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红楼梦影》中理想世界的构筑方式

2018-03-28金芳萍黄晓丹

常州工学院学报(社科版) 2018年2期
关键词:宝钗宝玉红楼梦

金芳萍,黄晓丹

(江南大学人文学院,江苏 无锡 214122)

《红楼梦影》是《红楼梦》的续书之一,也是目前所流传下来的第一部女作家白话章回小说。作者云槎外史是晚清著名才女顾太清。《红楼梦影》共二十四回,接续高鹗的续书,讲述贾府复兴的故事。太清创作《红楼梦影》的动因是心中存有家族复兴的渴望,她需要在小说中实现这样一个愿望,也是为了给后辈提供理想中的大家族生活范式,以作为家族复兴的参考。余英时先生认为“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创造了两个鲜明而对比的世界”[1]36,即干净的大观园世界和肮脏的大观园以外的世界,且“干净的理想世界是建筑在最肮脏的现实世界的基础之上”[1]45。综观《红楼梦影》的情节,太清则构筑了一个圆融统一的理想世界,贾府之中处处是温柔和善的氛围,男女各安其职,长幼有序,夫妻和睦,兄友弟恭,家道重兴,万事升平。

这个理想世界是如何构筑的?太清的方法是塑造理想中的社会性别角色,使他们各安其位,各尽其职。社会性别作为一种文化建构,通过社会的发展而形成,因此区别于生理性别。本文通过对《红楼梦影》的文本细读,并结合太清的诗词,来考察她的社会性别角色观念。太清如何通过塑造理想中的男女性别角色来构筑大家族范式?本文将试作剖析。

一、西林太清与《红楼梦影》

太清(1799—1877)本姓西林觉罗氏,满洲镶蓝旗人,名春,字梅仙,号太清,晚年又号云槎外史。她是雍正、乾隆朝重臣鄂尔泰的曾侄孙女,其祖父鄂昌是甘肃巡抚,后因胡中藻《坚磨生诗钞》获罪被赐死。太清作为罪臣后裔,为嫁给奕绘而假冒侍卫顾文星之女呈报宗人府,因此世人常称顾太清。太清是清代著名才女,有《天游阁集》诗集七卷、《东海渔歌》词集六卷。太清的丈夫爱新觉罗·奕绘是乾隆五子荣纯亲王永琪之孙,荣恪郡王绵亿之子,与太清同岁。奕绘字子章,号妙莲居士,后又号太素道人。太清与奕绘伉俪情深,两人诗词唱和,十分相得。在妙华夫人去世之后,奕绘不再娶妻,只有太清一人相伴,摄嫡室之事。但好景不长,奕绘于道光十八年(1838年)七夕去世,年仅40岁。是年十月,太清因府中“妨嫡”流言,奉太福晋之命,率所生子女搬出太平湖荣王府邸。此后太清多居住在砖塔胡同的宅邸,直至咸丰七年(1857年),太清之孙溥楣袭镇国公,太清才随之重返府中。

太清与诸多才媛闺秀都有交游活动,如沈善宝、许云林、许云姜、项屏山、富察蕊仙、钱伯芳等,且这群才媛闺秀组成了“秋红吟社”[2]卷八。其中沈善宝(1808—1862,字湘佩,号西湖散人)是太清最重要的闺友之一。沈善宝《红楼梦影序》作于咸丰十一年(1861年)七月,其时太清已经63岁。沈善宝于同治元年(1862年)六月十一日去世。太清《哭湘佩妹三首》第一首云:“卅载情如手足亲,问天何故丧斯人。平生心性多豪侠,辜负雄才是女身。红楼幻境原无据,偶尔拈毫续几回。长序一篇承过誉,花笺频寄索书来。”[3]356诗后自注:“余偶续《红楼梦》数回,名曰《红楼梦影》,湘佩为之序,不待脱稿即索看,尝责余性懒,戏谓曰:‘姊年近七十,如不速成此书,恐不能成其功矣。’”[3]356

