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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学伦理学批评角度解读六条妃子形象

2018-04-01王岚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庆400700

丝路艺术 2018年7期
关键词:妃子源氏物语意志

王岚(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庆 400700)

《源氏物语》刻画了光源氏的猎艳众多妇女的经历,在这一过程中,不乏卑劣、荒唐的事,乱伦、偷腥、强取豪夺等手段也刻画出一个极度荒淫、猥琐的光源氏形象,但在实质上,其中的妇女也在进行着暗中的交锋,不乏嫉妒、狠恶的形象,其中以六条妃子最为代表。

这样一个女性形象在当今价值体系里称得上是恶毒、凶狠、卑劣的,但从文学伦理学批评角度入手,不能简单地用道德评价的方式对人物定性,文学伦理学批评必须回到历史现场,即在特定的伦理环境中批评文学,超越历史、脱离史境,用现代的伦理道德观去评判,必然会损害历史和文本的真实。本文旨在回到日本平安时代,从特定的历史时空出发,在特定的伦理环境中对六条妃子的伦理选择做出解析。

一、从伦理环境和伦理语境看六条妃子的伦理意识的“发声”

首先,平安时期的日本社会,等级制度森严,氏族观念浓厚,由于政治核心层的官职世袭化以及依存于天皇的近臣集団的形成,天皇地位的稳固以及政治上的综合作用,人们之间的身份差别无法逾越。皇室和贵族之间为了使得这种阶级更为固化,相互勾结,婚姻成为贵族和皇族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常常是贵族为求得和皇族的合作,将家族中女子送与皇室或贵族联姻以攫取政治权位。这样的婚姻制度里,女方成为一个工具性的作用,即“他者”的身份,并不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个体。女方的地位是和她背后的整个家族体系联系在一起的。

六条妃子在嫁与皇太子的之前就拥有显赫的家庭背景,由于皇太子的突然去世,使得她的身份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由于当时的女性对男性有着极为深厚的依存关系,在未出嫁之前,六条妃子依仗着家庭的权势和富贵,她从小就是沉浸在一种优越感中长大。但是,由于变故这种优越感瞬间崩塌,她失去了夫家和父家的支撑,很大意义上作为“他者”的她,没有了可以倚靠的对象,身世沦为浮萍一样,无依无靠。而这个时候,获得光源氏的青睐,又一次应证了她的优越性,作为边缘地位的她获得了一个可以用另一个俊美、优秀的男性的他者来认证自我的途径。但是在光源氏得逞之后,却刻意地回避了她,有意地疏远她。这个反差在六条妃子看来,是层层灾难的叠加中最让她崩溃的。

日本大化革新标志着日本社会正迈入母权制社会向父权制社会模式,但与此同时并没有与其相适应的婚姻伦理纲常的革新,这时候的出现了特有的“变异的专偶制”,其主要的特征就是:男性对女性有独占权,但是双方并不同居;父权制社会延续母系氏族社会婚禁规则。这就揭示了女性在当时的社会环境里是一个尴尬的身份,社会要求女性从一而终,但是却以男性的风流作为时尚,《源氏物语》开篇就刻画了男人之间将寻花问柳、抢去豪赌的卑劣手段视为骄傲的行迹,并且任意对女性进行指摘。男性在男女双方的关系中具有绝对的主导权,可以到处追求女性。而女性一旦结婚依旧住在自己的娘家,除天皇和太子外,男性要与妻子会面的话,晚上需要在女家宿夜,天明前须匆匆离去。这种松散的婚姻关系在《源氏物语》中随处可见。

乱伦在当时的社会是让人鄙弃的,而六条妃子更是比光源氏稍长十余岁,作为正室夫人的葵姬都因为比光源氏年长几岁而感到难堪,两人之间的关系很显然是不能公诸与众的,六条对光源氏的爱情注定无望。六条妃子本身是一个血性十足、自尊心很强的女性,她的骄傲处在当时这样一个社会现实里是显得异常的不合时宜的,现实层面已经无法改变的局面所致的抑郁性因素在她的心头积压,沉淀,这就造就了她对光源氏所喜爱的女人的戕害,到死后也不停止。

