阻止这种消极冒险行为，更要及时给予正确引导，让其明白勇敢需要运用智慧而不是对规则的挑战。在冒险游戏开展前和进行过程中的引导是至关重要的。不管是集体游戏活动还是单独活动，有必要让儿童体会到冒险有积极与消极之分。消极的冒险可能带来真正的危险，积极的冒险才是“勇敢者”的表现。同时，习得必要的自我保护知识，对个人能力有一个较为客观的估计，让儿童充分意识到生命的珍贵，在游戏时把握分寸，不做能力范围外的事。

(三)强化冒险精神在游戏中的体现并对冒险游戏形式进行充分发掘

冒险游戏中所体现出的不惧风险、勇于探索、追求自由的精神内涵在多种游戏活动中均有体现。把冒险游戏或者说冒险精神充分融合于各种游戏形式中，并在活动过程中不断进行发掘和创造。以民间游戏为例，其中包含诸多彰显冒险精神的游戏。比如，“跳山羊”是对儿童力量和跳跃能力的考验；“粘年糕”游戏中存在着高速度的挑战；弹弓和射击游戏让儿童借助工具进行游戏同时学会不伤及他人，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在游戏过程中需要我们秉承着自由、勇敢的信念，充分发掘冒险游戏的不同形式，给予儿童自主尝试的机会。对儿童自己发明或感兴趣的冒险游戏适度支持，正确引导。

(四)拒绝过度保护并给儿童创造一个自然的游戏环境

“游戏是自由的，幼儿在自由的游戏中得以成长和发展。”[9]有调查显示，“家长们带孩子到户外活动时，一般会限制孩子的活动，不会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任由孩子行动，对于孩子有一种‘过度保护’的倾向。”[10]25这种专制的爱使儿童变得怯懦、软弱。因此，成人要学会给儿童“身处险境”的机会，学会适当放手，用理智的爱来取代溺爱和过度保护。另外，适宜的游戏环境是游戏顺利开展的物质基础。冒险游戏需要一个自然的游戏环境。所谓“自然”指的是相对纯粹、自由的游戏氛围。这个空间没有过度的粉饰和精美的玩具，却很好的融合在大自然中，借助自然环境的特征，在这样的环境中儿童可以大胆的试误，甚至“以身犯险”，从而激发他们的思考意识和动手能力，促进儿童深度学习。

对儿童来说冒险游戏并不仅是玩的概念，更重要的是对内在天性的解放和对未知的探索，是个体生命的本真存在。儿童冒险游戏的价值绝不仅局限于以上阐述，随着教育实践的不断丰富发展，儿童冒险游戏的深刻内涵将被进一步阐释，其价值也将被充分的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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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tephenson A.Physical Risk-taking: dangerous or endangered?[J].Early Years, 2003,23(1): 35-43.

[2] Little H & Wyver S.Outdoor Play: does avoiding the risks reduce the benefits?[J]. Australian Journal of Early Childhood, 2008,33(2): 33-40.

[3] Sandseter E B H.Categorising Risky Play——how can we identify risk-taking in children’s play?[J].European Early Childhood Education Research Journal, 2007,15(2): 237-252.

[4] 曾玉梅.面对孩子的冒险行为是疏还是堵?[J].素质教育论坛月刊,2010(2):128-129.

[5] 陶勤孜.浅谈幼儿安全教育问题及改进策略[J].亚太教育,2015(21): 209.

[6] 刘焱.幼儿园游戏与指导[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

[7] 尹国强.幼儿园应尊重与培养儿童的冒险精神[J].当代幼教,2010(1):16-17.

[8] 吴航. 论幼儿游戏的“野趣”价值取向[J].幼儿教育·教育科学,2016(7):13-16.

[9] 周颖. 游戏精神:幼儿教育的价值诉求[J]. 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 2017, 33(1):6-10.

[10] 曹苗艳.3-6 岁幼儿家长对幼儿进行安全教育的现状研究——以保定市三所幼儿园为例[D].保定:河北大学,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