由此可以确定,《红楼梦影》确实是太清晚年的作品。小说始创于咸丰十一年(1861年)七月之前,而当湘佩去世之时,太清应该还没有完成《红楼梦影》的创作。直到光绪丁丑年(1877年)太清去世,《红楼梦影》才由京都隆福寺路南聚珍堂书房发兑。此后至1988年,《红楼梦影》才再次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太清的《红楼梦影》开头直接摘抄高鹗第一百二十回的内容,贾政在毗陵驿遇到宝玉,从一僧一道那里将他救回。随后贾赦免罪,贾珍复职,宝钗、平儿生子,宝玉、贾兰等人走上仕途,贾政更是升至东阁大学士。《红楼梦影》主要围绕贾府繁荣复兴来展开故事,最后从第二十三回写贾政告老,贾琏辞差,宝玉重游太虚幻境,故事匆匆作结。

太清经历过跌宕起伏的人生之后,她在《红楼梦影》中使贾府复兴,这正好透露太清内心的渴望,她渴望自己的家族能够保持生命力甚至能重新繁荣昌盛。“太清是生活于这一特定时代的贵族妇女,她不愿意看到本阶级的消亡,因而同其他许多续书者一样,希图通过笔墨给贾府行将就木的必然命运注入一线生机,以满足个人心理上的需求。”[4]250而她在《红楼梦影》中所构筑的理想大家族,既是对个人生命的部分书写和记录,也是为后世子孙提供一个可以延续家族生命的范式,来指引家族的复兴之路。

二、理想中的男性角色

《红楼梦》中的男性角色多是污秽的,他们或骄奢淫逸,或放荡无耻,使荣国府一败涂地。在太清的《红楼梦影》中,男性却成为家族复兴的主要力量:男性在仕途上的进步带领家族找回荣耀,而在危机可能到来的时候,男性的及时退隐保全了家族的生命力;他们在家庭内尊重爱护妻子,必要的时候牺牲个人情感以维护婚姻的和谐稳定。

(一)仕途中的男性

男性们在仕途上获得成功是贾府复兴的关键。《红楼梦影》中首先延续了高鹗续书中贾府复兴的情节,“遇着天子圣明,念他家汗马功劳,赏还了世职家产,政老爷袭了荣国公,渐渐的升腾起来,真是否极泰来,百福骈臻”[5]30。在第六回中,贾政突然被补授吏部尚书,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怎么有这样格外的殊恩呢”[5]45。再到第十一回,贾政和探春的公公周琼被皇帝派往西北办差,回来之后受到皇帝赞赏,于是“因办理边疆有功,吏部尚书贾政拜了东阁大学士,都统周琼授了御前大将军”[5]88,至此贾政成为贾相,官位升至极点。而家族中的其他男性也都在仕途中取得成功。贾宝玉和贾兰通过科举考取了功名,两人都成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当差。而贾家的亲戚们也都在仕途上有所表现。

太清在诗词之中从未流露出对男性获取官位的渴望,表达对仕途的热衷似乎不是一个得体的闺秀应该做的,但是在小说中太清却透露出她内心的想法,一个大家族如果要发展壮大,必须依靠男性在官场上的成功,而且家族的亲友之间最好能共同进步。结合太清的身世,虽然她可能没有经历过祖上的昌盛时期,但是童年的辛酸可能不止一次使太清想象家族之前的荣光,面对一朝败落便再也没有得到恢复的现实,在虚构的小说中,太清因此需要男性们在仕途上的成功来保证家族的安全感。

贾家在仕途上成功的男性们也不再如《红楼梦》中一般腐败荒唐,至少在贾府的支柱贾政的身上,体现出来的是忠君爱民、仁德廉洁的品质。在第五回,宝玉与宝钗的儿子芝哥满月,周家送来很好的灯戏,宝钗说:“这出戏的行头就是五千块洋钱,自然是好。”[5]37贾政却叹道:“什么好,不过是刮了百姓的脂膏在亲友面前做阔。”[5]37再有第十六回,赖尚显孝敬金银给贾府,贾政“很有气,说知道他是穷官,这刮地皮的钱断乎不收”[5]125,其廉洁爱民如此。在小说中,贾府男性也是凭借这样的品质获得最高统治者的信任和赏识,从而保证大家族的持续繁荣。另外,贾府男性对仕途并未表现出汲汲追求的热衷。除宝玉和贾兰外,其他男性的官职大多来自皇帝的恩赏,而非主动追寻。在小说第二十三回,贾琏听从平儿的劝告放弃晋升税官,贾政更是因为贾母的托梦而上表辞官,他们并没有对官场过度留恋。

