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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记为敬爱的周总理撒骨灰

2018-03-31张景文

文史月刊 2018年2期
关键词:机务骨灰周总理

张景文

今年3月5日,是已故敬爱的周恩来总理诞辰120周年纪念日。由于周总理是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一代伟人,人民至今仍然非常敬仰和缅怀他。值此之际,我写本文寄托对周总理的无限思念之情。

解密尘封多年历史

1976年1月15日晚8时15分,一架飞机从北京东郊的通县机场秘密起飞,在浩瀚的夜空中将周总理的骨灰,轻轻的撒在祖国的江河里和土地上,实现了周总理不保留骨灰的遗愿。执行这个秘密飞行任务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航空兵独立运输第七团飞行一大队和机务一大队,当年,我就在该团机务一大队从事地勤机务工作。

历史不能永远尘封,根据我团当年参与执行这个秘密飞行任务的部分知情老首长、老战友的回忆,并查阅有关历史资料,笔者追记了当年我团为周总理撒骨灰的史实,希冀能通过本文:告知世人空军将士曾为实现周总理遗愿所做的一些工作;更正多年来一些报道和回忆文章中有误的信息;告慰当年参与过执行这个秘密飞行任务、而今已经故去的战友英灵。

惊悉恶耗泪飞如雨

1976年1月9日清晨,我团正在通县机场组织飞行训练,按照机场指挥员发出的飞行指令,飞行一大队的飞机依次升空进行飞行训练。当时,我和战友作为机务一大队的地勤人员正在机场工作。突然,我们听见几个从事地勤无线电工作的战友惊呼:敬爱的周总理与世长辞了!这个噩耗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极大地震撼了我们,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虽然,我们在此前曾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周总理身患重病住院治疗的消息,但我们谁都不愿和不敢相信周总理已经永远离开了全国人民,已经永远离开了深深爱戴他的全军将士!我和战友们都心已碎、泪满面。不久,从机场指挥员那里传来了立即停飞的命令,我们马上执行了停飞命令,结束了飞行训练。

我们回到营房后,都急不可待地立即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广播或抢阅当天的《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等报纸。通过广播和报纸,我们惊悉在当天早晨4点12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著名播音员方明已经极其沉痛地向全国、全世界首次播报了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关于周总理逝世的讣告,周总理已于1月8日上午9时57分因病逝世。耳听广播、目睹报纸上的讣告,我们都为失去了敬爱的周总理而深感万分悲痛。“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我和许多战友都不约而同地失声痛哭,“泪飞顿作倾盆雨”。

自发悼念寄托哀思

由于受当时的政治大气候制约,特别是由于“四人帮”极力阻挠和压抑人民群众对周总理的悼念活动,从1月9日至14日,我团没有组织官兵集体悼念周总理的活动,没有要求官兵统一佩戴黑纱和白花,也没有要求部队停止一切娱乐活动。根据1月1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的通知,仅在1月15日全国下半旗致哀,停止一切娱乐活动。团首长要求大家化悲痛为力量,照常开展各项工作。但是,出于对周总理的深厚感情,我团广大官兵都自发地臂戴黑纱、胸带白花,自觉地停止了一切文体娱乐活动。整个军营没有了军歌嘹亮,没有了飞机轰鸣,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更没有人再观看和收听任何带有娱乐内容的影视节目等,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通过各种形式悼念周总理,寄托自己的哀思。

空军政委亲临下令

1月10日—14日,我们在部队通过非正规渠道听到了一些关于周总理不保留骨灰、将骨灰撒在祖国大地的遗言的传闻,但当时还无法从官方和军方正规渠道证实这个消息是否属实,更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在15日凌晨空军政委能亲临我团下达用飞机为周总理撒骨灰的命令。

1月15日凌晨3时左右,空军政委张廷发、副政委高厚良亲自来到通县机场,在我团指挥所下达了15日晚上用我团飞机通过秘密飞行从空中为周总理撒骨灰的命令。张廷发政委说:根据周总理生前遗愿,要用国产飞机将周总理骨灰撒向祖国的江河湖海和大地。受中央军委委托,我们代表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向你们下达为周总理撒骨灰的任务。这是一项光荣而又艰巨的政治任务,不能有一点差错。这项任务要绝对保密。根据邓颖超大姐的要求和飞机的性能,飞机航线是由通县机场起飞,经北京上空、密云水库、天津、山东的北镇黄河入海口,然后,返回通县机场。飞机飞行高度2000米,飞行速度180公里/小时。张廷发政委的命令证实了周总理遗言的真实性。

多年来,许多报道或回忆文章都提到1976年1月时的张廷发是空军司令员,其实这是有误的。当时的空军司令员是马宁,空军政委是张廷发,张廷发于1975年10月至1977年4月任空軍政委,1977年4月至1988年7月任空军司令员。

