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巫小学的变迁

王宏愿

现在是信息化社会，一个字：快！

有一天，广南县那洒镇中心校校长高正洪和我进行微信视频通话。他在视频里问我：“还认识这地方吗？”我看了半天，视频里一幢幢楼房拔地而起，运动场平坦宽阔，学生在整齐地做操。我知道这是学校，我却辨认不出是哪所学校，高正洪说：“这是你工作过的麻巫小学！”

麻巫小学？！变化这样大，惊得我久久不能说出话来，变化太大了，我真的不敢相信。高正洪接着说：“你还记得吗？你在麻巫小学教书的时候，画了一幅水彩画贴在宿舍的墙上，画名叫《未来的麻巫小學》，画的是未来的麻巫小学校园里教学楼、综合楼、宿舍楼、食堂几大幢楼房错落有致，校园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运动场平平坦坦，学生在校园里愉快地学习、生活……”高正洪身后熟悉的群山，让我一下子回忆起2001年到2003年在麻巫小学工作的那些日子。

那年9月，我被中心校领导宣布调到麻巫小学任教导主任。我之前从未到过麻巫，听着地名就会联想到巫术、巫婆这些瘆人的词。麻巫给我最初的印象是我老舅讲过的一个故事。有一年，他去麻巫帮人建盖房子，第一天，他拿着盆找到一个水塘洗衣服，衣服还没洗好，一名自称村干部的人出现在他眼前，说这是全村人饮用的水，不能在这里洗衣服，按村规民约要罚款20元。老舅不相信这是人喝的水，非常不服气，质问所谓的村干部：“这怎么能是人喝的水呢？这是敲诈勒索！”后来很多群众前来证明确实是这样，老舅才不情愿的交了罚款。在我的印象中，麻巫就是偏僻、贫穷、落后的代名词。

当我跟着拉教材的马车实地到达麻巫小学后，看到的麻巫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老百姓的房屋低矮，村中道路野狗乱窜，牛屎成堆。学校的校舍稍好，是石木结构的。但因为欠了建筑老板的钱，被建筑老板锁住了教室门。乡村公路通了，但一年到头只有拉运化肥的拖拉机跑几趟而已，公路弯道大，坡度陡，老百姓赶集还是习惯人背马驮。虽然我那时只是23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但面对这样的环境，还是忍不住羡慕分工到中心校和公路沿线等条件好的学校的同学，想到我回一次家要走四个多小时的山路，通讯不通，生活不便，医疗、饮水都没有保障，立刻悲从中来。

经过完小校长和我的软磨硬泡，建筑老板还是同意让学生进教室上课了。开学的时候，家长带着学生慢慢的来报到，多数是赊学费杂费让孩子读上书的。我们开学后较长的一段时间，都需要分组到欠费的学生家收回书费杂费，作为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我最不愿意在学生面前向家长讨债，觉得师道尊严会一下子在学生心目中轰然倒地，但又没法不要，上级催费通知一个接一个，教师微薄的工资也垫支不起那么多。

麻巫小学是一个四合院，一百多号学生上课，已经显得很拥挤了，和学校在这个四合院的还有村委会和供销社，群众来找村委会领导办事的，来供销社买百货的，那怎一个乱字了得？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扩大学校的地盘，盖上让学生老师都觉得舒服的校舍。但难度非常大，那点学杂费保证学校日常办公都成问题，要征地，没钱；要建盖校舍，更没钱。扶贫部门送来了一车水泥，说是要捐赠浇灌一块水泥球场，但在四合院内，横量竖量就是量不出一块长28米、宽15米的篮球场，只好浇灌了一块半场的篮球场。在竣工投入使用时我们忍不住的约爱好篮球的村民打一场三对三的比赛。我当时上全校的音体美课程，六个班，人数才一百多人，并且，每天早上我都要组织全校学生利用乡村公路跑操，“一二一”的哨声响彻乡村的天空。

学生是没有宿舍住宿的，老麻巫、新麻巫、箐脚、水淹塘、苦竹林等辖区内村寨的学生全部走读，家离学校远的学生要走上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冬季天亮得晚，学生都借月光或者打火把上学。中午无法回家吃饭，一般是包午饭来学校，也有起得晚的或者家庭贫困的包不了午饭，如果老师知道后，会叫来一起吃饭，饭不够就煮面条给他们吃，但学生自尊心强，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来麻烦老师，宁愿对老师撒谎说吃过了，整个下午就饿着肚子听课学习。

为了恋爱，为了家庭，2003年，在麻巫小学工作了两年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向中心校领导提出了申请，调出了麻巫小学，调进了中心校，从此，麻巫小学就是我经常的梦。梦见老同事啦，梦见学生啦，但确实没有梦见学校的变化。

高正洪说，2008年麻巫小学被列入“全国中小学校舍安全工程项目”学校，征用土地，投资建了一幢900多平方米的教学楼，一幢800多平方米的综合楼，综合楼里有大会议室、电子白板教室、音乐室等等，还有2700多平方米的男女生宿舍楼各一幢，还建盖了食堂，功能室应有尽有，并且建造了有环形跑道的校外运动场。投资70000多元从几公里外的山上引入了清泉，解决师生安全饮水问题。

我画《未来的麻巫小学》当时定义的“未来”，基本是悲观地认为所画的内容不可能实现，但这才十多年，梦想就变成了现实。这简直就是脱胎换骨的变化，叫我如何不惊讶？

现在，国家实施 “两免一补”和营养改善计划等教育惠民政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一谚语，一下子被营养改善计划给“废了”。义务教育阶段免杂费、免书本费、补助寄宿生生活费。不用担心学生家长赊书费了，不用担心贫困学生读不起书了，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都有资助和助学贷款，我们县对建档立卡贫困户的子女上学还给予往返交通费补助。

2018年4月1日是文山州建州60周年纪念日。这60年，是党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在我州成功实践的60年，也是我州经济社会发展取得辉煌成就的60年。我作为教育战线上的一分子，亲身感觉到了我州教育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麻巫小学的变迁中，足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

和高正洪的视频通话看得我心痒痒的，他还邀请我“常回家看看”，是的，曾经的“家”，变化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家”，一定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