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诗情谁与共
2018-03-30李翠婷
李翠婷
春日的午后,和喣的阳光透过窗台,倾泄一屋的温暖,这静谧的闲暇,最适合烹煮春茶,手捧书卷,循着清美的文字品读易安一生的蜿蜒曲折。
暮霭沉沉,潋滟波光,着轻衣罗裳的少女荡舟荷塘,酒气伴着花香,恰是青春正好时。
那个尽兴泛舟的少女正是初长成的李家千金,名唤清照。她生在书香世家,自小博览群书,深厚的文学功底为她超然卓绝的气质和自成一派的词风打下基础。对自然的亲近成就了她清丽、明快、不矫饰的风格。可谓少年不知愁,词中偶有的愁滋味不过是“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惜春之感,还是透着俏皮活泼的语气。
清秋月满,旅雁成行,兰舟上独坐的女子满目藕谢花残的景象,相思的愁苦紧锁眉头,漫上心头。
比之“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率真灵动,《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的词境已变,浓愁笼罩,低迷哀婉。她的词抒写过“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羞涩,“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的甜蜜,此时却有了“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离愁。当大大小小的离别纷至沓来时,词便成了她寄情、传情的载体,泼洒离情、思念,抒发孤寂、冷清。已不同于少女时代的清丽酣畅,词句中满是离别之愁,相思之苦。清新生动的词风隐隐有了向低回婉转演变的趋势。
风住尘香,物是人非,易安泛舟的兴致已失,但却常与舟相伴,无奈于颠沛流离的漂泊生活。
战火蔓延,国破,家亡,夫死。变故突如其来,她独与文字相依。一阙《声声慢》诉尽极致的哀愁,“寻寻觅觅”的怅然若失,“冷冷清清”的庭院景致,“凄凄惨惨戚戚”的内心独白,曾经的甜美轻盈全无,只剩下深重的离愁别恨。暂别不若永诀般苦痛,生離怎敌死别的哀愁。若说南渡前漱玉词中有相思,还存有期盼,那么南渡后便成怀想,是空洞的绝望。“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这番愁情深重至此,却被词中三言两语承载着,言虽尽,意难平。
手掩余卷,却无法收敛起伏的心绪。读诗唱词,为的是找寻一份情感的共鸣与慰藉。易安早期的词像在点染一幅画,人们读词,就像画外人欣赏着画中人的欢声笑语。而南渡后的词像在拨弄低回婉转的琴,琴弦,心弦,乐声顿挫,干戈扰攘,一人的浮沉,众人的遭际。浑然没有曲中曲外的界限,只有一层深似一层的哀愁,家庭离乱的愁苦,山河破碎的凄惶,朝廷软弱的无奈,独自飘零的悲楚,万千思绪诉诸笔端,道出的是万千民众的心声。这般字字泣泪的词作,又如何不令人动容。
生活的支离破碎却让漱玉词更完整,苦难的打磨雕刻,让美玉更加精致莹润。诗词的生命在于情感的表达与传递,赋予词情感的是词人,炼就词人的是经历。可以说,如果停留在过往的安稳,她绝写不出“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的豪迈气魄,人们也无法知晓她的铮铮傲骨与爱国情怀。是经历让她的词突破闺阁中的小我,展现忧国忧民的胸怀,让她的词更具普世意义。
意境开阔、思想深远、感人至深的作品,必然来源于亲身经历,是对生活感悟的凝炼表达,词与词人是在经历中一同成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