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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创新发展的思考

2018-03-31

社会科学研究 2018年2期
关键词:政治学学术理论

李 猛 郑 慧

客观来说,历史上和现实中存在着丰富多样的政治学体系,但是并不存在着一种超越时空的政治学体系。从学理上看,“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1〕因此,为了适应政治社会的不断变革,政治学自身也需要持续得到创新发展。从根本上说,当代中国政治学的发展是在当代中国政治发展的实践背景中应运而生的。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科学社会主义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焕发出强大生机活力,在世界上高高举起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2〕新的时代必然呼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继续创新和发展。

一、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创新是学科发展的动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之所以能够在诸多理论体系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并扎根于中国政治发展的实践土壤中,就是因为其继承了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3〕正如恩格斯所述:“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4〕具体到政治学学科,不断创新也是其自身发展和发挥学科功能的题中应有之义。

(一)创新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是遵循理论创新规律的内在要求

人类发展的历史反复证明,社会大变革的时代便是政治学创新和发展的辉煌时代。从西方政治学演进看,古希腊雅典城邦从氏族社会到奴隶制社会的激烈社会变革以及随之而来的梭伦、克里斯提尼和伯利克里改革为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理论的形成与创新提供了丰富的材料。从中国传统政治学的发展看,先秦时期崩坏的统治秩序、激烈的社会矛盾、频繁的战争以及此起彼伏的“变法”促使诸子百家从深层次思考政治问题,提出的政治理念影响至今。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说更是始终站立在时代的潮头,不断地与具体国情相结合进行创新。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推翻了“三座大山”,并从废墟上建立起社会主义新中国。正是在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革命进程中,形成了毛泽东思想和马克思主义政治学中国化的新成果;也正是在决定当代中国命运的关键抉择中,为了解决改革开放过程中出现的新现象、新问题应运而生的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都对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说进行了创造性阐释,从而推动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体系日渐完善。

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这是取得历史性成就的“新时代”,更是进行历史性变革的“新时代”。这一概念不仅标记了中国发展所处的新历史方位,同样指明了未来改革发展的新内涵。依据上文简述的理论创新规律,“新时代”为包括政治学在内的社会科学的发展提出了新任务并指明了创新方向。

具体来看,“新时代”为政治学的创新设定了两大任务:总结过去成功的经验和解决未来重大的问题。经过改革开放近四十年的快速发展,尤其是十八大以来五年取得的巨大建设成就,中国社会出现了历史性的变革。正如中共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的: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经济发展、深化改革、民主法治、思想文化、人民生活、生态文明、强军兴军、港澳台工作、外交布局、从严治党等事业取得全面的进步。这些成就的取得并不是依靠舶来理论的框套,而是秉持实事求是精神进行的脚踏实地探索。因此,取得这些成就背后的现实基础、指导思想、决策过程、执行方法、效果评价等内容亟需进行系统地梳理和总结,进而为未来的发展锚定坐标,并提供更丰富的思想资源。与此同时,发展不平衡不充分、改革进入深水区、社会矛盾交织叠加、意识形态领域斗争依然复杂、民生领域还有不少短板、生态环境保护任重道远、国家安全面临新情况、党的建设方面还存在不少薄弱环节,这些问题无不事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目标的实现,其解决亟需作为大局学、战略学的政治学更好地发挥作用。总而言之,伟大的斗争、伟大的工程、伟大的事业和伟大的梦想呼唤着包括政治学在内的哲学社会科学进一步创新和发展。

值得关注的是,十九大报告从五个角度对“新时代”的内涵作出阐释,这对政治学的创新方向具有极强的启发意义。

第一,新时代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继续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的时代”〔5〕,这指明了政治学创新的性质。中国政治学的创新应该“承前”,继承马克思主义、中国传统思想以及政治学恢复以来创造的优秀成果;应该“启后”,围绕时代主题和不断产生的新问题进行原创性研究;应该高举“中国特色”,避免直接套用西方理论、传统理论,甚至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板,坚持从中国实际问题出发进行创新;应该坚持“社会主义”,坚定地站在人民的立场上研究政治问题。

第二,新时代是“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时代”〔6〕,这标明了政治学创新的时代背景。任何政治学的创新都不是凭空而来的,其无不反映出特定时代的特征。以美国政治学为例,经过世界大战洗礼的西方国家开始进入社会矛盾相对缓和的时期,基本政治制度也保持稳定,美国政治学的创新也从激进转向保守,注意力也从宏观转向中观与微观,也就有了所谓的美国政治学发展的芝加哥高峰、行为主义高峰和理性选择高峰。〔7〕而中国现在仍然处于“决胜”未来的时代,这就要求中国政治学的创新不能止步、不能缓步、不能保守,仍然要围绕时代任务进行不懈地创新。

第三,新时代是“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不断创造美好生活、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时代”〔8〕,这划出了政治学创新的重点任务。政治学的创新一方面应该百花齐放、多点突破,另一方面在各种资源有限的条件下也应该注意围绕核心问题,重点突破,形成创新的合力。现阶段,政治学可以集中围绕团结全国各族人民、创造美好生活以及实现共同富裕等核心任务,从政治制度、体制、机制、行为、心理、文化等方面进行系统地探讨,并在较短时间内形成理论上的突破。

第四,新时代是“全体中华儿女戮力同心、奋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时代”〔9〕,这指出了政治学创新的精神风貌。中国政治学的创新需要全体理论工作者有共同的理想和抱负,团结一心,在开展平等、健康、活泼和充分说理的学术争鸣的基础上,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添砖加瓦,为实现“中国梦”贡献智慧。