可以看出,太清认为理想的男性应当入世为君效忠、为国效力,但对官职的汲汲追求又并不可取,功成名遂之后或者当官位晋升妨碍对父母尽孝时,仕途中的男性应当勇于出世退隐。

(二)婚姻与爱情

《红楼梦影》的夫与妻都处在和谐融洽的关系之中,理想中的男性角色尊重且爱护他们的妻子。宝玉对宝钗非常尊敬,甚至有些害怕,如湘云问宝玉“二哥哥如今还怕宝姐姐么”[5]116,宝玉非常坦然地承认。但同时宝玉体贴妻子,在下雨的时候嘱咐麝月给宝钗送油靴,使得宝钗脸红。贾政对王夫人非常尊重,凡事多与王夫人商量。贾琏一改《红楼梦》中淫心不足的形象,对平儿关爱敬重,在小说的结尾,贾琏更是听从平儿的劝告,辞去税官的美差。

但男性的婚姻与爱情往往存在着冲突,在妻子与灵魂伴侣之间如何自处,是男性需要面对的一个问题。《红楼梦影》中唯一需要面对这一问题的是贾宝玉。从《红楼梦》到《红楼梦影》,宝玉的形象变化在于他逐渐走向成熟,在某些方面成为符合社会角色定位的人,他生子,为官,与人交际,但是太清依旧保全了他的赤子之心。第十二回贾赦和邢夫人并五位姨娘搬到万柳庄去,“那宝玉飞也似的跑着嚷道:‘这边不好走,姨娘们的车顺着车道绕到北边,过了草桥在后角门下车罢!’众人都笑他多事,岂知是他天生的性情”[5]92。更重要的是,在黛玉去世之后,宝玉依然对其念念不忘,他虽有娇妻美妾,却总是在众人喧嚣之际独自陷入对知己的怀念中,这种怀念是孤独的,因为没有人可以诉说,对宝钗和三位妾室甚至必须隐瞒。但是丧失爱侣的太清对宝玉之深情是深有体认的,她看重宝黛之间的爱情,并让他们在梦中了却孽缘。

宝玉在婚姻之中尊重爱护妻子,同时孤独地保有自己的爱情,他虽然时常独自处于失落之中,却尽自己的努力维持与宝钗的和谐,维护她的尊严。奕绘与妙华夫人及太清三人关系微妙,奕绘与妙华伉俪情深,他与太清则是相知相爱的灵魂伴侣。太清与妙华之间似乎有着不可明言的矛盾,妙华的早逝可能与太清得宠有关。太清的心境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的是,太清将调和婚姻与爱情之间矛盾的希望寄托在男性身上。

三、理想中的女性角色

《红楼梦》中的女性寄托着曹雪芹真善美的理想,太清则在《红楼梦影》中赋予女性更为现实的社会职责:她们作为妻子与母亲,在家族事务领域承担职责并且恰当地行使权力,来维系家族的平稳运作和和谐安宁;在宗教领域,女性谨慎地选择宗教人士进行交往。在生活的低落时期,宗教是女性重要的精神支撑,她们能从中得到心灵的安宁,增长精神力量,而这种力量也会对家族的命运产生重要的影响。

(一)妻子与母亲

从《红楼梦》到《红楼梦影》,闺中少女们纷纷成长为妻子和母亲。本文首先谈论作为妻子的女性。宝钗是小说中妻子的典范,她的贤惠品质得到家长的肯定,在第三回里,宝钗主动向王夫人要求将麝月、莺儿也收做宝玉的妾室。“王夫人笑道:‘既然你这么贤惠,我有什么不肯的?只是别叫他们鸡争鹅斗的,看人家笑话。’宝钗笑道:‘太太自请放心,有我呢,他们也不敢。’”[5]16-17作为正妻的宝钗可以为夫纳妾,这是她的权力和手段,她通过挑选自己信任的女孩,既能保全自己的声名,也可以笼络丈夫的心,并且降低了侍妾们越矩的风险。在丈夫、妻子和侍妾的情感关系之中,妻子握有相当大的主动权。这也是她的职责所在,妻子必须保证家内的平静祥和,这是家族兴盛的关键。但太清描述的宝钗并非一味贤惠,在黛玉二十岁冥诞之际,宝钗对宝玉想要祭奠黛玉的做法颇有醋意,用犀利的语言对宝玉加以嘲讽。但是她依然非常“大度”地允许宝玉留宿在潇湘馆致祭,并且详备地为丈夫打点铺盖。当个人情感与妻子职责发生冲突的时候,宝钗流露了自己的情感,但她同时控制自己的情感而选择做一个好妻子。

