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上台后中美经济关系简析

乔 慧 王 虎

特朗普正式就任美国总统已满一年。一年来，特朗普在对外经济政策上坚持“美国优先”总思路，推出了系列举措。在处理对华经济关系上，特朗普一改在竞选中的强硬立场，采取积极务实的态度推进中美对话特别是经贸领域合作。在两国元首的战略引领和共同推动下，中美经济关系平稳度过美国大选带来的震荡期，在特朗普执政首年保持了稳中有进的总体态势。

一、一年来中美经济关系主要进展

自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以来，中美关系稳步发展。两国元首在特朗普就职百日内便在海湖庄园进行首次会晤，明确了中美关系发展基调；2017年5月份，中美经济合作“百日计划”取得早期收获，得到了中美双方和国际社会的积极评价；7月初，两国元首在G20期间再次举行正式会晤；7月中旬，首轮中美全面经济对话在美成功举行，圆满实现了预期目标；11月初，特朗普正式访华，成为十九大之后中方接待的第一个国事访问，双方达成多项重要成果。在这些重大活动之外，两国元首一年来还通过通话通信等方式进行了多次互动，两国经济团队也在一年来保持了密切的沟通协调。总的来看，一年来中美经济关系取得的主要进展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

（一）对话机制全面建立

根据两国元首海湖庄园会晤达成的共识，中美双方建立了外交安全对话、全面经济对话、执法及网络安全对话、社会和人文对话四个高级别对话机制，两国军方也建立不同层级的对话机制。与奥巴马时期“战略与经济对话”和“人文对话”的双机制相比，新的对话机制在范围上得到了扩展，但交流内容更为专业和具体，更有利于务实成果的形成。在首轮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中美双方面对面进行交流，既充分照顾短期内双方各自的重要关切，又关注中长期的问题和挑战，在取得一系列务实成果的同时，加深了两个团队之间的相互理解和互敬互信，为今后中美经济关系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正如中美两方所形成的共识，对话不能立即解决所有问题，但没有对话就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二）成果清单充实丰富

从5月份双方共同宣布“百日计划”早期收获，到全面经济对话宣布开展“中美经济合作一年计划”，再到11月份特朗普访华签下2535亿美元历史性经贸大单，中美两国在不到一年时间内，不但打消了各自国内和国际社会对开打贸易战的担忧，还通过一个个具体的项目把互利共赢的合作理念落到了实处，巩固了经济关系作为双边关系“压舱石”和“推进器”的作用。这一方面是由于特朗普政府与以往历届政府相比都更为务实和具体，更加坚持结果导向，另一方面源于中美两国经济发展阶段不同，互补性大于竞争性，深化双边经贸合作符合两国共同利益。

（三）元首外交成效显著

一年来，两国元首进行了三场正式会晤，其中既有正式的国事访问，也有多边场合的会晤。从海湖庄园到故宫，两国元首在正式会见之外，还通过多种形式的互动加深了交流，增进了友谊。访华期间，特朗普多次在推特上表达对中国的友好和对习近平主席的感谢，而中方也通过一系列恰到好处的安排，使特朗普感到了诚意和尊重。“国事访问+”的这个“+”，很大一部分体现在两国元首之间的良好互动，这为进一步推进中美双方务实合作，确保两国关系在正轨上继续向前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对比年内特朗普退出TPP，搁置TTIP，更新NAFTA谈判，重谈美韩自贸协定等举措，中美经济关系在元首外交引领下取得的进展是美国其他贸易伙伴甚至传统盟友都无法比拟的。华盛顿政界和主要经济智库也大都认为，中国在与特朗普政府包括特朗普本人建立良好工作关系方面走在了世界前列。

二、中美经济关系的潜在挑战

（一）特朗普行事风格与近几任总统存在明显差异

一是更看重具体成果。与布什时期和奥巴马时期相比，美国在对外政策上更加务实，更加看重具体经济利益。无论在两国元首会晤还是在全面经济对话中，特朗普团队最关心的是能形成哪些具体商业成果，能实现哪些早期收获。相比如何降低中美贸易赤字和扩大中国市场开放等问题，特朗普团队对中美在多双边框架下的宏观政策协调等传统议题兴趣不大，对中长期和结构性问题关注不够。

二是尚未形成总体对华战略。与奥巴马时期相比，特朗普政府尚未形成明确的对华政策框架。一方面其经济团队内部立场差异很大，有主张对华交流合作的，也有希望采取更强硬立场对华施压的；另一方面特朗普本人立场易受团队内不同派系影响而出现摇摆，在一些具体问题上容易出现变化和反复。但总体而言，特朗普尚未采取类似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的战略来系统性挤压我国发展空间。