第五,新时代是“我国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不断为人类作出更大贡献的时代”〔10〕,这开阔了政治学创新的视野。纵观政治学说史,思想和理论的影响力必然随着国家或者文明影响力的扩张在更广的范围内产生影响。中国政治学的发展就处在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在世界各国政治发展普遍面临各种问题的背景下,中国的政治智慧和政治创新无疑具有很强的启发和示范作用。因此,中国政治学不仅要牢牢地扎根于中国问题、创新中国理论,而且要继承来自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广阔的眼界以及中国传统政治思想中“为天下”的情怀,勇敢尝试用中国政治智慧为世界共性问题的解决提供新思路。

(二)从认识论角度看,理论与实践的互动呼唤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的创新

认识论是关于“观察者”是否可以认识世界以及如何认识世界的根本性问题。对于这个问题的不同回答实际上划分出不同的政治学体系,也决定了不同政治学说关于理论创新的态度。比如,建构主义认为,客观的世界并不存在,所有的政治现象都是人类的“社会构筑”。在这种政治学说的视野中并没有科学“理论”存在的空间,也就谈不上理论创新。对于实证主义者而言,政治世界独立于人的主观意识而存在。认识这个世界需要研究者在严守价值中立、严格区分规范研究与经验研究的基础上,通过直接观察的方式大量收集经验资料,并从中找寻政治活动的规律。因此,实证主义政治学研究的核心在于资料的收集,其并不试图有颠覆性和引领性的理论创新,而是通过不断地更新资料收集方法来反复验证和修正已经成型的理论。所以,基于实证主义认识论的创新往往是方法的创新,其在理论创新方面极为保守。

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在本体论和认识论上首先“决心毫不怜惜地抛弃一切同事实(从事实本身的联系而不是从幻想的联系来把握事实)不相合的唯心主义怪想”〔11〕,把客观的政治现象作为科学研究的对象,这便奠定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不断创新的本体论基础。同时,与实证主义认识论不同,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并不是被动地观察和认识客观政治世界,而是在认识到“人的意识不仅反映客观世界,并且创造客观世界”〔12〕的基础上,尝试不断发现政治运转的深层规律。因此,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坚持理论来源于实践,指导实践,并在实践的检验中不断丰富和发展理论。正是因为这种对于理论与实践关系的辩证认识,使得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在与政治实践的互动过程中不断地进行理论创新,并指导和引领政治发展。

历史地看,中国政治学的创新始终与中国的政治实践紧密相连,呈现出与其他政治学理论体系明显不同的与时俱进的特征。在改革开放之初,中国政治学者迅速围绕拨乱反正、党和国家工作重点转移、反对平均主义等政治实践急需的课题展开研究,并始终自觉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在吸取苏联社会科学发展教训的基础上,大力提倡“首创精神”〔13〕,围绕政治的涵义、阶级理论、国家权力与国家形式、国家机构、政治民主、政党、政治参与、政治文化、政治发展、民族与宗教、国际政治与世界格局等政治学基本理论进行研究〔14〕,初步构建了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学理论体系。随着改革开放进程的深化,中国政治学的理论创新重点也开始转移,围绕政治实践中反对权力过分集中、政府职能转变、维护政治稳定、社会管理创新等重大课题展开研究。

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新的实践也要求政治学重新检视既有的理论成果,革旧鼎新,始终保证理论与实践的密切互动关系。举例来看,中国发展取得的成就以及中国一切重大问题的解决,“是党中央坚强领导的结果,更是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奋斗的结果”。〔15〕中国共产党是中国现代化过程中的坚强政治保障,但是在传统的以自由主义为圭臬的现代化理论中并没有给政党,尤其是共产党留下充足的作用空间;中国共产党之所以取得现在的成就,就是因为其具有不断自我约束、自我革新、自我超越的宝贵品质,而这种品质在竞争性政党理论中被掩耳盗铃般地视为不可能;中国共产党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能够团结全国各族人民共同朝着既定目标共同奋斗,而这种实践却被排除在诸如政党极化理论、中间选民理论、利益集团理论等“主流”理论体系之外。面临上述问题,是削足适履,用旧理论框套新实践,还是创新理论,用新的理论总结和指导新的实践,答案不言自明。除此之外,解决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实现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提高党的治理能力和领导水平、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创新社会治理、改革生态文明体制、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等一系列重要课题,都需要修正与实际不符的旧理论,从新的实践角度进行理论的总结和创新。

(三)构建与国力相匹配的社会科学大国,需要创新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

“放眼世界,我们面对的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奋勇前进,我们的国家必将日益繁荣昌盛,必将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必将日益为人类作出新的更大贡献”。〔16〕当然,中国对于人类的贡献不仅应该包括中国制造的产品或者中国创造的技术,而且应该包含中国治国理政的经验和中国解决问题的智慧。在当今世界,以自由主义思想为核心的国家管理模式和国际协调模式能仍然大行其道,其本质上是对近代以来西方国家所谓“成功模式”的总结。毋庸讳言,在特定历史时期内其确实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但实事求是地看,随着各个国家内部以及国际格局的演变,自由主义主导的模式开始暴露出越来越多的问题。面临国家内部贫富差距扩大、区域割裂严重、城乡对立凸显、群族矛盾加剧、经济增长乏力等一系列难题,那双“看不见的手”似乎越来越没有力量。国际局势动荡、区域热点层出不穷、世界贫富分化严重、非传统安全问题此起彼伏,传统的自由主义或者现实主义模式不仅无力解决,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上述问题不断加剧的重要原因。

