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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内生型供给机制及效度
——基于武汉市S社区“乐龄居”的实践分析

2018-03-31杨刚华雪婷

社会工作 2018年3期
关键词:乐龄内生供给

杨刚 华雪婷

一、引 言

在基层公共文化服务供给中,作为公共文化服务实践者的社区居委会,一方面需要对接政府自上而下的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行政任务和要求,另一方面又要及时反映社区居民多元化的文化需求,在政府和居民之间起到沟通桥梁的作用。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作为和谐社区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供给能力和水平已成为衡量一个城市文明化、现代化的重要标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逐渐开始重视对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特别是作为城市基层组织的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在探索中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然而,受到长期以来“大国家、小社会”观念的影响,我国大部分城市的公共文化服务供给仍然是以国家行政为主导的单一型供给模式。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城市化进程的加速推进,居民主体和权利意识的增强,单一的行政力量控制公共文化服务建设,造成公共文化服务行政化供给,必然会出现公共文化服务供给过剩与供给无效、高成本投入与低效率服务、公共文化服务的效果与初衷相违、任务式动员等诸多问题,导致公共文化服务无法满足居民日益多元化、复杂化的公共文化需求,引发人民群众的不满情绪,进而加大社会分化、社会认同危机(杨刚,2018)。从而,亟需探索一种新型的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机制,以解决传统的政府主导型供给机制的困境。

近年来,随着社区社会组织的产生和发展壮大,积极参与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与政府、社区形成良性互动,有效地吸纳居民参与其中,发挥着社区治理的效用。在社会组织为社区提供公共文化服务的实践中,不少地方政府通过引入外生型社会组织来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由于这类社会组织来自社区外部,难以准确把握社区居民实际需求,致使居民参与度和认可度不高。在某种程度上讲,外来的社会组织受到了社区和居民的排斥,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质量大打折扣。而在社区内部孵化产生的内生型社会组织由于扎根于社区,更能对接居民多样化的文化需求,能吸引居民参与,获得更高的心理认同感,从而有效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

二、文献回顾

学界对于“内生型”也有一定程度的研究,如叶敏(2010)从乡村公共物品供给的角度,提出乡村公共物品的内生型供给就是乡村能够自发的运用自身的组织机制和资源为居民提供生产生活所必需的乡村社会性公共物品。董磊明(2015)认为,国家的财政能力在包揽农村所有的公共品供给上是有限的,而农村公共品供给中的内生机制将发挥重要作用,通过加强行政组织建设和社会建设,从而提升农村公共品供给内生型机制、提高供给效率。李传喜、张红阳则将“内生型”概念引入到乡村治理中,认为当前的乡村治理具有鲜明的外部性制度安排的特点,存在治理瓶颈。而农村社会有着自生自发的治理机制来维系内在的秩序,这种内生型乡村治理对于农村社会仍将发挥很大的作用(李传喜、张红阳,2017)。由此可见,“内生型”强调的是由自身内部所产生或供给的机制,有着外部(外界)社会所没有的独特优势,发挥着重要作用。

学界也有对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机制进行探讨。如毛少莹(2009)提出“权威”+“多中心型”供给机制,政府与民间伙伴关系型的公共文化供给机制;兼顾公平与效率的公共文化服务消费机制;在特定的历史阶段根据国家和地区发展需要有所偏重的公共文化服务增长机制。郭芳(2013)认为,应建立政府主导与公众需求相结合的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机制,由单向供给转向多向供给。刘磊(2017)也提出了公共文化服务“合作化”供给机制,他认为在公共文化服务供给过程中,社区为辖区内的社团组织提供基础性供给和竞争性供给,并积极推动了社团组织的成长与发展,社团组织在享受社区公共文化资源的同时,也成为公共文化产品落实的嫁接者,发挥了“双向互动式”服务的驱动效应。

尽管许多学者围绕内生型供给以及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机制进行了相关研究,然而,鲜有学者将二者结合起来研究,即从内生型供给的角度研究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机制。笔者将“内生型”概念引入社区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机制中,认为内生型公共文化服务供给以社区内社会组织为供给主体,根据社区内部的独特资源和居民的公共文化需求,为居民定制公共文化服务,提供符合社区居民多元化需求和时代特征的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机制。本文将以武汉市S社区的内生型社会组织“乐龄居”为例,探讨内生型社会组织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运行逻辑,并分析其对于社区治理的效用及发展限度,从而探索社区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新机制。

三、公共文化服务的内生型供给机制何以可能?