弗洛伊德曾认为“由于女孩缺少男孩的‘阉割威胁’和恐惧,所以,她能持续地保持对父亲的爱,这导致女性儿童失去约束自己,形成‘超我’人格结构的重要机会”。紫式部却试图通过塑造葵姬、紫姬,尤其是六条妃子这样的人物,证明女性不仅可以具有“超我”的人格结构,同时她们也会受到来自于良心道德上面的影响和制约,从而肯定在情爱中妒忌的女性类型并不一味是男性的附属品,而是具有自我存在价值的客体。六条妃子作为一个与传统观念的“天使”女性相背离的“魔鬼”形象,紫式部传达出一种“戴着镣铐起舞”的态度,六条对传统的反叛和作品中诸如末摘花、紫姬等传统的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女性姿势不同,她所表现的正是女性的尊严和骄傲,这种优越性即使有被现实摧残,但是不能够抹煞,反抗是存在的,先不论反抗的形式,也不论在这种反抗背后所印刻着的女性对男性的不可改变的依附和屈从,但是总之,女性敢于“发声”,并不都是患了“失语症”的缺陷体了。

二、兽性因子掩盖下的人性因子的呼声

文学论理学批评认为人作为客体的存在,是一个完整的斯芬克斯因子,而斯芬克斯因子是由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构成的,并通过理性意志和自由意志发挥作用。两种意志之间的力量的消长,导致了文学作品中的人物性格的变化和故事情节的发展。在《源氏物语》中的六条妃子似乎被冠以了妒妇的称谓,且其善妒、恶毒被放大,在很大意义上使得读者极易将她视为一个完全的由兽性支配的形象,而忽略了对她的人性因子一面的探讨。

六条妃子最让人难忘的是她对紫姬、葵姬、夕颜、三公主的戕害,在非理性意志的控制下,她做出了一些出乎本能的事情,因为对光源氏的怨念和对身世的喟叹,她有着犯罪的欲望和激情,也由于当时社会的“规范”,她将复仇的矛头指向了与光源氏交好的女性,这也决定了她始终没有走出对男权制度的依附,这种错误的判断,使得她对上述的四位女性进行了“无意识”下的报复,也构成了文本中的数对伦理结中的一对。文本中明确提到六条妃子对“自己鬼魂”的复仇的惊讶和“复仇”后的痛苦,可就明显地表明了六条妃子内心的恶的力量是在非理性意志的条件下发出的“呼声”,而这种“非理性意志”又引起了她内心的道德规范对她的惩罚,她的人性因子复苏。

聂珍钊教授提出:“一旦人身上失去了人性因子,自由意志没有了引导和约束,就会造成灵肉背离。肉体一旦失去灵魂,就会失去人的本质,只留下没有灵魂的空壳。没有灵魂的人完全依靠本能生存,没有伦理,不辨善恶,与野兽无异”,在《源氏物语》文本中,六条妃子对葵姬、夕颜的“加害”是她生前通过灵魂附身的形式,对紫姬、三公主的“迫害”在她在死后通过灵魂附体的形式,或许从某个方面来说,紫式部在刻画人物形象的时候有意地设置了这种与全书的现实主义书写不像契合的方式,用这种手段一定程度上寄托着作者对六条妃子的同情,将灵与肉二分,灵的犯罪与肉体分离,而这种犯罪完全是在“潜意识”层面的,即与弗洛伊德的“梦境”有相通之处。这种“潜意识”的犯罪在六条妃子知晓后,又面临了道德对她的审判,陷入了悲痛境地。

对于作品出示的伦理禁忌中,六条妃子和光源氏是婶侄关系,且六条妃子较光源氏年长,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和藤壶女御和光源氏的关系相比较,两者之间都是处于乱伦的范围,藤壶女御众生都在乱伦的阴影下,内心抑郁不堪,可见当时社会对乱伦仍是存在较多的歧视的。再者,光源氏和六条妃子之间的关系永不可见光,两人之间“偷腥”的情人关系。这时候的乱伦禁忌不仅仅是一种社会习俗,而且已经上升到道德戒律,处在违反了伦理禁忌的六条妃子,对乱伦的后果产生道德恐惧,正是她的道德焦虑,成为引发她的“非理性意志”大爆发的触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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