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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与小时代(评论)

2018-03-29李琪珉

安徽文学 2018年3期
关键词:奶奶小说时代

李琪珉

狄更斯曾在《双城记》的开篇中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生活在这个时代的芸芸众生自然会因为各自的情感所系、欲望所得而有不同的体悟。何荣芳小说中的四奶奶生活在高家大屋里,作为村中最年长的老人,她是破落的传统社会最后的余脉,四奶奶不可动摇的旧时代情绪使其对这个新时代充满排斥与恐慌。她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同时又是新时代的阴影,她在传统与现代的激烈碰撞中艰难地继续担当旧式思想的捍卫者,她的拼命挣扎显示出她意图在这种破碎之上实现重建,这种愚昧顽固、封建守旧的态度与《子夜》里的吴老太爷、《家》中的高老太爷如出一辙,呈现出时代意识与个体价值观的差异。

然而小说最令我震撼的地方并不仅限于作者对四奶奶形象的精彩描摹,而在于其通过对乡村生活的几个微小片段的细节勾勒折射出了整个农村大时代的生动图景,作者从身边日常化的“小世界”中窥探和思考更为深重广阔的社会问题和时代内涵,实现了对宏观历史层面的凝视与反思。而作者之所以能从容不迫地深入到时代历史的细部去发掘和探索,以“小”见“大”地展现传统与现代的鸿沟,正是得益于小说细节的真实和叙事的典型。

虚构,向来被视作小说的生命,也是小说家创作的法宝,但虚构只是一种写作手法,真实才是小说的灵魂。霍克海默曾言,一个作家的作品越伟大,他就越植根于他所处的历史环境之中。这句话充分揭示了小说是来源于生活的写作,应具有充分的现实性和真实性。而这种真实便是来自于作者对作品细节的铺就,《守》中作者塑造了很多诸如四奶奶、王医生等在内的圆形人物,他们的性格并不是单一的平面,而是多侧面、立体可感的,如四奶奶虽然老辣固执、刻薄专横,不许媳妇跳广场舞、用洗衣机、臭美打扮、外出生活,但她也有善良温存、勤劳节俭的一面,她对捡来的春芳和自己的孩子百般呵护,为这个大家庭辛勤地耕耘,舍不得浪费一粒粮食,展现出人性的复杂与丰富。此外,作品凸显了在时代的浪潮下大众物质生活的变迁和精神情感的落寞与荒凉,四奶奶生活的这个河西湾村是清冷凋敝、新旧杂糅的,小洋楼与农作物并举,“乡村的田野苍茫而萧瑟,只有贴着地面的油菜苗含蓄着一点生机。”这正是乡村新旧交替时的真实写照。作者在叙述婆媳关系和邻里交往时,也尽量还原与贴合当下的现实情境,这些纷繁的对话和情绪读者并不陌生,而是经常涌现在我们生活乐章里的小插曲,生动可感。后半部分四奶奶的自白则更是渗入了较多的情感成分,将一个垂垂老者愤懑不解、爱恨交织的复杂心境拿捏得非常精准,展现得淋漓尽致,读来令人心灵震动。

诚然,一部好的作品绝不只是对部分人命运的图解和标识,而是必然有它的精神高度和时代意义。何荣芳在小说中塑造的四奶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典型,她的身上带有旧时代的烙印和农村地域文化的印记,她的存在反映出特定时代农村生活的普遍性,揭示出了社会关系发展的某些规律性和本质方面的东西。作者在文中使用各种隐喻暗讽的手法完成了对四奶奶思想的批判,同时也完成了对旧时代守旧伦理思想的批判。此外,小说的环境和情节也都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河西灣村无疑是中国大大小小落后乡村的一个缩影,正如前几年在文坛引起轰动的梁鸿的非虚构作品《中国在梁庄》,都是通过一个个具有典型性的人和人生故事,来传达出乡村内在的生存状态,在乡村的变迁史中对农民的思想意识予以体察和关怀,作者也因此得以触摸到时代社会的症结和历史存在的真相。

乡村永远是精神的故乡,这是所有乡土小说创作者的初衷,《守》中作者以朴实细密的写实风格所营造出的愚昧与冷漠、悲哀与阴郁交织着的乡村氛围,更是传达出了其对中国底层社会复苏的强烈使命感。小说中阐释的虽是平凡农妇的日常生活,但所有的矛盾都集中于新旧时代的冲突,如此尖锐的对立和摩擦使得作者的笔触尤为忧愤深广,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小说是在与历史和世界对话,作者深邃开放的理性意识和内敛真挚的传统情怀也构成了《守》的文化张力。

小说结尾处的春芳之死令人唏嘘,四奶奶也未能脱离传统伦理的窠臼,在悲伤和无奈中凄惨离世,尽管这样的情节设置因视角限制显得有些突兀,但也延宕出一种苍凉的历史感,指向了人类生存的暧昧与焦虑,因而也深化了人物的悲剧性。在城市边缘的乡村里生活的群众,他们该在这种新旧时代冲突的矛盾困境中如何自处?他们的出路又在哪里呢?这似乎也是作者想要在文中努力探寻却未能得出的答案,即在风雨飘摇的大时代中寻求个体小时代的支点。

责任编辑 东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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