我国城市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一直以政府为主导,既由政府决定文化供给的形式,又由政府决定文化供给的内容。随着政府职能的转型,为社会组织提供了良性的发展空间。同时,“单位制”体制的瓦解,使原本由单位承担的社会职能下沉到社区。社区既要承担政府下达的各项行政命令,又要负责本社区内的自治管理职能。为了缓解自身的压力,社区也会有意孵化出内部社会组织,帮助社区承担一些必要的治理职能,这就为内生型社会组织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提供了现实基础。

就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来说,政府面对的公共文化服务受众涵盖社会的不同群体、不同阶层,其所需要的文化服务具有差异性、多样性的特点,必然会形成一定的利益冲突。因此,政府提供的公共文化服务经过一定的平均化过滤后,力求满足大众的普遍需求,而不可能顾及持有特殊利益的“小众市场顾客”(何艳玲,2016)。这也反映出了当前政府供给公共文化服务的缺陷,无法满足居民多元化的公共文化服务需求。即使是政府通过购买社会组织的服务向基层输送公共文化,这些外生型社会组织也与社区居民需求脱钩,不仅无法满足大众化需求,甚至连小众需求也无法对接,从而陷入“水土不服”的困境(耿羽,2017)。可见,在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中,政府主导的行政化供给模式和外生型社会组织的供给模式都有其不足和缺陷,以致公共文化服务供给一直存在着弊端,居民日益多元化和多样化的公共文化服务需求得不到良好的满足,社区缺乏归属感和认同感,无形中为社区治理增加了治理屏障。因此,探索内生型社会组织的公共文化服务供给成为了破解和弥补当前城市社区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困境,满足更多群体的公共文化需求,增强社区认同感和归属感,营造和谐社区氛围,有效促进社区治理。

(一)源于政府职能的转型推动

受传统“官本位”思想以及计划经济体制的束缚,为在有限的资源下实现社会管理的有效性,地方政府长期扮演着“全能政府”的角色,“强政府弱社会”的社会治理格局不断延续,形成以行政权力强力干预社会事务的管控思维(范和生、唐慧敏,2016)。在新形势下的社会,“全能政府”拥有过多不恰当和难以有效履行的权力和职能,弊端日益显现,包揽社会事务的局面已经不能满足人们多样化的需求。因此,转变政府执政理念,推进政府职能转型,促进政府、社会与居民之间的良性互动,是提高社会治理能力的必然要求。伴随“全能型”政府向“有限型”政府、“管控型”政府向“服务型”政府的转变,为社会的发展释放了活力,社会组织快速发展起来,相对独立的、充当政府与居民沟通桥梁的社会组织日益成为社会治理的主体之一。政府的转型为社会组织参与社区治理提供了发展空间和机遇,社会组织能够凝聚群体力量,反映居民需求;政府也可以借助社会组织提供公共文化服务,推进社会治理创新。因此,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不能仅以政府为主导,同时也应该发挥社区内社会组织的功用。

(二)出于社区居委会“减压”的现实需要

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加快,单位制社会逐渐解体,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逐步剥离不属于企业范畴的社会服务和社会控制职能,大量的社会职能和社会问题开始回归社会和居住地,迫切需要新的承接平台(徐永祥、曹国慧,2016)。作为城市基层组成单元的社区,逐步承担起管理社会、提供公共服务的职能。社区既要履行上级政府下达的繁重的行政性工作,完成行政性指标;又要承担起社区内部管理、服务、自治的职能,听取、接纳、满足居民的各方面需求。社区处于政府与居民衔接的中间地带,上下双方的双重压力以及社区自身能力和权能的有限性,驱使社区寻求新的主体来分担社区管理工作。因此,社区通过内部孵化社会组织,形成社区内生型的社会组织,既可以承担起为居民提供公共文化服务的职能,又可以参与社区治理,帮助社区“减压”。

