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襄《辨方志》佚文辑存
2018-04-02吕冠南
吕冠南
(山东大学文学院,山东济南250100)
王襄,宋邓州南阳人,《宋史》卷三五二有传[1](元)脱脱.宋史[M].中华书局,1977.(P11126-11127),《光绪南阳县志》卷十一亦有传[2](清)潘守廉.光绪南阳县志[A].中国方志丛书·华北地方(第457号)[M].成文出版社,1976.(P1260-1261),系钞撮《宋史》本传而成。《宋史·艺文志》曾著录其《南阳先民传》二十卷[1](P5122)。此书亡佚已久,然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卷七有提要:“《南阳先民传》二十卷,题南阳王襄元祐癸酉岁序。所记邓州人物自百里奚、直不疑而下至唐范传正、韩翊,凡一百六十人。”[3](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P220)可知此系王襄为南阳先贤所撰传记集。
在《南阳先民传》之外,目录类典籍均未著录王襄的其他著作。今考《大元大一统志》卷三六五“南阳府”,共引用14则源自王襄《辨方志》的材料,始知王襄在《南阳先民传》之外,还另撰有《辨方志》一书。这一发现,不仅为重新认识王襄的撰述情况提供了新的材料,还可以为宋代方志研究提供新的品类。如所周知,宋代地方志散佚严重,流传颇尟,至今仍为众多学人所扼腕。在这样一种书阙有间的语境下,对《辨方志》进行辑佚,自然具有扶危继绝的意义。
故本文按赵万里先生辑《元一统志》征引《辨方志》的先后次序,辑录其佚文于下,以广其传。
1.宛、穰之北,伊、洛之南,山水盘纡,丘原曼衍。王襄《辨方志》云。(《南阳府·风俗形势》)[4](元)孛兰肹等撰,赵万里校辑.元一统志[M].中华书局,1966.(P255)
2.南阳列壤,分建于秦。世传为秦头楚尾。王襄《辨方志》云。(《南阳府·风俗形势》)[4](P255)
3.王襄《辨方志》云:本故南阳县之向城地近南五十里。按雉县故城旧属南阳郡南阳县。秦文公时有阳伯者,逢两童子路行。其一子曰:“我一雉也,得雌者伯,得雄者王。”二童子飞去,化为双雉。其一西飞去陈仓,陕右名宝鸡县;其一东飞于此地,故其城以雉得名。今南阳县北八十里豫山之后古墓渠聚不远犹有居民,谓之小雉城,此其遗雉也。(《南阳府·古迹》“雉城”条)[4](P257-258)
4.王襄《辨方志》云:古朝阳县,属南阳县,在朝水之阳。又有西城者,疑当时朝水为患,移其城垒耳。其地今属朝王村,俗呼刁城。王、阳声相近。(《南阳府·古迹》“朝阳西城”条)[4](P258)
5.在南阳县西南三十里。旧有此县,即宛之西乡也。《水经》云:“湍水向南流,迳安众县故城。”今地名安众者,非古之县城也。《辨方志》云。(《南阳府·古迹》“安众故城”条)[1](元)孛兰肹等撰,赵万里校辑.元一统志[M].中华书局,1966.(P258)
6.王襄《辨方志》云:南阳县北名东城子者是也。古城内有寺,寺有碑,而刻曰濛州濛阳县。遍检诸传记无濛州名,只有宏州,在当鸦路要害处。石勒自建邺行幸,斩侯脱于宛中,经由此路南去石勒山不远。(《南阳府·古迹》“濛县故城”条)[1](P259)
7.王氏《辨方志》云:旧图经谓此城在南阳县西南九十里。相传是晋惠帝割山都县境,有曰利城。苻坚之末,百姓患之。筑垒寄此,自谓阿利城。(《南阳府·古迹》“阿利故城”条)[1](P259)
8.王氏《辨方志》云:《水经》谓关水历南阳县雉衡山,迳皇后城西。建武元年世祖遣侍中傅俊持节,乃迎光烈皇后于淯阳。税舍所在有故城,由此得名。(《南阳府·古迹》“皇后城”条)[1](P259)
9.王氏《辨方志》云:《水经》谓淯水历东南流入雉县之雉衡山,东迳百章郭。《荆州记》云:“张衡碑北二十里故城曰百章郭,俗呼擘獐郭也。”(《南阳府·古迹》“百章郭”条)[1](P261)
10.王襄《辨方志》云:南阳去县城西南有此潭。昔有人于水侧见一大龟,长尺余,金线经络四足,各蹑一小龟而行,或就是饮溪水。(《南阳府·古迹》“金龟潭”条)[1](P262)
11.王襄《辨方志》云:在南阳县西二十里。上承历堰余水,东北自故城县界流入河,谓之五鱼堰是也。(《南阳府·古迹》“般陂”条)[1](P263)
