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治理研究的认知谱系与深层机理探究*①
2018-04-02曹李海李月明
曹李海李月明
(1中共新疆区委党校《实事求是》杂志社 新疆 乌鲁木齐 830002;2兰州大学 管理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00)
自20世纪80年代以降,边疆问题与边疆治理开始引起学术界的重视。边疆治理研究成果主要是从历史维度与现实维度研究关注边疆与边疆治理问题。边疆治理研究的主题整体围绕“边疆治理,边疆问题,国家主权,国家认同,治理能力”等核心关键词展开研究形成的“场域”,研究的主题呈现出分散化的态势,分布在理论层面与实践层面的多样议题。特别是在近十年受多重因素的推动涌现出的一批重要的代表性学术成果,体现出边疆治理研究专家学者的艰辛探索与努力。边疆治理研究成为当前国内外学者研究关注的热点与探讨的重要议题。
本文以近10年(2007~2017年)中国知网(CNKI)收录的199篇(初次分检二次分检393篇)边疆治理研究的文献作为研究样本,②①运用文献计量学及其可视化方法对边疆治理的研究现状进行分析,其目的在于更好地理解边疆治理、边疆问题、国家主权、国家认同、治理能力等核心关键词展开研究形成的“场域”,以更为宏观的视角从理论与实践、历史与现代、制度与文化、民族与宗教等多重视角,并从理论上的逻辑线条与经验上的证据链条描绘国内边疆治理研究认知的基本谱系,阐述边疆治理研究变迁的深层机理,进而为边疆治理的本土实践提供有益启示。
一、边疆治理研究广度与深度逐年抬升
2007年以来,国内学界掀起边疆治理研究热潮,涌现出诸多具有代表性成果,特别是西南边疆治理研究成为研究亮点,北部边疆治理,东北边疆治理成果显著,西北边疆治理日益受到学界的关注,成为边疆巩固与安全治理的研究热点。可视化分析呈现出文献数量的增长、研究内容的丰富以及研究主题的拓展。
图1 国内边疆治理研究论文年际变化
本文选取四个维度来论述边疆治理在我国的研究概况,分别是论文年际变化、文献互引网络、高频关键词知识图谱(关键词共线网络)和成果分布。论文年际变化直观反映学界对边疆治理研究的投入力度和重视程度;文献互引网络在浩瀚的参考文献中直观反映出本组文献与共引文献的紧密关系;关键词体现文献计量研究的重要指标,通过观察词频的变化,可以清晰地厘清边疆治理的热度或某一话题关注度;成果分布主要呈现的是学术期刊、基金来源、作者、研究机构的占比与成果集聚平台。
1.从论文年际变化来看。近十年的国内边疆治理研究呈快速增长的态势(见图1)。2007年之前的文献数量总体上平稳增长,2007年以后开始显著增长,2016年的文献总量达到峰值(45篇),占到所选文献(199篇)的22.6%。2010年至2016年参考文献与引证文献呈现出显著的攀升状态。
2.从文献互引网络来看。可以清晰显示边疆治理研究所选文献刊名及参考引证文献的被引频次,关键词,作者,来源。我们由国内边疆治理研究文献互引网络展开,即显现出边疆治理研究所选文献刊名及参考引证文献的被引频次,关键词,作者,来源可视化图(见图2,图3,图4,图5)。
3.从高频关键词知识图谱与出现频次来看。国内边疆治理研究的核心关键词包括:边疆治理(59)、边疆问题(40)、国家主权(34)、国家认同(26)、治理能力(18)、民族认同(11)、族际主义(8)等等(见图6)(括号内标出的是节点频次)。为保证图6的清晰度,笔者标出频次较高的节点,覆盖频次较低的节点,以便更好地突出呈现基本节点及其联系网络,进而掌握知识图谱的主要内容。除叙述的高频关键词外,知识图谱显现的关键词还包括:民族问题、民族国家、民族政策、国家治理、民族宗教问题、民族分裂势力、陆地边疆、西部边疆、政治权威、国际关系、公共事务治理、非传统安全、治理政策、边疆民族、区域主义、安全治理、协同治理、跨境民族、全球治理、主权国家、国家疆域、地理空间、新形态边疆、民族工作、多民族地区、多元一体、边疆地区、地缘政治、社会治理、社会环境、治理方式、治理创新等内容。以上的高频关键词是国内边疆治理研究领域使用最多也是最广泛的专业术语和代表词汇。依据高频关键词知识图谱的距离效果可以看出,边疆治理研究的范围是极其广泛的(我们从393篇筛检至199篇,如果呈现393篇文献聚类效果,更能体现出边疆治理研究的极为广泛性),这种广泛性主要由边疆治理多元视角与研究议题的多样性所决定。
图2 边疆治理研究所选文献刊名及参考引证文献的被引频次
