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文献的整理与出版——民国文献整理的统编融合新阶段

桑 兵(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

民国时期文献的出版应该由先前的各自为政，进入到一个统合整编的新阶段。因为现在学术界细分化，做出版、图书管理跟做学术研究的一般不太互相沟通，加之学术界本身也分门别类，所以做研究能兼顾各个方面，同时又能兼做文献大规模整理出版的，就目前而言还不是很多。

一、民国时期文献基本状况

首先是书的数量特别大，但保存条件差，尤以抗战时期的最差，40年以后的纸张连马粪纸都不如，拿起来一抖会全部掉渣，已经没有办法再保存。各个图书馆及收藏单位鉴于这种情况，采取的办法是限制和节约，事实证明这种行为反而会进一步加剧它的损坏程度。其次，民国时期文献的复杂性较古籍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说版本问题，民国的期刊从晚清开始，就有初版本、再版本、翻刻本、汇编本等多种名头。有的不光版式有异，甚至内容也存在差别。另外晚清到民国的学者，可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多次在不同的刊物上发表同一篇文章，而每次发表的内容可能均不相同。如果我们要据此整理一个定本，那什么才是定本？应以哪一稿为定呢？这本身就是可疑的。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毛泽东的论持久战”于1949年以前出过170多个本子，但迄今没有一个人看过全部。被认为是初版本的陕甘宁边区解放社版本有三个不同的版式，都标明是同一个时期同一个地方，但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初版本，这三个初版本之间的关联性到底是什么？如果没有充分调查就不能随意做出判断。还有值得注意的一点是，现存民国期刊的各种目录，篇目介绍和索引跟实际的情况存在很大差别，比如某期刊的篇目介绍为四期，但能看到的却有八期，而且类似期刊多达十几种，这也是研究民国文献所面临的麻烦问题之一。

二、出版整理与数字化整理

在此之前，民国的文献主要处于抢救性的整理出版阶段。原因有二：一个是有的文献损坏太快；另外很多收藏机构或单位不愿轻易将藏品示人，这就对研究者的学术开展造成一定的阻碍。到了现阶段，这种状况需要改变一下。由于民国文献数量过于庞大，要全部出版等于把全国所有的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的东西集中到一起，对目前的馆藏出版来说是不现实的。这就要求民国文献的整理出版要跨入到整合与精编相结合的新阶段。

民国文献的庞大数量，决定了必须以制作电子版和出版纸本相辅相成的方式，才能够更多地呈现给学人，并且更好地保护保存文献的原本。现存大量的数据库，虽冠以相同的名称，但各自的编辑水平和使用程度是相差甚远的。现知有多家公司和单位在开发全文检索数据库，不过均属各自为战，未成整合，造成很大的资源浪费。亚洲有一个“亚洲历史文献中心”，其口号是“在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同步地使用他们的资料”，期待我国尽快仿此建设一个民国文献中心，开放资源共享平台，以便国内学者全面正确地搜集资料进行涉外问题研究。那么纸本的部分应该怎么做呢？首先进行全国性普查，做到基本情况胸有成竹，不然难以评判各个收藏机构藏品的孰优孰劣。其次，建立统合性的机构，比如以国家图书馆跟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再加上一些学术界作为统合的机构，大家根据现有条件，去掌握各种信息，变被动式的申报为主动的统筹规划，寻找稀缺文献，填补相关研究空白。另外，选题不能单纯以图书文献或者专家的眼界为主导，应该兼有文献和通人的眼光。按照“书中有学”的观念，以大类为主，根据各个馆藏机构的自身条件和实际情况，实现优势整合。其三，应该优先出版未刊的稿本和抄本。比如《柳诒徵日记》属于学界罕见的东南大学学者日记，其以时间跨度长和保存量大而备受学者关注。其后人因为利益冲突，将柳氏藏书付之一炬，令人扼腕。另如郑观应藏书，虽已出版两大卷，但图书馆仍藏有两万件的郑氏未刊手稿，其珍贵性也是不言而喻的。上述稿本或抄本具有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如果不抢救出来以后就永远没有了，所以建议各个馆优先把所藏稿本、抄本积极出版出来，并且应以纸本出版为主。如果由于量太大难以出全纸本，就做成数据库或电子版供学界共享。

三、版本选择

需要注意的是，近代文献的标点整理比古代文献更为困难。因为历代的东西经过历代人的梳理，大部分问题已经解决，只有少量问题被遗留下来。但近代人的东西，看起来每个字都认识，整理起来应该相较容易，但事实是，再精良的出版本都不能避免出现问题及错误。如上海古籍出版社的《汪康年师友书札》、浙江教育出版社的《王国维全集》（新版）等，虽都经历长时间的打磨，仍有不少错误存在。另外，在稿本和抄本的基础上，优先出版孤本或者善本的书、报、刊。孤本主要是单本的，近代也有很多书是单行本的。在摸排清楚情况的基础上，各馆联合统一来设定选题，整合各馆的文献，选择书、刊、报以及版本品相最优者。这就涉及到版本以外的品相问题，比如说一个东西各馆都有，但到底哪个馆藏的最好，只有把它揭示出来，才能再做择优录取。所以一定要整合全国的资源，充分发挥我们的制度优势。只有在上述工作的基础上，进行专题选择，做精编的点校本、汇编本、印本等，就可以做到事半功倍，否则重复性的劳动会造成很多的资源浪费。如果整合得好，将会做出更多的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