12.王襄《辨方志》云:南阳县北四十里,有曰柴篱者,汉王所谓瓜里津。《水经》云:“津上有三梁,谓之瓜里渡。”(《南阳府·古迹》“瓜里津”条)[1](P263)
13.王襄《辨方志》云:在南阳县三十里。《史记》云:“太公尚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虞夏时封于吕,或封为申,姓姜氏。”徐广注曰:“在南阳县宛西。”古县西村名董吕,即故城也。(《南阳府·古迹》“故吕城”条)[1](P263)
14.王氏《辨方志》云:三鸦中大山之侧有一石台,相传光武北趋河朔,至此失路,得鸦引于马前,饲鸦于此台,后因以名。(《南阳府·古迹》“饲鸦台”条)[1](P264)
很显然,以上14则佚文均以南阳乡土为中心,据此可知《辨方志》是一部介绍南阳的地方志书。张国淦先生《中国古方志考》蒐罗周备,但于“河南省·南阳市”中仅著录《南阳风俗传》及《南阳文学官志》两部佚书[2]张国淦.中国古方志考[M].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1963.(P464-465),对于《辨方志》则未着一字,可见此书的确未引起学界注意。
就内容而言,《辨方志》与王襄以南阳先贤为中心的《南阳先民传》均是记录南阳文化的结晶,假使我们记起前文所言王襄为邓州南阳人的事实,则王襄对乡邦文明极尽推重传承之能事,已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然爬梳载籍,似乎尚未有对王襄的学术成就进行评骘的材料,这当是因其著作亡佚较早所致。故史家对王襄的印象,往往为他一系列不光彩的政事所掩胁。不可讳言,仕途中的王襄的确颇为暗弱。庄绰《鸡肋编》卷中记载了一则关于他的轶事,颇可想见其为人:
王襄自同知密院落职到亳州,限三日到任,仓皇东下,夜至鄼阳镇,已属亳境。使人语镇官,假一介就州呼迓人。时宣义郎王伟为监官,初未闻报,且讶行李萧条,疑以为伪,叱去不与。王惧于逾期,遂以敕呈之。时谓“郡守呈敕于监镇”,世未尝有也[3](宋)庄绰.鸡肋编[M].中华书局,1983.(P75)。
王襄的首鼠两端,在这一事件中已得到了再清晰不过的呈现。我们必须注意的是,虽然此事出自宋人笔记,但真实性当无问题。因为《宋史·王襄传》记载的下述史实,适与其畏首畏尾的本性相仿:
(高宗)即位,命襄知河南府。襄初与赵野分总西北道诸军,金人围京师,征兵入援,二人故迂道宿留[1](元)脱脱.宋史[M].中华书局,1977.(P11127)。为了一己安危,王襄与赵野竟在京师被困时趑趄不前,《鸡肋编》所记其怯懦的品质,在此获得了进一步的印证。但是,如果能从“不以人废言”的立场出发,抛开作为官员的王襄的斑斑劣迹,我们看到的将是作为学者的王襄对于南阳文化的珍贵记录。《南阳先民传》至今已经只字无传,而《辨方志》则因《元一统志》较为集中的引用而犹存雪泥鸿爪,这对于领会古南阳的历史地理仍助益不少。
此外,将《元一统志》作为《辨方志》的辑佚来源,已初步揭示了《元一统志》在辑佚方面的重要价值,而这一价值似乎尚未得到相关学者的注意。据管见所及,当前学界对该书的研究主要停留在作者版本、存文情况、佚文辑补、残叶新考等方面[2]研究该书作者与版本的是齐永久:《元一统志》作者及版本问题.中央民族大学学报,1981,(4);研究存文情况的是庞蔚:《大元大一统志》存文研究.暨南大学2006年硕士毕业论文;对佚文进行辑补的是杨印民:赵万里《元一统志》失收条目补辑.元史论丛(第14辑).天津古籍出版社,2014.350-356;对新出土刻本残叶进行考释的是秦桦林:黑水城出土《元一统志》刻本残叶考.中国地方志,2014,(10)。此外,尚有以《元一统志》所载史料进行经济史研究的论文,如郭祥文:《元一统志》中所见常德织锦史料考辨.图书馆杂志,2009,(6).,换言之,是对《元一统志》内部信息与价值的考释。而将该书与外部要素相绾结——如将此书作为辑佚他书之来源——所进行的研究,则相当落寞。稍有关涉者仅有一例,即栾贵明先生曾借《元一统志》辑苏轼佚诗一首,但系转引自《永乐大典》卷一三○七四,而非径采自《元一统志》本书[3]栾贵明.苏轼、苏辙集拾遗——《永乐大典》诗文辑佚之三.文学评论,1981,(4).。本文对其所载《辨方志》进行辑佚,即寓有引起学界关注此书辑佚价值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