面对上述挑战,没有一个国家可以独自应对,也没有一种模式“普遍适用”。世界各国需要打破旧意识形态的束缚,以开放和包容的心态共同探索人类发展的新模式。而在这个过程中,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的不断发展,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等新理念的践行,都为解决人类问题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当然,这些经验并不像很多自由主义方案一样,通过各种方式强加给其他国家,“我们不‘输入’外国模式,也不‘输出’中国模式,不会要求别国‘复制’中国的做法”。〔17〕因此,中国经验和中国智慧的传播只能通过以身作则的方式进行示范,通过晓之以理的方式进行说服。如果对应学术概念,这种方式类似于强调“导向力、吸引力和效仿力”的“软实力”。从学理上看,“软实力有三个来源:文化、政治价值观和对外政策”〔18〕,其中每个要素都与政治学有着密切联系。因此,有学者明确指出:“软实力”的核心是政治实力,包括“领导人意志、社会制度、政治原则、国家战略、决策程序等多方面”。〔19〕而上述这些都是政治学直接的研究对象。因此,实现中国为人类做出更大贡献、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创造人类美好的未来这些历史性任务,都“需要以具有本土特色且具有强大感染力的政治学作为基础”〔20〕,需要创新和发展中国用得好、世界听得懂、他国易接受的政治学。

(四)解决新时代的主要矛盾需要创新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

政治学是经世致用之学,“其研究的出发点、着力点及落脚点只有深深植根于特定国家的政治实践,才能保持旺盛生命力,彰显意义与价值”。〔21〕纵观中国政治学的发展,其始终扎根中国政治实践,并根据政治发展的新要求进行理论和学科的创新。中共十九大报告依据当前时代特征和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态势以及人民群众的新期待、新要求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问题作出了新的概括和总结,提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22〕而其中“美好生活(A Better Life)”这一目标的提出不仅在中国的政治典籍中找不到对应概念,就是在整个人类政治史中也难寻恰当的范畴,这对中国政治学的创新提出了新要求。

就学理而言,美好生活不应该仅仅包含物质和文化生活,还应该包括美好的公共生活。为了定义美好公共生活,公平、正义、民主、自由、人权、尊严等价值追求的真正科学内涵是什么、如何享有这些权利、如何有能力享有这些权利等问题都需要从政治学角度予以澄清;为了保障美好的公共生活,根本政治制度如何发展、中观的政治体制如何改革、微观的政治机制如何创新、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如何统筹推进等问题都需要政治学予以回答;为了实现美好公共生活,执政党如何实现思想建党和制度治党同向发力以引领良好政治生态、政府如何深化机构和行政体制改革以建设人民满意的服务型政府、中央与地方关系如何协调以在强化中央政府宏观调控能力的同时调动地方政府的积极性等难题都需要政治学予以回应;为了使人民更好地感受美好公共生活,如何强化民众的民主意识和民主能力、如何提升公众政治参与能力和效能感、如何继续推动协商民主建设来实现人民在日常政治生活中广泛持续深入地参与、如何强化公民的政治认知和政治认同等难题都需要政治学提出方案。当然,围绕上述很多话题,中国政治学者已经进行了较为充分地探讨,但是仍存在着现有的政治学理论成果和话语体系在一定程度上脱离时代、脱离现实、脱离群众的缺憾。着眼于政治学经世致用的本质,这类问题的存在不仅可能使政治学研究成为曲高和寡的自言自语,而且可能使政治学失去创新和发展的实践根基。因此,中国政治学的创新发展需要紧密围绕对新时代主要矛盾的解析和解决而展开,由此才能真正奠定自身成长的稳定根基。

二、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的可能性和现实性

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不仅是新时代提出的新任务,而且是中国政治学从恢复到发展,从积累到创新的必然趋势。随着中国进入发展的新时代,中国政治学的发展也因为各种有利条件的积累和叠加有了进一步创新的可能性与现实条件。

(一)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不断巩固,为政治学的创新指明了方向

正如有学者强调的那样,“政治的本质是选择,它涉及对一套而非另一套价值的谨慎偏好”。〔23〕由于政治现象和政治实践都受到时空的约束,因此任何好的政治研究都需要选择合适的指导思想,以此来选择观察问题的立场、分析问题的角度、研究问题的方法,表述问题的话语、判断研究成果的标准。当然这种选择并不是一个人或者少数精英随意决定的,而是在长期实践中不断进行试错和调整之后的历史必然。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布鲁日欧洲学院的演讲中提到的:“中国人苦苦寻找适合中国国情的道路。君主立宪制、复辟帝制、议会制、多党制、总统制都想过了、试过了,结果都行不通。最后,中国选择了社会主义道路。”〔24〕其实中国政治学也是一样,在比较过各式各样的思想之后,最终选择了马克思主义作政治学研究的思想基础,这“不仅是中国近代以来政治发展史在诸多理论学派中大浪淘沙的必然结果,也是中国政治学界的主流群体在理论研究与实践检验的长期比照中形成的必然趋势”。〔25〕习近平总书记在《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进一步明确提出,“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我国哲学社会科学领域的指导地位”。〔26〕这不仅是对过去政治学发展历史的精辟总结,也更加明确了中国政治学未来的发展方向。选定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思想,可以使中国政治学继续坚定以人民为中心的研究导向、以中国为目的的研究立场、以与时俱进为特征的研究模式,进而逐步摆脱来自西方政治学话语的束缚;可以使中国政治学以明确视角和坐标,对传统或外来的政治理论进行科学分析与评判,进而兼容并蓄、去伪存真。