图3 边疆治理研究关键词的可视化分布
图4 边疆治理研究作者的可视化分布
图5 边疆治理研究文献来源的可视化分布
图6 国内边疆治理研究高频关键词知识图谱
二、边疆治理研究认知谱系
国内边疆治理研究高频关键词知识图谱(见图6)清晰地展示边疆治理研究的核心议题,如边疆治理,边疆问题,国家主权,国家认同,治理能力等等。边疆治理研究从本质来讲体现其重要性。边疆对国家的重要性主要表现为:疆域规模决定国家的体量;边疆的得失关乎国家的利益;边疆治理的成效影响国家的兴衰存亡;边疆安全与国家安全紧密攸关等。[1]从研究的热点议题来看,基本形成从边疆问题出发,基于国家主权与国家认同的主线,最终落脚在边疆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基本构建出边疆治理理论上的逻辑线条。从研究的实践主题来看,基于“新生态边疆”(国家疆域、地理空间),在实践层面从治理主体,治理客体(群体性突发事件、民族分裂势力、西方敌对势力),治理手段(方式)等有效回应边疆安全,初步形成边疆治理经验上的证据链条。理论上的逻辑线条与经验上的证据链条构成了国内边疆治理研究认知的基本谱系。
1.理论上的逻辑线条:从边疆治理概念到情景模式发展探究。边疆概念的形成与界定,构成边疆治理研究的理论逻辑出发点。边疆是一个地理、历史、政治概念,有军事、经济、文化方面的含义,发展趋势是成为统一多民族中国的有机组成部分,具有历史悠久、地域广阔、民族多样、问题复杂的特点,在历史和现实中具有特殊的战略地位。[2]边疆从地理疆域、历史视角、政治主权等维度,赋予了不同的军事经济文化涵义,具有其多元的独特性,从而凸显出边疆与边疆治理特殊战略地位,受到国内外学者研究关注的国家治理重心。随着边疆治理概念被明确界定、提出和普遍应用,边疆治理研究始渐成为一个专门的研究领域。然而在当前的研究中,特别是基于不同学科视角对边疆治理概念的截取、解构和演绎,导致边疆治理的内涵和边界日渐模糊,对这一核心概念的解释力产生了消解和削弱效应。[3]以陆地边疆治理为例,陆地边疆地区总面积,约占国土面积六成左右。辽阔祖国北部边疆、西部边疆、南部边疆成为陆地边疆治理主体,处在全球化治理和社会主义我国国家治理体系的宏观语境中,其作用和影响日益深远。以新疆来看,祖国的西部边疆治理关乎全球化治理以及中亚、西亚与南亚的地缘政治。边疆疆域格局与其治理体系在国家治理中具有特殊重要的意义。从治理面临资源困境到国家发展的新增长极,从传统区域民族地区治理再到融入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再到“一带一路”倡议情景下边疆治理重大实践意义,新形势下的国家治理和国家发展对陆地边疆产生了新的期待,要求其在国家战略实施中发挥支撑作用。[4]随着社会主义我国国家实力和国际影响力持续提升,特别是在党的十八大以来,陆地边疆治理相关主题研究成果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截至2017年底,按“主题=陆地边疆”检索共有相关文献125篇,研究深度广度日益拓展,涉及战略定位、价值追求,政治安全,治理模式以及边疆民族地区和跨界民族等诸方面问题。学者普遍认同陆地边疆治理的重要性以及围绕安全为主题的边疆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迫切性与时代性,并提出软治理与硬治理有机结合的边疆治理方式。从族际主义、区域主义到族际——区域主义研究,边疆治理面临着是以处理族际关系为主还是以处理边疆的区域性问题为主的选择。以处理族际关系为主的治理是族际主义取向的治理,以处理边疆区域性问题为主的治理则是区域主义取向的治理。[5]边疆治理研究从边疆概念的逻辑起点出发,基于边疆在历史与现实情景下特殊的战略地位,勾勒出边疆治理理论产生的基本脉络。