根据高振普(周总理警卫秘书、中央警卫局原副局长)的回忆,空军用飞机为周总理撒骨灰是中央决定的,中央与邓大姐共同选定了撒骨灰的地点和时间,汪东兴(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具体布置、空军政委张廷发全权负责落实执行这个任务。

运—5军机担当重任

我团接到空军首长命令后,根据我团飞机机型的实际情况,团首长决定由国产运-5型军用飞机执行为周总理撒骨灰的飞行任务。后来,我们才知道,空军当年准备了两个机组和两种飞机执行为周总理撒骨灰任务,一个机组在通县机场,是国产飞机;一个机组在南苑机场,是进口飞机。最后,空军首长决定用我们通县机场的国产飞机执行为周总理撒骨灰任务。

当时,我团共有三种机型的军用飞机,其中有苏式里-2型客机、国产运-5型(即安-2型)客机和货机、国产直-5型(即米-4型)直升飞机客机和货机。由于里-2客机、运-5客机都不适合安装撒骨灰的机器设备,以及直-5直升飞机不便于撒骨灰,团首长决定由运-5军用货机执行撒骨灰任务。

多年来,有的报道或回忆文章中所谓“由民用的撒农药的安-2型飞机撒了周总理骨灰”的说法是不确切的。

运-5飞机的前身是苏式安-2型飞机。安-2飞机由苏联安东诺夫设计局于1947年研制成功并投产,1954年我国开始从苏联进口安-2飞机,1957年我国仿制安-2飞机成功,并命名为运-5飞机。运-5飞机是一种单发动机、4叶螺旋桨、双翼结构的运输机。飞机驾驶舱内有正副两个飞行驾驶员座位,运输舱内能搭乘12人,有效载重2.1吨,最大飞行速度为258公里/小时,航程845公里。飞机既可以高空飞行,也可以超低空3-5米飞行,比较安全可靠。当年,我团有20多架运-5飞机,主要用于运输军用物资、部队人员、抗灾抢险物资以及帮助地方播种、撒农药、灭火等方面。

全面做好准备工作

为了完成这个秘密飞行任务,在空军首长下达命令后,我团时任团长杜荣祥、团政委赵文斌立即责成主管飞行的胡振福副团长负责执行任务的空勤机组人员飞行前各项准备工作,并决定机组人员进入全封闭状态,团作训参谋李航协助胡振福副团长工作,负责保护机组人员安全。该空勤机组是由运-5飞机正驾驶胥从焕(时任飞行一大队二中队副中队长)、副驾驶唐学文、领航员白海坤、通讯员李永顺四人组成的特别机组,他们四人都是我团政治上可靠、技术上过硬的空勤人员,但原来并不在同一机组。团首长还决定由主管机务的毛国庭副团长和刘冰杰团机务处主任负责执行任务的飞机地勤机务准备工作。

15日凌晨3时15分左右,我团首长向机务一大队机务一中队下达了立即进入一级战备的命令,当时出于保密需要,团首长并没有告知机务一中队将要执行为周总理撒骨灰的秘密飞行任务。据杨怀泰(时任一中队中队长,现年76岁)回忆,他在接到命令后,立即紧急集合带领全中队人员以最快速度连夜进入机场外场,对全部飞机进行飞行前的各项机务准备工作,在地面发动飞机进行试车,飞机准备好后全部进入待命状态。大约在上午10时左右,团首长才告诉飞机要执行的是为周总理撒骨灰的秘密飞行任务,从待命的20多架运-5飞机中,决定由机务一中队二分队维护的飞机尾号为7225的军绿色运-5货机来执行这个秘密任务,并决定由陈宝森(时任机务一中队副中队长,现已逝世)作为唯一的地勤机务人员随飞机执行任务。陈宝森20世纪60年代初就在空军服役并长期从事地勤机务工作,政治上可靠,地勤机务工作技术过硬和经验丰富。

当得知7225号飞机将要执行为周总理撒骨灰的秘密飞行任务后,我团所有的地勤机务人员都感到非常激动和紧张,激动的是能够承担这样光荣的历史重任,能够以这样特殊的方式亲身再送敬爱的周总理最后一程;紧张的是倍感任务和责任重大,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就会对不起周总理,就会辜负党和人民对空军的重托!出于对周总理的无限热爱和军人的高度政治责任感,从团机务处、机务一大队、机务一中队各级领导,到7225号飞机地勤人员机械师杜发强、无线电员宋庆发等许多战友,反复对飞机进行全面细致的检查,并将飞机擦拭一新,确保飞機处于绝对安全和最佳的执行任务状态。由于当时7225号飞机还没有安装撒骨灰的机器设备,当天上午,我团大修厂对撒骨灰的设备进行了紧急改装,并在午后迅速将该设备安装在7225号飞机货运舱内,这套设备很大,呈圆锥体漏斗形状,安装后占了飞机货运舱很大的地方。为确保该设备在撒骨灰时不出现任何问题,飞机在地面使用这个设备,用白面等作为骨灰代用物进行了多次模拟试撒,针对发现的问题再次进行了改装。为确保万无一失,下午3时左右,飞机在通县机场上空进行了试飞和用骨灰代用物进行了试撒,结果表明飞机和播撒设备一切正常。飞机在试飞和试撒结束后,就进入待命状态,有指定的专人严格看守和监控飞机,在执行秘密飞行任务前,禁止任何人员接近飞机。