(三)基于对接居民多样性文化需求的必然选择

社区居民对公共文化服务的需求是内生型社会组织发展的根本动力(姜流、叶宏,2016)。一方面,政府和社区在引入外来社会组织时,其与社会组织都处于信息缺失状态。政府和社区不完全确定外来社会组织是否对应本社区需求以及是否有能力提供公共文化服务,社会组织也不确定自身的供给机制是否对应居民需求。一些外来社会组织为了吸引政府部门的眼球,追求前沿与新意,高度关注“心理咨询”“临终关怀”等热词,以便能够获取政府购买服务的项目资金。而对于社区居民基本的文化需求,如唱歌、跳舞、下棋等,由于服务内容相对低端,则少由社会组织去承接。但是,在社区内部孵化产生的内生型社会组织,发轫于社区,能够充分了解本社区居民的基本文化需求,可以形成社区、社会组织与居民之间有效地对接、交流、反馈的机制,从而持续为社区居民提供大众化、多样性的公共文化服务。

另一方面,内生型社会组织可以对接社区居民的特殊文化需求。目前政府通过购买服务满足社区公共文化需求,已经成为供给公共文化服务的一种重要方式和手段。社区也希望通过政府购买专业的社会组织为社区的特殊群体提供服务,如为孤寡老人、留守儿童等特殊群体提供相应的文化活动。然而许多社会组织表演式的短期服务替代了长期专业细致的服务,缺乏长期性、持续性的专业文化服务的提供。而内生型社会组织与社区居民有更多的接触时间,对特殊群体有更多的了解,更能把握他们对公共文化服务的特殊需求,从而定期开展特定的文化活动,满足不同群体的文化需求。

四、内生型社会组织的运作机制:基于“乐龄居”的案例分析

S社区位于湖北省武汉市洪山区狮子山街道,是一所典型的单位制社区,社区内常驻人口约3099户,外来人口约2000户,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覆盖面积大约5000户。针对该社区群众文化需求日益增多的情况,如何为居民提供足够的活动场所,成为社区考虑的主要问题。借助于政府规定相关文化活动场所扩展以及开展文体活动的契机,根据社区居民文化需求,在社区与辖区单位携手的情况下,成立了社会组织服务中心。然而如何把文体活动场所充分利用起来,如何吸引群众走进社区参与活动,是社区居委会需要破解的重要难题。社区书记借助于政府鼓励基层社区创新发展的契机,成立“名家工作室”,在工作室的基础上孵化出社会组织“乐龄居”。“乐龄居”成立于2007年,于2014年在洪山区民政局注册,是通过社区孵化打造的社区社会服务品牌。它不同于政府外部引进或者通过项目承包的社会组织,而是孵化于社区内部,属于内生型社会组织。“乐龄居”针对社区居民需求,从事社区生活、文化、家庭的低偿或无偿的服务。刚成立时主要服务功能以慈善超市的慈善救助为主,随着服务需求的不断提升,其服务范围也不断扩大与完善。目前,“乐龄居”下设生活馆、文化馆、爱家馆三馆,根据不同服务维度及内容,为居民提供多样化、差异化服务,满足居民多层次需求。

(一)生活馆:统筹社区生活资源

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是社区提供公共服务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打通社区内零散的资源,将各种分散、重叠的资源进行统筹、整合,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在为居民提供公共文化服务的过程中,首先要解决居民基本的生活问题,满足居民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居民只有在满足于现有生活服务水准的基础上,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参与社区公共文化活动,承接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