2.经验上的证据链条:从传统边疆治理到现代边疆治理探究。现代边疆受全球化和现代化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与传统意义上封建中央王朝时期的边疆相比已发生重要的变化。传统的边疆治理结构必须通过理论重构、制度重构和实践重构而实现转型,构建起现代型的边疆治理结构。[6]无论是从理论层面,还是制度与实践层面,都要回应时代的新课题与现实的新问题。21世纪以来中国的边疆治理研究因愈发复杂的现实边疆问题而呈现出多维的研究格局,众多学科范式加入到边疆治理研究中来。而国家发展的战略需要则是边疆治理研究成为当前中国边疆研究中重大热点问题的主要原因。[7]近几年来,随着我国边疆地区发生的重要安全事件,边疆安全与社会稳定成为国家安全战略的重要组成,日益引起高度的重视。过去几年,发生在新疆的暴力恐怖事件无疑高度印证了边疆地区社会稳定与长治久安的深远意义。以新疆为例,新疆各民族是中华民族血脉相连的家庭成员。新疆各民族文化是中华文化的组成部分。新疆是多种宗教并存地区。新疆具备边疆地区治理多重元素乃至特有元素,成为研究边疆治理问题的主要热点。无论是从民族学视角、宗教学视角、文化学视角还是政治学视角、社会学视角,都能在边疆治理研究的认知谱系上找到相应的研究成果。这些研究成果一方面反映出现代边疆治理的多元化倾向,同时也折射出现代边疆治理科学体系尚未构建。学者们往往从现实的边疆问题实践出发,作出自身的价值判断,但相关研究却未纳入边疆治理体系科学范畴中展开深度的治理建构,其理论成果很难运用到指导边疆治理的实践。从国内边疆治理研究高频关键词知识图谱疏密度可以看出集聚中的离散性倾向。文献梳理发现,在边疆治理视域下对于民族问题的探讨主要集中在国家认同、文化认同、宗教信仰、跨界民族以及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等相关问题。总地来看,学者认为正确的国家观、历史观、民族观、文化观、宗教观,特别是对伟大祖国、中华民族、中华文化、中国共产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认同,成为我国边疆治理现代化重要的现实任务,以维护意识形态领域绝对安全确保边疆社会的安定与国家的统一。周平认为,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的联系是不可分割的。两种认同的关系问题,尤其是国家认同在两种认同关系中的地位问题,是典型的边疆问题。在现实实践层面,治理结构重组是要建构政党、国家与社会三者有效整合的边疆治理主体结构;治理体系重构是要建立集价值、组织与制度于一体的现代边疆治理体系;治理能力重塑则是要在提升制度执行力的同时,通过学习与培养现代治理技术,实现治理能力的现代化,从而助推边疆治理的整体性现代化。[8]从边疆治理主体、治理体系、治理能力重塑初步形成边疆治理经验上的证据链条。
三、边疆治理研究变迁的深层机理
探讨边疆治理研究的认知谱系得以形成的深层机理,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把握边疆治理研究嬗变的动因与规律。“从作为现实问题而存在的复杂且多元的治理问题所展现的动态过程中去构建那些在发展中不断嬗变的理论知识和体系,在历史的、动态的治理场域中去把握研究对象的因果序列变化”,[9]是边疆治理研究变迁的重要脉络。
1.国家治理的回应及范式转换。近年来,随着我国边疆治理重要性的日益突显,学者们的研究更加关注边疆治理研究尤其是围绕社会稳定对陆地边疆治理聚焦。边疆治理研究不再仅仅局限于单纯的理论探讨,而是纳入到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宏观语境中考量。随着全球化治理持续推进以及国际地缘政治格局的波诡云谲,陆地边疆社会稳定赋予新时代社会主义我国更多的新内涵,边疆治理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安全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边疆治理在国家治理格局中的地位也愈加突出。
国家决策层关于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以及“治国必治边”的要求,也进一步凸显了边疆治理在国家治理中的地位。在边疆治理的成效直接攸关国家崛起目标的条件下,把边疆治理纳入国家治理的总体框架,全面规划国家的边疆治理,制订国家层面的边疆治理战略,在边疆治理体系中构建“边缘——核心”双向互动模式,以边疆治理助力国家崛起目标的实现,是一个必然及合理的选择。[4]同时,由于边疆治理涉及多重治理元素,极具复杂性,也给边疆治理能力现代化带来新的挑战。有的学者认为,当前我国陆地边疆面临诸如领土主权威胁、“三股势力”侵扰、国家认同危机、经济利益分配失衡、边疆群体性事件多发、边疆网络舆情传播失序等传统与非传统交织的政治安全挑战。针对这一问题,部分学者也给予不同程度的回应。有的学者提出,推进治理视野和思维的全球化、积极谋划陆地边疆治理大战略、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实现治理体系与技术手段的现代化。有的则认为,构建和运用战略边疆、利益边疆、文化边疆、和谐边疆、信息边疆的理念与方略,是保障我国陆地边疆政治安全的基础。