(二)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为政治学的创新注入强大动力

政治学作为一个学科,其发展不仅需要顺应时代需求,而且需要相关现实条件的支持。纵观历史,每一次政治学的飞跃其实都有着各种资源的支持。比如美国战后行为主义政治学的飞速发展,“这里起作用的,既有商业因素,也有政治因素”〔27〕,除了将政府相关部门的统计数据进行公布之外,美国政府还提供大量资金用以资助芝加哥大学、密歇根大学等相关研究中心进行数据的收集与发布工作,这为行为主义政治学的发展提供了重要支撑。对于中国政治学的发展而言,当前政治学创新和发展的最重要推动力量就是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最本质特征是党的领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大的优势也是党的领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说明,只要中国共产党重视什么,着力抓什么,什么就会迅速发展。中共中央《关于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的意见》对繁荣和发展哲学社会科学作出了新的指示、指明了方向、提出了任务,明确提出要加快完善对哲学社会科学具有支撑作用的学科,政治学就是其中之一。这为创新和发展中国政治学提供了根本保障和有利条件。更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为中国未来勾画的宏伟蓝图,均需要从政治学的角度加以阐释,并运用政治的方法予以保障。尤其是落实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完善人民当家作主的制度体系与机制,推进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等重要任务,为政治学充分发挥作用提供了广阔空间。

(三)中国政治学近四十年发展的丰厚积累,为政治学的创新夯实了基础

一门学科的发展既是一个自然的过程,也是一个自觉的过程。之所以说是一个自然的过程,是因为一门学科的发展需要遵循学科自然生长的基本规律。以高度发达的美国政治科学为例,如果从20世纪早期的芝加哥学派的研究作为起点,至今美国的政治科学已经发展了近100年。在这个过程中,芝加哥学派逐步摆脱了传统的欧洲规范性政治学研究范式,在“自主”的基础上不断积累和拓展其影响力,“从而使得它能在全(美)国范围内普遍发展下去……带到了耶鲁、普林斯顿、哥伦比亚、斯坦福、麻省理工等大学以及兰德公司”。〔28〕中国政治学虽然也有着百年的发展历程,但是中国政治学真正成为独立的学科,并服务中国特色社会政治发展仅有不到40年的时间。即使在学科恢复之初的艰难环境中,第一代政治学人们也没有放弃根据本土需要来建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的努力,其独立自主地展开建立政治学会、确立指导思想、培养教研人才、编写专业教材、选定研究重点等工作。〔29〕也正是因为尊重了学科发展规律,中国政治学在之后的发展过程中不断地拓展研究领域、积累研究成果、形成研究特色,这为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奠定了坚实基础。

此外,任何学科的发展都离不开学者主观能动性的发挥。无论是在中文里还是在英文里,学科(Discipline)这个词都有“约束”的含意。一个学科之所以能够独立存在,就意味着学者需要在某种具有约束力的框架内展开学习和研究,从而区分本学科与其他学科。当然,这种“约束”并不是强制性的,其更多地是一种“自觉”。从中国政治学的发展历程看,首先中国政治学者自觉选定了发展道路,即以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从中国的具体情况出发,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治学。其次,中国政治学者对发展过程自觉进行反思和规划,比如王惠岩先生在政治学发展的重大节点总会通过总结和展望的方式对政治学发展的历程、成就、不足以及前进方向进行系统阐述。中国政治学者始终坚持此优良传统,在诸如改革开放三十年、政治学恢复三十年、新中国成立六十年等重要时间节点对中国政治学的发展进行回顾与展望,并且更加细致和系统。此外,中国政治学者还自觉进行创新,不断地拓展研究领域、革新研究方法,尤其是不同的高校和研究机构都自觉根据社会需求以及自身特长,选择差异化的学术增长点,形成了当前中国政治学百花齐放的局面。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政治学近四十年的发展积累了一大批优秀而自信的专业人才。政治学恢复之初,为了解决政治学的专业人才问题,中国政治学会委托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举办“全国第一期政治学讲习班”,为全国22个省市培养了60多名学术骨干〔30〕,推动了中国政治学在全国范围的生根与发展。及至近日,“从事政治学研究的学者和专业人员近1万人,在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各个系统中设立政治学科专门研究机构近150个”〔31〕,并且形成了合理的老中青传承协作的人才配置模式。伴随着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政治学专业人才大多都经历了中国从封闭落后到开放富强的过程,也经历了中国政治学面对西方政治学从自卑到自信的过程。在老一辈政治学人的努力下,中国政治学者不仅将马克思主义政治学基本原理传承了下来,而且通过大量翻译西方政治学重要作品对其主要观点、基本假设、发展脉络、研究前沿以及主要缺陷等有了较为全面的掌握。随着全球的信息在互联网上高速流动,尤其是当中国政治学者越来越多地通过留学或者其他学术交流方式走出国门时,西方国家面临的种种政治问题与中国政治道路展现出的强大生命力之间形成了强烈对比。越来越多的政治学者可以用更加客观的视角看待长期占据统治地位的西方政治学,更加理性地分析西方政治学中的傲慢与偏见,更加熟练地运用西方政治学发明的各种技术和方法来研究中外政治现象,也更加自信和自觉地总结中国政治实践和构建中国政治理论。这些扎实的理论、视野开阔并且自强自信的政治学专业人才是中国政治学未来创新的宝贵财富。