“乐龄居”的生活馆便是以服务居民的生活需求为目标导向,力求满足不同年龄段、不同层次、不同群体的居民需求。起初的服务内容主要涉及居家养老,各项服务以“便民”为最终归宿。生活馆最大的特点便是它的便民超市,它将妇联要求建立的换客超市、党建要求的爱心超市以及民政需要的慈善超市三者结合起来,贯通生活资源,起到资源整合的作用。居民不同的生活需求不必奔走于不同的超市之间,便民超市几乎可以覆盖居民所有的日常需要。“乐龄居”每年也会举行一次“换客”活动,居民可以把家里闲置的生活资源捐赠到超市,也可以采取长期捐赠的做法,充分调动了居民参与社区活动的积极性,增强了居民对社区的归属感。在调研中了解到,之所以统筹社区生活资源,一方面是因为社区内众多资源长期闲置,造成资源的浪费;另一方面考虑到一些使用率高的资源供不应求,容易引起居民之间的利益冲突,不利于和谐社区的建设。据社区书记介绍,“以前有一位居民的腿摔伤了,他自己买了副拐杖使用。后来,等他腿脚恢复便利以后,拐杖放在家里也没有什么用处,造成浪费,他就把拐杖送到了我们这里。如果其他居民有需要的话,就可以来借用。拐杖这种物品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只是一种特殊产品,如果使用期限很短就没有必要去购买,居民可以充分利用这些二手资源,既节省了自己的开销,又能够把社区内的闲置资源给利用起来,实现双赢。”①资料来源:2017年7月武汉市洪山区访谈录音整理。

除了为居民提供便民超市之外,生活馆还融合了餐饮、居家养老服务、家庭医疗服务等商务服务;此外还有管道疏通、家电维修、水电安装、花卉租摆等便民生活服务。把社区内零散、重叠、闲置的资源有机的盘活起来,综合提供配餐、家政、精神慰藉、康复医疗“四位一体”的全方位服务。通过这一块的生活服务,为社区居民生活提供便利,提高居民对社区的信赖感和认同感,从而起到社区治理的作用,解决了居民需求的“最后一公里”问题。

(二)文化馆:整合辖区文化资源,提供多层次的公共文化服务

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很大程度上来自政府下达的相关公共文化服务的任务,然而在政府自上而下的供给过程中,其所提供的公共文化服务的内容、形式与居民的实际需求存在一定的偏差。不同年龄段、不同阶层、不同性别的居民有各自文化需求的群体性类别,而政府“一刀切”的供给机制显然已经不适应现代城市社区居民的文化需求。政府还会通过外部社会组织的输入为社区提供公共文化服务,然而这些社会组织也难以衔接居民的实际文化需求。“政府的初衷是好的,想要通过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用文化把居民凝聚起来,达到居民对社区的认同感、归属感的效果,从而实现文化治理。但是每个社区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一些文体活动,还停留在大众化、群众需求低、普遍化阶段。有时开展文化活动,居民都不愿意来。他们认为,不花钱的文化服务档次比较低,从而不愿耗费时间来参与。所以,就我们社区来说,一些居民需要的是高档次、高水平的文化活动及服务。另外,就政府通过外部孵化提供的社会组织进驻社区,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在实际操作中,存在事与愿违的情况。外来的社会组织在与社区对接方面存在困难,与社区居民需求脱钩。”①资料来源:2017年7月武汉市洪山区访谈录音整理。社区书记介绍到。

“乐龄居”的文化馆以服务居民文化需求为目标,涵盖书法绘画教育、舞蹈教育、音乐教育、乐器教育、暑期幼儿托管等内容,从而弥补政府在公共文化服务供给上的不足。通过整合辖区单位、社区内外各种文化资源,由社区内孵化产生的社会组织来为居民提供高水平、多层次的文化服务。