（二）特朗普对外政策中始终存有明显不确定性

正像特朗普没有明确的对华战略，特朗普同样没有明确的欧洲战略、中东战略和亚太战略。特朗普在对外政策方面秉持“美国优先”的总思路，以提振美国国内经济与就业为根本目标，途径上更加倚重双边渠道。按照特朗普的风格，具体的务实成果特别是实实在在的商业成果优先，并不坚持美国等主要西方国家长期推崇的所谓“价值观”和“评价标准”，也不过多考虑美国在全球经济体系中的责任义务。这也导致在特朗普执政以来，美国在全球经济体系中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战略收缩，主动放弃了部分规则制定权和经济领导力，例如退出TPP和巴黎协定，减少对主要多边机构的支持力度等举动，在以往美国政府对外政策中是不曾有过的。

（三）中期选举或将对特朗普政府对外政策造成更大影响

进入2018年，特朗普即将迎来其任内的第一场“大考”——中期选举。这对在大选中仅以选举人票优势取胜、普选票大幅落后的特朗普及其身后的共和党来说，都将是严峻挑战。从目前情况看，共和党在参议院有望保持多数优势，众议院选情并不乐观，特朗普需要尽快兑现竞选承诺，提振民意支持率。在最近的阿拉巴马州地方参议员特别选举中，民主党人拿下传统共和党州参议员席位，参议院力量对比从目前的52对48变为51对49。鉴于共和党参议院控制权被进一步削弱，税改之后特朗普继续推进国内立法议程难度很大，最可行也是最有效赢得民意的措施，或是对外采取强硬立场，向包括中国在内的主要贸易伙伴施压以争取经济利益。

三、继续做好对美经济工作的几点建议

（一）积极适应美方风格变化，从被动应对转向主动出牌

与前两任总统相比，特朗普行事风格更为直接务实，这一变化给我国做好对美经济工作带来了新的挑战，但也提供了更大的空间与机遇。以中美经济领域对话机制为例，奥巴马时期“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采用成果清单形式，双方在对话前就成果清单进行逐条磋商，我国在一些重点难点领域长期承受较大压力。而特朗普在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更关注中方能给予多大的具体商业成果，相对而言给了中方较大的自主性和自由度。对于特朗普提出的自主开放，我国可根据国内发展需要率先出牌，化被动为主动。就像我们在特朗普访华期间宣布金融领域开放举措一样，打出一些既符合我国发展需要，又一定程度满足美方诉求的共赢牌，结合具体国情和发展战略，有步骤有选择地给美方一些甜头，稳住中美经济关系大局。

（二）继续推动“中美经济合作一年计划”，以“确定”应对“不确定”

“中美经济合作一年计划”是在“百日计划”取得成功的基础上形成的重要务实成果。面对特朗普对华政策中存在的不确定性，“中美经济合作一年计划”用确定的政策框架限制了美方的不确定性，用可预期的务实成果引导美对华政策朝确定的方向发展。同时，以推进“中美经济合作一年计划”为契机，双方经济团队可以更多地开展政策协调，通过解决具体问题促进持续沟通交流，巩固双边关系大局，并寻求在全球和区域问题上形成更多利益契合点。

（三）妥善应对潜在风险和不确定性，做好困难准备

中美经济关系是一项混合着竞争与合作、对抗与共赢的复杂工程，背后涉及政治、经济、人文等各个方面。特朗普在上任伊始即把朝核问题和贸易赤字问题捆绑起来对我国施压，预示着中美经济关系的复杂性在特朗普任内可能进一步上升。特朗普本人没有成型的对华战略，不代表美国政界没有完整的对华战略。美国精英阶层中长期存在一种倾向，试图把中美关系定性为零和性和对抗性，甚至打入“修昔底德”陷阱，一旦形势变化，美国国内阻华遏华的声音随时可能占据上风。为此，我们一方面要积极落实两国元首2017年以来三次会晤所形成的共识，做美方各界的工作，争取美国工商界和知华友华派更大的支持；另一方面密切关注美国政商军学等各界涉华动向，警惕特朗普出于政治需要，重拾竞选期间对华激进立场，甚至采取实质性措施反华治华，用破坏中美关系、损害中国利益来为国内政局和中期选举铺路。

（四）深入落实十九大精神，发展更高层次开放性经济

除了降低贸易赤字，特朗普政府对华另一个主要经济诉求就是扩大市场准入。在特朗普访华期间，中方对外宣布了金融业开放的几项重大举措，在国际社会引发积极反响。其实与制造业相比，不光金融业，国内整个服务业，普遍存在开放滞后、整体竞争力不强的问题。把金融业的开放经验推而广之，我们在教育、文化、医疗、电子商务、会计审计等领域，同样有提高开放水平、以开放促发展的实际需要。这也是我们落实党的十九大精神，“大幅度放宽市场准入，扩大服务业对外开放”的必然举措。本着推动形成全面开放新格局的总体思路，中美竞争与合作所形成的外部压力如能加以妥善引导，将转化为我国以高水平开放来促进深层次结构调整、尽快突破国内改革瓶颈的重要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