(四)党和国家不断创新的治国理政理论与实践,为政治学的创新提供不竭的资源

客观来看,当今西方政治学无疑在概念建构、范畴设定以及话语传播等方面都处于“霸权”地位。即使毛泽东在1941年就批评过“言必称希腊”的现象〔32〕,在当前的学术研究中学者们仍旧有意识或无意识地陷入到西方政治学设定的语境之中。导致这种困境的原因之一是近代以来西方政治学伴随着西方文明的强势扩张将一些基本政治概念、政治分类模式以及政治理论嵌入到人类知识“底层”话语之中,进而演变成任何学术研究都无法绕开的“节点”,比如任何国家的当代政治学研究都无法脱离对民主、民族国家、政体、现代化等问题的研究。而上述政治学基本概念和理论无疑最早都是对西方“地方性”政治实践的总结,其中也暗含了西方一些深层次的价值预设,比如无处不在个人主义。而这个“在西方被视为最重要的价值观,在世界范围内最不重要”。〔33〕

纵观当今世界发展中国家的政治学发展,西方政治理论的霸权地位短时期内是难以撼动的。如果阅读拉美、印度或者非洲一些政治学者的著作,往往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其研究的出发点是本国特有的政治问题,而其论证模式和解决方案又会不自觉回到了西方政治学设定的固有框架之中。中国政治学之所以能够突破西方设定的僵化模式,实现真正的范式创新,就是因为其具有两个其他国家很难同时具备的条件。中国悠久而深厚的传统政治资源是其重要财富。依据历史和实践的逻辑,中国政治史和政治思想史的演变线索与经典的西方线索有着极大区别,其中包含着大量西方政治学没有涉及的制度与思想。比如大规模政治共同体的构建、维系与治理这一难题在西欧历经千年尚未完成,而中国早已依据法家、儒家、道家等学说建构起一套从理论到实践的完整模式并影响至今。正是这些独特的历史资源为中国政治学的创新提供了逻辑突破的起点和丰富的素材。

当然,空守先贤留下的财富并不足以支撑当代的范式创新。中国政治学发展可以取得突破的更重要财富是中国共产党和国家不断创新的治国理政理论与实践。仅以十八大以来治国理政的新理念和新实践为例,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提出不仅明确了中国全面深化改革的目标,而且超越了具有明显“去国家”倾向的西方治理理论,从理论与实践上实现了国家与治理的结合;“中国梦”的提出与 “美国梦”形成了强烈对比,其具有梦想与实践相结合、个人与群体相结合、中国与世界相结合的特征,摆脱了西方式政治理想中极端个人化的固有模式;“政治生态”概念的提出并不同于围绕生态环境问题构建的“政治生态学(Political ecology)”,其超越了现有的理论视野,有机地融合了政党理论、反腐理论、民主理论、政治系统论、组织行为学、政治文化等多个维度;民心是最大的政治,这一理念将民主、民本、民生、民意等概念创造性地串联起来,超越了自由民主理论中将民意抽象化、符号化和瞬时化的弊端,重新界定了民众在整个政治体系中的地位,等等。通过上面的例子不难发现,党和国家的治国理政的理论与实践本身都突破了既有理论体系的限制,这不仅为政治学的创新指明了方向,也在某种意义上推动着中国政治学必须始终更新自己的理论体系。十九大报告中的新判断和新提法更是进一步为中国政治学的创新提供了动力和压力。

自然,以中国传统思想和治国理政经验作为政治学创新的资源,并不意味着要推翻现有的政治学科体系或者摒弃一切西方政治学发明的知识,而是要在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基础上,构建一个对照和评判现有政治学知识的体系。比如,对照民本与民主、民生与民主、民心与民调、和谐与竞争、德治与法治、王道与霸权等,进而在“比较、对照、批判、吸收、升华的基础上,使民族性更加符合当代中国和当今世界的发展要求,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34〕

三、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的主要方向与内容

十八大以来中国的政治发展历程具有明显的体系性和系统性特征,比如推进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健全人民当家作主制度体系、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等实践无不体现上述特征。十九大报告进一步提出“着力增强改革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35〕系统性的改革发展实践呼唤着更加完善的理论体系。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座谈会上明确提出“着力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在指导思想、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等方面充分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36〕这个论断也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的创新指明了发展方向。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创新的主要方向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作为一个体系,首先应当有坚定的指导思想。一门学问之所以形成体系,就是因为其具有内在一致的逻辑、明确的发展方向以及延续不断的积累,而这三点的达成都需要有明确而坚定的指导思想。正如前文所述,中国政治学在发展过程中已经选定马克思主义,尤其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思想,而未来需要进一步解决真懂、真信、真用的问题。其次,中国政治学体系应当有逻辑明确的结构。政治学不是由几个概念、范畴、理论或几本教材简单拼凑而成,而是不同组成部分之间按照一贯的逻辑“化合”而成的体系。就如同化学反应一般,政治学体系的组成要素需要安排合理、结构有序、比例适当,做到详略得当,又要覆盖广泛。哲学社会科学讲话将政治学体系的结构明确划分为三个组成部分: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这成为支撑中国政治学未来发展的三根支柱。再次,中国政治学体系应当有涵容性。政治学作为一门成熟的学问体系,其创新和发展的基础性条件是尽量将所有的子学科内容都涵盖在内,虽然不能做到涵容一切与政治相关的内容,但也不能因为一些莫棱两可的理由将某些学科和主题排斥在外。最后,中国政治学体系应当具有动态性。由于政治学内容受到不断变化的政治实践、新兴的政治需求、创新的政治研究手段等影响,因而会持续地拓展研究领域,并衍生出交叉学科和新兴学科。中国政治学体系应该及时将各种类型的创新包容在内,并将之转化为体系演进的资源与动力。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学科体系创新的主要内容

学科是一个约束性的框架,其提供了知识传播和积累的确定空间。划定学科的优势是聚焦和效率,但是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导致知识的割裂和视野的局限。对照上文提及的一些原则,中国政治学的学科体系仍然有一些不可忽视的问题。