一方面,整合辖区各种文艺团队,综合利用各种资源。据社区书记介绍,“每个社区都至少有两个以上的舞蹈队,他们的领袖不一样,在开展活动、争取场地和社区相关支持中难免产生竞争,出现排挤的现象,不利于居民之间的和睦。”②资料来源:2017年7月武汉市洪山区访谈录音整理。针对这种情况,“乐龄居”将社区内各种零散的文艺团队进行整合,统一到“文化馆”,综合利用社区文体活动场所设备齐全、功能完善的优势,从而满足不同群体的文化需求。

另一方面,引入社区外部资源,为社区居民提供高品质、多样化文化服务。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不可能完全满足社区居民的需求,再加上单位型社区内居民的生活水平较高,人们对于文化方面的需要也不仅仅满足于大众化的文化供应。因此,为了保障不同层次居民的文化权益,社区通过引入外部优秀的师资力量,为居民提供高品质的文化培训及活动。“我们是以‘乐龄居’为引领,由‘乐龄居’负责招生、收费以及联系培训老师。以舞蹈班为例,每学期每个学员收取100元会费,这些钱根据老师的资历,最少付给老师70%,剩下的15%给社区,15%给‘乐龄居’。以前,我们的场所、服务都是免费提供给居民,但是比较虚,因为老师不可能每天都免费给你做志愿者。所以通过采取这种低偿的形式,鼓励文艺能人进入社区,实现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可持续发展。”③资料来源:2017年7月武汉市洪山区访谈录音整理。

“乐龄居”文化馆扎根于社区内部,能够深入了解居民不同水平、不同类别的文化需求。在此基础上,通过整合社区内分散的资源,提高了社区内文化资源的利用效率,并通过外聘文化能人,为居民提供高水平、多样化的文化服务。从而将居民留在了社区内部,提高了居民参与文化活动的可能性和积极性,打通了社区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最后一公里”。

(三)爱家馆:通过线上线下文化供给机制,提升家庭文化建设

建设和谐社区,创新社区治理,关键在于打造和谐的家庭氛围,营造良好的家庭文化环境,实现家庭成员个体之间的和睦。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不仅应该着眼于社区层面居民的文化需求,同样应该重视作为社区组成单位的家庭文化建设,为个体家庭提供公共文化资源。

社区书记谈到,“‘乐龄居’的爱家馆是以家庭为中心,提供刺绣、折纸、烹饪等活动,充分利用社区内的文化能人,让他们把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技艺传授给每个家庭,从而构建家庭、邻里间的和谐人际关系。我们推进文化建设、文化治理,最终还是要回归到家庭。现在经济发展水平提高了,人们的收入增加了,物质生活充裕了,但人们却渐渐忘了原本的东西:法、理、情。所以我们重视家庭文化建设,就是要让每个家庭找回原本的‘情’,找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网络与情感,从而增强对社区大家庭的认同感和归属感。”①资料来源:2017年7月武汉市洪山区访谈录音整理。“乐龄居”的爱家馆不仅通过网络平台的形式,为家庭提供婚姻、道德礼仪、法律维权和心理咨询等服务,居民可以通过移动互联网,拉近女性、家庭与社区妇联的距离,从而搭建家训家规学习交流、教育、服务、沟通的平台。同时,通过利用社区名家工作室的专家资源,开设家庭美学、社会学、国学、心理学等论坛,提升家庭文化建设。通过这种线上线下双重供给机制,为居民提供不同层次、不同类别的公共文化服务,营造良好的家庭文化氛围。围绕家庭开展的相关文化活动,不仅能够对接居民的日常生活需求,而且能够通过活动把家庭内部成员之间以及不同的家庭之间凝聚起来,增强社区居民间的亲密感和认同感。各种文化活动不应该仅仅简单的理解为满足居民需求,更应该看到其背后所蕴含的文化、文明教育的功能,从而通过文化的力量起到社区治理的功效。