另外,大家族内部同时存在着许多“妻子”的角色,而她们之间的关系极为复杂,包含着婆媳、妯娌、姑嫂等关系。因此,大家族女性之间保持平和友好的关系也是她们的职责之一。在《红楼梦》中不睦的王邢二夫人在《红楼梦影》中和解。李纨、宝钗、平儿、尤氏之间的关系更是和乐融融。在家中女性之间存在矛盾时,她们最常采用的方法就是巧妙地隐忍与化解,将矛盾引到表面并不是明智的做法,因为与家族其他女性的不睦极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道德上的指责。

一个家族具有旺盛生命力的前提就是拥有繁荣的后嗣。因此,在《红楼梦影》里,为家族诞育下一代成为女性的重要职责。正如儒家社会性别体系所要求的,女性必须生养后代,成为“母亲”,才能在家族中获得自己的地位和荣耀。太清在《红楼梦影》中对女性生育场景的描写是在其他男作家小说中难以见到的,她详细地描绘了薛宝钗生下贾芝、平儿生下贾苓的场景。另外,作为母亲的女性既然诞育了子女,她们面临的另一项重要职责就是为后辈安排婚事。太清曾有“教子传家惟以孝,了今生、女嫁男婚耳”[3]662的词句,表明儿女婚事是她生命中的大事。在《红楼梦影》中,后辈们的婚姻也成为小说的重点,小说安排贾环娶妻蔡如玉,贾兰与东平王的内侄孙女曾文淑结合,巧姐也正式嫁入周家。在小说第二十二回,贾芝与掌珠、贾苓与仙保定亲,“四美联姻”,喜庆非常。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安排家中子女婚姻很大程度上都是由女性当家人决策、主持的。第十回中王夫人吩咐贾环娶妻事宜,将事情交给李纨、宝钗和平儿。当宝玉的儿子贾芝与湘云的女儿掌珠定亲时,贾政在这件事中的作用是提议,具体的商议则由王夫人和史湘云的婆婆主持,在正式定亲的场合,也只有家中女性参与,这是家中女性的职责。

(二)女性与宗教

海外学者曼素恩在其著作中指出:“儒家劝世书里警告妇女要当心那些‘虔婆’的诡计,因为她们突破内外大妨,在外间的败坏世界和闺房的纯洁天地之间来来往往,对此许多有身份的俗家妇女完全不以为然,她们把妇女请到了家中。”[6]239但太清显然不是那个不以为然的“有身份的俗家妇女”, 太清对马道婆式的走门串户的道姑十分厌恶,她借贾赦之口说:“本来咱们这样人家,就不该招惹那些人。……最可恶那些姑子们……那些东西们永远不许进府,少好些是非。”[5]19说明太清认为,大家族需要避免这些打着宗教旗子实则招摇撞骗的道婆们的危害。但这并不意味着太清本人远离僧道。

事实上,不同于曼素恩指出闺秀们进行宗教活动时需要依赖女性宗教人士——“师傅们”的帮助,太清本人与男性宗教人士有着交往和联系。太清受奕绘影响,对宗教,尤其是道教很感兴趣。奕绘夫妇曾有多首诗词记录与张坤鹤道士的交往,其中饱含敬意。当太清身处困境时,她多从佛道之中汲取精神养料,且在诗词之中表达自己的宗教体悟。太清有诗“观化暂能忘俗累,餐书或可疗清贫”[3]251。在失去爱侣近两年的艰难时光里,宗教和文学是太清生命的重要支撑,使她得以暂时逃离俗事和清贫的境遇,进入一个虚构的空间并自我疗愈。