2.治理实践的情景内涵赋予认知嬗变的动力。中国边疆治理“通道地带理论”提出,“中国边疆治理的中心,不在中国的中心地带,也不在中国的边疆地带,而是在中国的通道地带。从横向角度来说,通道地带连接中国四大生态文化区;从纵向视野来说,中国祖先在通道地带起源、发展并向四周拓展并形成中国边疆;从中国中心与边疆的相互关系来说,通道地带是中国边疆与中心聚合与离心力量相互博弈的纽带。”[10]改革开放40年来,社会主义我国在经济社会领域取得历史性成就。全方位的开放呈现多元性的客观存在,涉及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诸多领域。边疆地区特别是处于通道地带的边疆地区更是如此,新疆即是一个多民族多宗教多种文化并存的地区。治理实践的情景内涵,归根到底是如何坚持中国化的正确方向问题。随着我国进入社会主义新时代,国家主要矛盾发生深刻的历史性变化,中国化被赋予更多新的内涵。
多民族大一统的中国疆域格局,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历史必然,也是边疆治理历史脉络的核心主线。边疆治理最终回应的各个时代主题,即是塑造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大家庭,维护多民族大一统的中国疆域格局。多民族大一统格局既是我国历史发展的主脉,又是边疆治理的核心。国家统一发展始终是主流方向,历史上的边疆治理最终形成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和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祖国的边疆与中原内地共同形塑了我们伟大祖国的锦绣河山、广袤疆域。历史上各个时期,边疆治理实践语境赋予认知嬗变的源泉与动力,但边疆治理“轴”始终是不变的,惟一的。
四、余论与展望
基于文献计量与可视化方法作为研究工具分析边疆治理研究,在高频关键词知识图谱可视化图中形成边疆治理研究的“场域”,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文献单一状态并形成相应的集合,表现出某种时空化的特征,让人们更能真切地领会边疆治理研究的态势与研究关注点。在这个场域中,既可展现基础理论与概念探究的考察视野,又可展现作为动态过程本身的边疆治理发展的脉络与逻辑。可见,边疆治理研究不仅是国家治理体系组成,也是治理实践新的情景内涵的逻辑必然,尤其是后者新的情景出现,必然需要理论研究的回应。
边疆治理研究系统的理论体系尚未构建,这在研究的分散性上可得到一定程度的证明。围绕“边疆治理”与“边疆民族地区”延伸的研究议题呈现多样性与复杂性,导致研究议题的泛化,而没有高度的聚焦。这和严密的科学理论体系本质有所矛盾,为下一阶段形成系统而完整的理论分析框架增加了难度。“缺乏系统的理论体系往往会使概念化的理论解说显得苍白无力,而实践性功能受阻又严重钳制着全球有效治理的实现。”[9]因此,对边疆治理理论体系构建,形成科学严密的边疆治理系统性,是有效规避因研究议题复杂多样而造成研究聚焦度松散的重要前提。新时代历史宏观语境下,边疆治理研究既要回应丰富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内涵要求,又要置于全球治理语境中去观察,特别是要充分考虑到民族因素、宗教因素、文化因素、历史因素、地缘政治因素等等。同时,要积极把握边疆治理研究的方法论,注重实证分析、案例分析的研究方法,做到定性研究与定量研究的有机结合,寻求边疆治理研究在我国理论与实践研究的最大公约数,从而科学构建我国边疆治理体系,努力实现边疆治理能力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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