五、内生型社会组织“乐龄居”的运作特点

S社区的内生型社会组织“乐龄居”不同于政府购买的社会组织,它是基于社区内居民需求成立的,并以社区居民的文化需求为导向,提供相应的公共文化服务。由于孵化于社区内部,并以社区书记为领头人,“乐龄居”从产生到发展,都吸引了居民的高度参与,获得了居民的高度认同。因此,其在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文化活动的开展也比较顺利。从成立至今,“乐龄居”形成了一套自身独有的运作特色。

(一)形成供需对接机制,实现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有效性

“乐龄居”孵化于社区内部,深入居民,能够准确把握不同群体居民的文化需求。一方面,通过实体服务的方式,对接居民差异化需求。针对社区内儿童群体,社区在文化馆开设暑期托管班,对儿童进行学习上的辅导。同时通过相关的问卷调查、家庭走访等形式,近距离接触青少年群体,把握该年龄段成员的心理特点和文化需求。在深入了解和广泛调查之后,有针对性的组织暑期观影、暑期阅读等文化活动,满足青少年群体在文化上的基本需求,保障青少年的基本文化权益。同时通过开展亲子活动,拉进家庭成员之间的距离,重构社区成员之间的人际关系网,增强原子化个人之间的粘合度。针对社区内的中老年群体,“乐龄居”的文化馆和爱家馆通过外聘老师的方式,把具有舞蹈、绘画、书法等方面特长的能人引进社区,根据居民个性化需求,为居民提供多样化、高层次的文化指导和培训。同时充分利用社区内部的专家资源,开设美学、心理学、社会学等论坛和讲座,在为居民提供大众化的公共文化服务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居民的文化素养。另一方面,通过搭建虚拟网络平台,对接居民特殊需求。如针对社区内老年群体居多的情况,生活馆开展特色居家养老活动,通过政府购买与社区对接的形式,设置了“李秘书智能服务器”,老年人可以通过语音电话的形式,反映需求。通过搭建这样的网络平台,方便了老年人的日常生活。“乐龄居”能够准确对接居民各方面的需求,从而实现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有效性。

(二)采取“公益+低偿”驱动机制,实现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可持续性

不同于其他社区采取免费供给公共文化服务的形式,S社区与“乐龄居”采取无偿及低偿服务的形式,既为居民提供大众性文化服务,又进一步提升文化供给的档次,满足居民高层次的文化需求。社区每年会以惠民资金的形式给予3000元的补助,主要用于“乐龄居”文化馆与爱家馆的发展。文化馆在开展“合唱班”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服务,延伸成立了舞蹈班、书法绘画班、时装班、古筝班、瑜伽班,目前各种培训班共有学员400余人。每位学员每学期要缴纳课时费100元,其中70%给培训老师,15%给社区,15%给“乐龄居”。授课教师在得到利益回报的情况下,自然会提高相关文化培训的质量;社区也会为“乐龄居”供给相关的文化服务搭建更广阔的平台;而“乐龄居”本身也会根据居民的差异化需求,为居民筛选高水平、多层次的文化服务。爱家馆则提供烹饪教育、传统纸艺、传统汉绣、古诗、陶艺等课程,也采取适当的比例收取学费与分配。不仅有助于家庭间亲子关系的凝聚,同时也使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得以传承。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如果简单的采用免费提供的形式,很难提高文化服务的质量,也难以实现长期性的持续发展。而“乐龄居”的“公益+低偿”服务机制,对于社区居民而言,通过适当的资金支出,便可在社区内部享受到多元化、个性化的文化服务,增强了对社区治理及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信任感和认同感。对于社区而言,既能够发挥社区志愿者乐于助人、服务群众的精神和积极性,同时又给予“乐龄居”发展的资金和动力支持,使其能够持续运转,实现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连续性和持久性。