1月15日下午4时左右,我团在营区和机场外场实行戒严,设置警戒线,禁止任何与执行任务无关的人员进入机场外场。1月15日晚上6时,我团指挥人员、7225号飞机机组人员和地勤人员进入机场外场,机组人员、地勤人员在起飞线附近按照规定就位待命,7225号飞机在机场停机坪上待命。南北走向的机场跑道两端布置了指挥车,以便指挥和保证飞机由任一方向都能及时顺利起飞。

邓大姐护送周总理骨灰到机场

1月15日晚上7时左右,由邓大姐亲自护送周总理骨灰、空军政委张廷发带队的几辆汽车悄悄地驶入了通县机场。这几辆汽车就是专程护送周总理骨灰的,其中一辆是周总理生前乘坐多年的苏制灰色吉姆轿车,它是上世纪50年代斯大林赠送周总理的。根据高振普的回忆,在15日下午周总理追悼大会结束后,为使护送周总理骨灰的车队不惊动人民群众,邓大姐一再强调要保密和低调护送周总理骨灰。因此,邓大姐一行人乘车避开群众,经过人民大会堂地下通道,利用夜幕的掩护从长安街向东行驶来到通县机场。当邓大姐一行人到达机场时,由于当时的政治历史原因,也由于邓大姐要求低调为周总理撒骨灰,我团在营区和机场外场,都没有组织官兵列队迎候,没有摆放冬青和鲜花,没有摆放花圈和挽联,没有播放哀乐,没有举行任何撒骨灰的仪式,整个部队营区非常肃穆,没有任何人走动。部队首长告诫我们:今晚我团有重要任务执行,任何人未经批准不得离开所住营房,更不得让任何与执行任务无关的人员进入机场外场。

邓大姐飞机前挥手诀别周总理

这几辆汽车驶入通县机场营区后,就直接开向机场外场的7225号飞机停机坪,该飞机早已等候在这里,执行秘密飞行任务的机组人员已经在飞机中整装待发,做好了随时起飞的准备工作。汽车在停机坪停稳后,邓大姐、张廷发和周总理治丧委员会办公室的2名领导和其他5名随从人员先后从汽车下来,直接向飞机走去。周总理治丧委员会办公室的两名领导是罗青长(时任中共中央调查部部长,曾长期担任周总理办公室副主任)、郭玉峰(时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5名随从人员是周总理生前的工作人员张树迎、高振普、周总理和邓大姐的秘书赵炜以及陈士葆保健医生、刘新莲护士。当年,部队并不知道这几个人的姓名、职业和职务,多年后,才从高振普、赵炜等人的回忆史料中了解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晚上7时30分左右,罗青长、郭玉峰以及手捧周总理骨灰盒的张树迎、高振普登上飞机,他们代表邓大姐去撒周总理骨灰。邓大姐没有登上飞机。据高振普回忆,邓大姐曾对他们说过:她很想亲自去撒,但是目前条件不允许她这样做。天气太冷了,她年岁也大了,所以委托张树迎、高振普代表她去撒周总理骨灰。在即将起飞的飞机前,邓大姐同机组人员一一握手,用沉痛的声音说:“辛苦同志们了!”此时,登上飞机的人员总计9人,除上述4人外,另外5人是:飞机正驾驶员胥从焕、副驾驶员唐学文、领航员白海坤 、通讯员李永顺以及机务人员陈宝森。

晚上8时计划的起飞时间到了,但此时天空突然刮起了北风,为确保飞机飞行安全,不得不延后起飞时间。晚8时15分左右,北风渐渐停了下来,机场指挥员杜荣祥团长下达了起飞命令,胥从焕等机组人员立即发动飞机准备起飞。当晚,为了保密工作的需要,机场实行了灯火管制,没有打开跑道灯,整个机场显得一片漆黑。随着飞机发动机的阵阵轰鸣,飞机依靠机翼上的航行灯照明,从停机坪慢慢地滑向起飞跑道并迅疾升上夜空。邓大姐、张廷发政委、赵炜秘书、陈士葆医生和刘新莲护士都肃立在凛冽的寒风中,邓大姐在身边工作人员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轻轻挥手向自己最亲密的同志、战友和伴侣作最后的诀别,并与其他在场人员一起默默的目送飞机,直到飞机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邓大姐一行才上车返回北京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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