首先,基础学科设置仍有缺失。中国政治学虽然坚持将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思想,但是学科体系中仍然缺少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说史等学科。在高校的政治学教学体系中,仅有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经典选读等类似的课程,而且并不是所有高校都开设。这很容易导致对马克主义政治学说理解的碎片化和片面化,尤其是可能导致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的“虚无化”。此外,中国共产党政治学说史、新中国政治学说史、新中国政治发展史等学科和课程的缺位,极易导致对中国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研究的忽视。而上述学科恰恰是彰显中国特色、确立“四个自信”不可缺少的部分。诸如此类,中国政治学需要围绕哲学社会科学座谈会讲话的精神,尽快补全学科体系的短板。

其次,交叉和前沿学科仍需突破。由于学科之间的分割,一些交叉和前沿学科的发展仍然无法满足政治实践的需求。比如,随着“一带一路”倡议以及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不断落实,政府以及相关组织对于国别政治与区域政治的研究有着大量的需求。但是在现有学科体系中,政治学者大多数都是接受英语训练,很少有学者能够学习和掌握研究对象国所需要的小语种;小语种属于外国语言文学学科,其学习者并不系统地接受政治学训练。这种政治学科和语言学科的割裂极大地限制了政治学在区域国别研究方面的作用。再比如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必然会对国家治理以及政治发展产生重要影响,这亟需从政治学角度予以解读和研究。但是现有学科体系中,计算科学、数学、统计学、逻辑学都与政治学科间有着严密的壁垒,这无疑限制了政治学在上述领域发挥应有的作用。

最后,现有教材体系仍待完善。“学科体系同教材体系密不可分。学科体系建设上不去,教材体系就上不去;反过来,教材体系上不去,学科体系就没有后劲。”〔37〕经过近四十年的努力和积累,当前政治学的教材体系基本完备,并沉淀下完整的政治学经典教材系列。尤其是随着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的推进,政治学教材体系进一步完善。但仍然存在以下问题:因为上文述及的学科设置原因,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说史等教材仍然缺失;理论性教材仍然占据主导地位,普及性教材不足;教材的编写形式稍显僵化,教材中的案例、数据或者插图等更加生动和直观的内容不足;教材的更新和改版速度过慢,不能充分反映新时代、新理论和新问题,等等。上述问题的解决都需要从体系角度思考改进方案,加强顶层设计,根据新时代政治发展实践的需要进行针对性的调整。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学术体系创新的主要内容

学术体系是围绕如何研究政治问题、如何规范研究过程、如何评价研究成果展开的体系。我们在政治学学术体系建构方面应该关注以下问题:

首先,指导思想与学术定力。在一般的语境中,学术意味着“客观”或者“价值中立”。很多教科书中都要求研究者在研究过程中摒除自己的价值偏好或者偏见。这种观点对于提升学术研究的“科学”性有一定的意义,但其却忽略了更深层次的问题,即在政治学中,无论研究主体还是研究客体最终都是有某种立场的人。即使将“价值中立”作为自己标签的行为主义者,其在研究过程中也无法避免受到经济学占据主导地位的自由主义价值的影响。这是普遍而又正常的现象。对于中国政治学学术研究而言,马克思主义是指导思想。但是因为上述种种原因,马克思主义往往被矮化为僵化的政治说教,其在一定程度上被边缘化。这导致政治学恢复之初学者们担忧的现象仍然存在:“我们的工作,往往存在着一般化,抓不住重点;也有一个潮流来了,一个什么事来了,一哄而起,不分轻重缓急”。〔38〕当然,解决当前政治学学术研究缺乏定力的问题,关键在于进一步强化马克思主义,尤其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在政治学研究的指导地位,解决好政治学“为什么人的问题”,真正站在人民的立场上展开研究。

其次,评价模式与学术方向。学术评价原本是学术共同体对某项研究成果的认可,同时可以方便研究者在浩如烟海的文献中获得高质量的信息。随着历史的发展,学术评价之上开始被附加上课题分配、职称评定、薪酬水平、社会声誉等一系列功能。之后学术评价成为一种超强的激励机制,其在刺激学术成果大量生产的同时,也直接开始影响学术的发展方向。学者们开始为了获得某种评价而展开研究,而非为了解决问题或创造价值。〔39〕在当前政治学研究中也存在类似问题,尤其是在研究方法的应用与评价上。随着美国式学术评价标准的引入,规范研究产出周期长,影响因子小,因而也就被视为学术研究中的“第三世界”;而由经济学、统计学等方法驱动的所谓“科学”研究显然更具性价比。随着学风的浮躁,开始出现唯数字和工具是从的现象,这对于学术的长远发展而言无疑将造成釜底抽薪的影响,诱导大部分学人投向产出高、见效快的研究领域,从而加重学科体系建设资源分配中的不平衡现状,反过来也不利于建构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学学术体系。因此,中国政治学亟待在反思现有学术体系两方面影响的前提下,探索建立更加合理的学术评价体系。

最后,学术规范与学术发展。学术规范是学术研究的灵魂,其贯穿从问题提出,到资料收集,再到形成结论的全部研究过程。其中任何一个环节的缺失,都会严重削弱学术研究的影响力和公信力。总体上看,随着学术规范训练的普及以及报刊杂志学术规范审查制度和手段的日益完备,抄袭剽窃等学术不端行为在政治学研究中越来越少。但是不容忽视的是,没有核查原文的假引伪注、直接引用二手文献、对他人文字“改头换面”、按照结论裁切资料、为了得出结论篡改数据、不注意资料的完整保存而导致研究信度削弱等问题仍然存在于政治学研究之中。这些问题的存在不仅会影响国内的学术水平,而且会严重伤害国际的学术声誉,进而伤害后文提及的中国政治学话语体系的创新。因此,中国政治学界要将学术规范和学术伦理的训练与传承作为学术体系构建的核心工作。