(三)整合社区内外人才机制,实现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多元性

考虑到社区内不同居民对于公共文化服务具有不同层次的需求,“乐龄居”在充分利用本社区内文艺骨干的基础上,广泛吸纳社区外的专业文化人才,来为社区居民提供高层次、多元化的文化服务。一方面,社区通过开展各项文体活动,吸纳居民广泛参与,在参与中发掘社区文艺骨干。也通过居民之间的推荐、发现,把具有一定文艺专长的骨干聚集起来,对他们进行整合、培育、训练,从而在社区文艺团队和文化活动中起到带头人的作用,针对本社区居民的文化需求,为居民提供基本的公共文化服务。另一方面,充分利用“乐龄居”领头人的社区书记身份,发动身边的各种人脉资源,引进社区外的专家,为社区居民开设美学、社会学、国学等专业论坛,并进行相关的文化知识培训。同时,“乐龄居”还引进各领域的文艺骨干人员,为社区居民提供专业性的文艺活动指导与训练,在发扬文艺骨干志愿服务精神的同时,为他们提供相应的补贴和报酬。通过这种途径,满足社区居民多元化、高档次的文化需求。这种整合社区内外文化人才的机制,能够在满足居民基本文化需求的基础上,为居民提供更专业、更多样的文化服务,提升居民享有的文化供给水平,实现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多元性。

六、治理的效用及发展限度

(一)内生型供给机制对社区治理的效用

内生型社会组织参与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不仅改变了传统的由政府单方向输入文化的供给方式,为居民获得多层次、多样化的公共文化服务提供了可能,同时也以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方式,增加居民的社区认同感和凝聚力,培养居民公共精神,增强社区活力,从而达到社区治理的效用。

11..丰富了社区文化生活,增强居民的凝聚力和归属感

内生型社会组织扎根社区,根据居民需求开展不同类型、不同层次的文化活动,极大地满足和丰富了居民的文化生活,提高了居民参与社区文化活动的积极性。通过开展文化活动,为居民提供公共文化服务,吸纳不同层次的居民参与社区活动的过程。在社区居民的不断参与中,居民由封闭走向开放,由个体走向群体,由原子化趋向组织化(郭风英,2015)。在参与公共文化活动的过程中,社区居民的参与意识、主体意识和组织意识被充分调动起来,积极参与到政府、社区和社会组织协调和互动中,促进了各社会治理主体之间的合作与团结,从而增强了居民之间的凝聚力和对社区的归属感。

22..完善了供给机制,满足居民公共文化服务需求

长期以来,在我国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中,政府居主导地位,从公共文化服务的安排、生产到服务都有行政的身影,“行政化”的公共文化服务供给能力是有限度的,不可能覆盖所有群体的文化需求,这就需要由社会组织承担起必要的文化供给职能。社区通过培育内生型社会组织,使其能够承接社区内琐碎、多样的文化供给服务,既能够弥补政府在公共文化服务供给中的不足,丰富居民的文化生活,又能够在深入了解社区居民的基础上,针对不同群体,提供差异化的公共文化服务。通过政府、社区与社区社会组织的良性互动,为社区居民接近文化、获取文化、保障基本的文化权益提供了可能,使居民在社区范围内就能享受到公共文化服务,打通了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最后一公里”。

33..创新了社区治理方式,发挥了文化治理的效用

创新社区治理机制要形成一个政府、企业组织、社区社会组织和居民自治组织等多元共治的社区治理体系,这样才能提升社区的治理能力,创新社区治理方式(周庆智,2014)。通过给予社区内部社会组织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供给的空间,使其能够弥补政府、居委会在社区治理中存在的真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不仅是为了满足居民的基本文化权益,更重要的是培养居民的公共精神,创建文明和谐的社区环境。目前,社区居民缺乏公共精神,原子化、个体化现象越来越严重,参与社区公共事务的积极性不高(严辞凡、赵守飞,2016)。社区孵化社区社会组织提供公共文化服务,在某种程度上讲,是将文化因素融入到社区治理中,通过社会组织提供文化服务,开展文化活动,把社区内的居民凝聚起来,增强居民之间的社区共同体意识,从而化解利益纠纷及利益矛盾,维持社区的稳定与和谐。因此,把“治理”引入公共文化服务,从文化治理的高度重新审视公共文化服务,就会发现,公共文化服务既是文化治理的一种形式,也是文化治理的一项内容,公共文化服务除了为民众提供文化性公共文化服务以外,更主要地透过它培育公民精神、建构文化认同,在认同、协商的基础上达成治理(吴理财,2012)。