需要注意的是,太清参悟佛道只为寻求内心的宁静与和平,理性的她并不渴望真的成仙成佛,“观生观化无穷理,成佛成仙有数人”[3]266。在观照生化极变的过程中可以发现无穷的道理,但真正成仙成佛的只有极少数人。且太清的宗教思想其实是以儒家教义为基础的,《红楼梦影》中惜春告诉宝玉:“佛心虽以慈悲度世,也看什么事,什么人,自古以来,那些奸臣、贼子念几句阿弥陀佛就算好人,难道也去救他?”[5]355《答观生斋主人乐天知命并次原韵》一诗中表达了相似的观念,“须知仙佛无他术,忠孝由来第一功”[3]355。虽然佛法中常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语,但在太清心目中,佛法所渡之人首先必须遵守忠孝的道义。

而女性体悟宗教思想能使个人得到精神上的超脱,一个拥有宗教智慧的女性也能帮助家族渡过难关。在《红楼梦》中与宗教有密切联系的女性是惜春,曹雪芹预示她的结局是“独卧青灯古佛旁”。但在《红楼梦影》中,太清仍然让惜春参与闺秀们的各种活动,且尤其表现她在绘画上的高超技艺,她的佛教功课只在闺房之内进行。而惜春因为与宗教的联结,成为家族中的智慧人物,当宝玉遇到烦恼、身处困境之时会来寻求她的帮助和指引。另外,《红楼梦影》第二十三回中,贾政梦见贾母劝告他:“趁此时光,急流勇退。难道不记得《道德经》:‘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5]188贾母是智慧的且理应受到尊崇的,她的魂灵引用一本道教法典的语录来警醒家中后辈,以保全家族的生命力。

综上,太清反对大家族接纳招摇撞骗的僧道,但她敬重真正有道的宗教人士。其宗教思想建立在儒家忠孝的基础之上,她认为,宗教的力量和智慧不仅能帮助女性走出个人生命困境,也能帮助家族渡过难关。

四、结语

西林太清不愿意看到本家族的没落和消亡,因此在《红楼梦影》中续写贾府的复兴和繁华。她所构筑的贾府是一个理想世界,其中的男女人物都符合太清理想中的社会性别角色定位。但她把希望寄托于理想化的儒家社会性别体系,这在社会秩序混乱的“末世”显然是行不通的。小说末尾,太清想必也已经意识到这点。《红楼梦影》结束在贾宝玉那不知真假的幻梦中,最终也没有提出另一条解脱之道。

那么太清续写《红楼梦影》的意义何在?笔者以为,续写的过程是重写女性生命故事的过程。太清续写的《红楼梦影》改变了曹雪芹对女性的命运安排。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将世间所有真善美都寄托在女性身上,同时他预示这些美好女子的命运都是悲剧性的。但在《红楼梦影》中,太清为这些女子的命运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苦痛之后她们依然能够享受人生,污浊的世界不能熄灭她们的生命火焰,智慧而美丽的女性可以适应甚至改变这个世界,她们的生命并非脆弱的,而是坚韧的,芬芳的。在这样的续写之中,太清也展现了自身的才学与价值,从而延展了自我的生命空间和生命力量。

[参考文献]

[1]余英时.红楼梦的两个世界[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2.

[2]沈善宝.名媛诗话[M].光绪五年鸿雪楼刻巾箱本.

[3]顾太清.顾太清集校笺[M].金启孮,金适,校笺.北京:中华书局,2015.

[4]赵伯陶.《红楼梦影》的作者及其他[J].红楼梦学刊,1989(3):244-250.

[5]云槎外史.红楼梦影[M].蔚仰茄,点校.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

[6]曼素恩.缀珍录:十八世纪及其前后的中国妇女[M].定宜庄,颜宜葳,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4:239.

猜你喜欢

宝钗宝玉红楼梦
宝玉不喜欢的男生
论《红楼梦》中的赌博之风
从《红楼梦》看养生
论宝玉之泪
《〈红楼梦〉写作之美》序
论宝钗的“藏”与“露”与复杂心理机制
宝玉受笞
“宝钗扑蝶”意蕴新探
宝玉问路
《红楼梦》薛宝钗人物形象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