(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话语体系创新的主要内容

话语“是这样的过程,通过这个过程,参与者交往的设想和主张受到讨论和批判,以便被接受或拒绝”。〔40〕通过这个定义可以看出,首先话语是在交往的过程中产生的,是架起主体与客体之间互动的桥梁,其形式必须是以受众能够听懂或者读懂的方式来传达某种信息或主张。其次,话语的重要功能是引起对某种问题的讨论和思考,它必须能够切中受众真正关切的问题。最后,话语的目的是使受众接受或者拒绝某种思想或观点,当然最终目的还是受众的接受。因而,话语必须具有强大的说服力和感染力。

中国政治学虽然在学科建设和学术研究方面取得了长足发展,但是在话语体系和话语能力建设方面仍然需要继续努力和探索。比如,政治学的受众不应该仅仅是学者,而应该包括广大人民群众。只有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发展道路、政治理论、政治制度以及政治理念通过通俗易懂的方式传递给每一位民众,才能真正地实现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才能在日益复杂的国际形势中坚定正确的政治发展方向。然而,当前政治学界仍存在认为简单明了、通俗易懂无学问,故弄玄虚成为一种风尚的倾向,这导致政治学研究的成果在很大程度上被锁定在象牙塔内,而无法充分发挥其传递正确信息和主张的功能。此外,政治学话语如果想真正能够发挥作用,其方法不应是简单和空洞的说教,而是要通过贴近现实问题的方式引发民众对于某个话题或观点的思考与讨论,并在深入交流的过程中发挥话语的影响力。但是当前政治学研究中,脱离现实问题,自说自话,或者不假思索地以国外的概念和理论匡正中国现实的现象仍然广泛存在。这种脱离时代、现实和国情的政治话语显然难以引起民众的共鸣。最后,政治话语想要具有说服力和感染力,其表达应该是具有感性的成分。正如很多政治心理实验发现的那样,人们在接受某种论点的过程中往往“情感战胜理智”。〔41〕因此,当前中国政治学话语的表达应该改进艰深晦涩的长篇大论,可以尝试以通俗书籍、影视作品、报刊杂志、社交媒体、网络公开课等生动多彩的形式来实现更好的效果。

此外,随着中国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中国政治学的话语体系还肩负了对外话语传播的功能。总体上看,随着中国政治学者对外交流的深入以及“中华学术外译”等项目的推动,越来越多的学术成果开始在国外主流出版渠道发行,中国政治学在国际上开始发出更加有力的声音。但是仍然值得关注的是,由于西方报刊杂志有着很强的意识形态壁垒,对外的政治学学术成果发表不仅需要符合其设定的学术规范,而且需要迎合其特定的问题与价值偏好。客观来讲,对于前者的学习有助于提升中国政治学研究水平,但是对后者的迎合却无助于中国政治经验和政治话语的传播。因此,中国政治学话语对外传播首先应该坚持中国问题和中国立场,在此基础上有针对性地总结国际社会所理解的概念、价值和理论,通过引起讨论和争鸣,而非以迎合的方式实现中国政治话语的传播。

四、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的具体方法

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迈入新时代,政治学创新所需要的各种客观和主观条件都已经初步具备。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这是一个需要理论而且一定能够产生理论的时代,这是一个需要思想而且一定能够产生思想的时代。我们不能辜负了这个时代。”〔42〕概括而言,中国政治学的创新需要处理好以下几对关系:

第一,继承与创新的统一。纵观政治学发展的历史,创新活动是非常艰难的。每一项看似微小的创新无不是经历了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积淀。正如邓小平指出的那样“任何一项科学研究成果,都不可能是一个人努力的结果,都是吸收了前人和今人的研究成果”。〔43〕对于中国政治学的创新而言,首先要做的就是确定发展的逻辑起点和前进的基本方向,也就是确定“前人”。然而,如果把政治学核心概念的发展历史进行梳理,大部分都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其解决的也是当时当地的问题。用衍生于古希腊的西方政治学经验作为中国政治学创新的起点,不仅不可能产生什么新鲜结论,而且必然造成政治学与中国政治发展实践的脱节。因此,中国政治学必须明确创新的基础是围绕解决中国问题而产生的经典理论和著作,包括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经典著作、中国优秀的传统政治智慧、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经验等。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真正的“巨人肩膀”,为政治学的创新找到正确方向。在此基础上,中国政治学的创新一定是基于“问题意识”的创新。“问题就是公开的、无畏的、左右一切个人的时代声音。问题就是时代的口号,是它表现自己精神状态的最实际的呼声”。〔44〕只有围绕“问题”,才能找到历史与未来的结合点,才能辨别古今中外政治资源中有用的要素,才能使创新不流于形式和清谈。此外,在创新的过程中,中国政治学者切勿急功近利,应注重学养与修养,注重分析框架和分析工具的形成,敢于解放思想,追求真理。