(二)内生型供给机制的发展限度

社区内生型社会组织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既能有效地满足居民多元多层次的文化需求,也能调动社区居民的活力,参与社区公共事务,在提高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能力的同时,也增强了社区治理能力。但是,在内生型社会组织参与社区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中,也存在着制约其发展的因素,需要在探索中不断地完善。

11..过度依赖社区资源,丧失独立性

内生型社会组织生于社区,长于社区,必然离不开社区居委会人力、物力、财力的支持,开展相关的文化活动,也需要社区提供相应的文化资源。但是,对社区资源的过度依赖,则容易造成社会组织失去自我独立性,沦为社区的附属物。目前,社会组织在人力资源、资金资源、活动场地等基本的资源方面,主要依赖于政府部门、社区以及单位的支持(杨丽、赵小平等,2015)。社区居委会在为社会组织提供资源时,掌握更多的主动权,处于优势地位。而社会组织不得不依附于社区居委会各种资源而存在,丧失了独立性和自主性,在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中可能更多的服从于社区安排,迷失了根据居民需求提供服务的方向。同时,社会组织的产生、发展离不开社区书记的领头人作用,也依赖于社区书记提供的人脉资源。而其独立性的丧失,必然影响提供公共文化服务的效用。

22..权责不明确,发展空间受限

社区内生型社会组织发端于社区内部,由社区居委会所推动,承担着社区内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在某种程度上说,社区内生型社会组织依附于社区而存在。同时,社区也会让渡一部分权力,社会组织由此而获得合法性,具有某种行政化的成分,谋求自身的发展。因此,社区居委会和社会组织之间就会存在权责模糊、不明确的状态,将导致双方之间角色功能的混乱,更可能出现社会组织“越位”的情况,社会组织代替社区居委会行使部分权力。在社会组织的管理方面,由于内生型社会组织的特殊性,社区以较行政化的规则对社会组织进行管理,在社会组织有序管理的同时,其发展空间也受到了限制。社区内生型社会组织只能根据社区领导人或社区的发展而存在,缺乏长远的规划和布局,难以发展壮大。

33..缺乏竞争机制,降低供给效能

社区内生型社会组织的成长和发展都离不开社区的推动和扶持,或者说,内生型社会组织是在社区的“庇护”发展。因此,社区将会排斥其他社会组织的进入,内生型社会组织便包揽社区内文化资源,独家供给社区公共文化服务。在市场经济高度发达的今天,竞争是时代的特征和市场经济的重要标志之一。在社区公共文化服务供给过程中,社区内生型社会组织得到社区的青睐,获得更多的社区资源而快速发展。但是,内生型社会组织缺乏竞争机制,缺少“忧患意识”,只为完成政府下达的公共文化服务指标,为社区居民提供相应的文化产品或活动,长此以往,将严重影响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效能,容易造成公共文化服务资源的浪费。

七、总结与思考

十九大报告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为满足社区居民日益增长的多元公共文化服务需求,必须改变以往由政府主导的行政化供给模式,而应该积极探索新型的供给机制。内生型社会组织广泛存在于单位制社区中,既具有传统型社区行政动员的权威性和广泛性优势,又有现代社区所追求的居民广泛参与的目标设计(尹广文、李树武,2015)。充分挖掘和培养社区内生社会组织通过参与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不仅能够有效弥补政府供给的不足,还能为构建和谐、文明、美好的社区创造条件。尽管现阶段内生型供给机制还存在诸多困境,但通过推进政府职能转型、破除阻碍社会组织参与的壁垒、激发社会组织的发展活力等路径,在逐步探索与实践中,将会实现政府与内生型社会组织的良性互动、优势互补,更好的为城市居民提供公共文化服务,完善公共文化服务的供给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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