第二,本土化与国际化的统一。任何一种政治学都是对特定时代“本土”或地方性问题的回应,从来没有一种政治学是为了解决其他国家问题而发明的。特定政治学之所以能够产生跨越国界或者超越时代的影响,也都是因为其在解决本土问题时所展现的解释力和说服力。从这个意义上讲,政治学研究中并不存在绝对的“国际化”,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中国政治学的创新应该始终围绕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以及新时代中国政治发展中面临的各种问题展开本土化研究。当然“独立自主不是闭关自守,自力更生不是盲目排外”。〔45〕产生于不同文化中的政治学虽然存在巨大差异,但是在特定条件约束下,人类面临的政治问题具有一定的普遍性。因此,对国外政治学优秀成果的借鉴和吸收是拓展中国政治学研究视野,丰富政治学创新资源不可或缺的环节。但应该注意的是,借鉴不是照搬。中国政治学必须充分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去评判和剖析西方政治学的问题意识、价值预设、研究逻辑以及结论的适用范围,进而真正做到“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46〕

第三,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的统一。政治学将在社会生活中具有统领地位的政治作为研究对象,这就使其目的不仅仅是研究政治现象,而且要引领政治发展。从整个发展的历程看,对理想政治生活的描绘一直是政治学研究重要的主题。从中国古代儒家学说的“大同”和“小康”、道家学说的“小国寡民”和“至德之世”,到古希腊柏拉图的理想国与亚里士多德混合政体,及至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说对于共产主义社会的描述,政治学中的理想主义一直是激励和引领政治创新的重要力量。即使是当代日趋保守的自由主义政治学说,也将自由代议制民主包装成人类社会唯一的归宿,认为“人类不会是盛开千姿百态美丽花朵的无数蓓蕾,而是奔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一辆辆马车”。〔47〕中国政治学的创新也应该继承沿袭自马克思主义以及中国传统政治思想中的理想主义色彩,尤其是要将政治发展的理想模式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联系起来,助力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胜利。当然,任何梦想都是以现实为基础的。正如马克思主义与空想社会主义的最大区别就是其始终扎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根本矛盾与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实践。中国政治学的创新应该是实实在在的,应认真研究中国政治发展中每一个具体问题,尤其是涉及人民群众美好生活需要的政治问题。切勿脱离实际、脱离国情,异想天开,真正能够处理好应然和实然的关系。

第四,关注理论建设与关注具体实践的统一。政治学是经世致用之学,其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政治实践。作为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学科,在确立实践具有基础性作用的同时,也应该意识到理论本身的发展规律和能动性。概括来看,政治学理论大体包括两种:一是通过对历史以及已经发生的实践进行梳理和总结,进而对政治现实进行解读,并明确未来的发展方向,其主要是进行事后研究;二是通过深刻剖析社会的基本矛盾和演进模式发现政治现象的基本规律,以期对未来的政治发展进行预测和指导,其主要进行预测性研究。显然这两种理论模式都没有跟在实践后面亦步亦趋,而是对实践的发展具有很强的能动性。就像列宁指出的那样,“没有革命的理论,就不会有革命的运动”。〔48〕中国政治学的理论创新也应该在实践的基础上,勇于对政治实践的发展进行引导。尤其是在当前全面深化改革的历史背景下,政治学更应该从理论上贡献智慧,为增强改革的系统性、整体性、协同性提供支持。

第五,政治学自身的创新发展与其他相近学科创新发展的相互关照。开放性是政治学的基本特征,这是因为政治学是按照研究问题,而非研究方法来划定学科边界的。如果其他学科的研究问题与政治学有相似之处,政治学可以方便地与其进行交叉研究;如果其他学科的方法有助于政治问题的剖析与解决,那么这些方法可以便利地移植到政治学的研究之中。政治学的创新历史,就是与法学、历史学、社会学、经济学、统计学等学科相互关照、共同发展的历史。在当今时代,各种社会矛盾和问题交织叠加,任何问题的解决都离不开政治的手段,同样任何政治问题的解决也离不开其他学科的支持。未来政治学的创新应该积极关注其他学科的创新,尤其是研究方法的创新,比如将大数据、人工智能、网络分析、情感分析等新兴技术手段及时引入政治学,为政治学研究带来新的工具、开拓新的研究领域和注入新的发展活力。

第六,科学区分政治问题与学术问题的界限。政治学是大局学、战略学,其研究的很多问题都是事关国家政治稳定和安全的全局性问题。近现代各国政治发展的进程表明,一旦政治学对社会的导向出现重大偏差,其造成的损失可能是无法估量的。因此毋庸讳言,政治学研究中不可避免地存在敏感问题,这种现象在那些标榜“民主自由”的国家也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对于中国而言,因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必然会影响到一些国家和势力的利益,所以在这个伟大征程上,敌对势力通过“价值”输出方式来干扰中国的意识形态安全的恶意行为只会愈演愈烈。因此,中国政治学在创新时必须旗帜鲜明地反对和抵制各种错误观点。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需要科学区分政治问题与学术问题的界限,“既反对打着学术研究旗号从事违背学术道德、违反宪法法律的假学术行为,也反对把学术问题和政治问题混淆起来、用解决政治问题的办法对待学术问题的简单化做法。”〔49〕为了实现上述要求,需要在以下几个方面做出探索:首先,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坚持学术民主,通过百家争鸣的方式提升整体的学术研究水平和创新能力,以“强身健体”来增强中国政治学的免疫能力。其次,进一步强化学术规范、学术道德、学术伦理体系的建设,将构建和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内化为每一个政治学者的自觉行动,进而以学术共同体的自律带动风清气正的学术生态。最后,加强党和政府对政治学发展的引导,一方面相关机构要通过科学合理的课题分配、学术评价、学术评奖、学术荣誉机制来引导政治学学术研究的方向,另一方面深入贯彻党的知识分子政策,从思想、生活、工作、职业发展等方面关心政治学研究者,为其解决所面临的各种实际困难,为优秀政治学人才的成长创造良好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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