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军与中越民间边贸
2018-03-26张永兵
张永兵
【摘要】本文详述黑旗军入越后,通过铲除占据红河的匪霸疏通红河商道,经营沿河埠头、保护商旅往来等措施发展红河贸易,导致中越民间边贸的商品构成、辐射范围均发生变化,传统的开关立市民间边贸形式被红河贸易形式打破。
【关键词】黑旗军;中越民间边贸;红河商道
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活跃于两广地区的各支天地会武装和太平军余部为躲避清军的围剿,陆续通过中越边界移居越南北部地区,其中还夹杂着部分为求谋生而入越的农民、手工业者。一时间,众多的两广人口移居越南北部,徐舸曾粗略估计:“中法战争前,仅活动在越北各地的天地会武装就有153股,约以万计。”人口迁移是社会变迁的动力之一,一旦发生必将引起社会变化,特别是跨国人口迁移,其作用效应波及政治、经济、人口、族群关系等领域。本文仅从区域经济发展的角度考证以黑旗军为主体的本次人口迁移造成诸多影响的一个方面,即黑旗军与中越民间边贸。
一、黑旗军铲除匪霸,打通紅河商道
在刘永福入越之前,吴阿忠、黄崇英、何均昌、盘文义等多股势力已入越,且占据红河商道、到处设关立卡强行征收关税、横征暴敛、恣意盘剥越北人民和过往客商,而越南政府却不能过问。后来,越南政府被逼无奈,决定封江禁商,不准商船通过红河进行贸易。据越南史书记载:嗣德二十七年八月,宣辖上游匪党滋扰,沪洮诸江并行封禁。黑旗军入越后,帮助越南政府剿灭匪患,越北百姓对黑旗军的到来如久旱逢甘霖,欢声载道,纷纷前来表示给予钱粮支持。在当地百姓的帮助下,黑旗军首先剿灭了红河匪患盘文义,接着以少胜多打败何均昌,然后屡败劲匪黄崇英,迫其四处逃散,至此占据红河商道匪患基本上被肃清。红河悍匪被剿灭后,越南政府决定取消红河封江禁令,转而驰禁通商,因念黑旗军剿匪有功,允许黑旗军在红河埠头设关收税,以济资养,继续帮助越南政府剿灭余匪。据越南史书记载,帝曰:如果无碍,听依驰禁,俾永福得以抽丰之利,尽心办贼,而方民亦免受害。
二、经营中越边境红河埠头
黑旗军扫除占据红河的匪患,并得到越南政府准其在红河设卡抽丰的允许后,开始采取诸多措施经营管理红河民间贸易,以为其生存和发展提供经济来源,这直接促进了保胜、河口、龙鲁埠头的发展。
首先,经营保胜埠头。黑旗军进驻保胜时,保胜不仅人烟稀少且荒凉,原来的街道很小,在山坡上面,都是竹笪屋。黑旗军自己动手烧砖砍木盖屋,筑街道,盖了很多间新砖瓦屋,广泛招徕两广和越南人进来居住,大力召集商船往来贸易。宝胜原本没有城垣,黑旗军建起一座周围二里许的小城,并在城边修建五座炮楼,以拱卫全城。同时,为了扩大商贸“走卒听其贸易。”黑旗军中“成童皆编为猎户,平日打犀象、麋鹿,取其皮角齿牙,以售粤东商人,……粤商亦在城中,盖粤商运来烟、棉花、食盐等类,以作贸易。然后载运铜、铅、鸦片等物以去。”黑旗军在建埠、招商、经商同时,还保护商旅往来,维护商业秩序,严格管理往来贸易,坚持公平交易,并不骚扰。那时从广东北海有木船开到越南海防,转上保胜,再通到云南蛮耗,每日往来船只络绎不绝。保胜也有几百只船通云南,从保胜过往的货物很多,没有栈库,货物都是露天搁放,但没有人敢拿一件。正由于黑旗军的完善管理,得力经营,使保胜“商旅辐辏,街道甚宽,为山中腹地”,成为中越边贸中最繁忙的埠头之一。
其次,经营河口埠头。云南的河口与越南的老街隔河相望,坐落于南溪河岸边,南溪河在河口注入红河流向越南。原来的河口街在河口西面三里,要走很远一段路,大家都感到不方便,且荒凉人烟稀少,刘永福就带领黑旗军到河口开街,把街道建在南溪河上,河口变成了埠头,有渡船和保胜来往。在黑旗军的大力经营下过往的船只、货物很多,经保胜过来,有几百只船通上云南蛮耗,云南的货物都要经过河口转入越南。光绪二年(1876)钦差大臣李瀚章称:“蛮耗、新街暨河口、老街,向有广东客民在此贸易”,河口逐渐繁忙起来。
最后,经营龙鲁埠头。据《刘永福历史草》载:“龙鲁(今属越南莱州)乃通商埠头,甚是热闹,云南属之开化(今文山)、马白(今马关)、新街(今云南建水县西南)、林(临)安(今建水)等处常有牛车来驮盐。公(刘永福)立关抽盐,每百斤收烟土二两。所有杂货苏杭布匹,一概拟定税则抽收。”从上述材料可知产于越南东部沿海各地的盐,苏杭布匹,这些产品皆能集中于此,且云南属之开化、马白、新街、林(临)安等处常来贸易,足见龙鲁埠头的繁盛。
由于黑旗军入越群体的新建和经营,使得红河沿岸中越通商埠头空前繁盛起来。
三、民间边贸商品的构成
太平天国起义失败之前,中越民间贸易不是通过红河商道来实现的,而是通过中越边境的开关立市贸易来完成的。例如,1878年两广总督刘坤一曾奏称:“内地商民前赴安南贸易,定例从广西省平而、水口两关出口,龙州同知查验,给予要牌;其由村隘旱路出口者,明江同知换给……。凡由钦州前往越南界内之民人,应有钦州确切查明。”清政府先后开放了马白关、平而关、水口关、由隘,三关一隘,允许清人由此通道入越贸易。相对应的越南先后在驱驴、牧马、花山三处设贸易场所,中越人民在此三处地点进行定期贸易。入越清人和商品要接受清政府检查。货物主要包括纸、墨、丝、成衣、丝线、烟、小瓶、米、细茶、兽皮、熊胆、木耳、砂仁、玉桂、木料、蓝靛、布匹、交绸、皮纸、茴油、海味,以及各种应用杂货。交换商构成比较单一,多为最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填补了彼此商品的短缺,满足各自所需。
但是,到19世纪60年代中期,以黑旗军为主的两广人口迁移入越后,中越民间边贸商品结构产生了变化。边贸物品除传统开关立市情况下政府允许的上述各类生活用品外,又增加了许多清政府禁止贩卖的物品,更有危害人类健康的鸦片等。光绪九年(1883),据道员赵沃探报得知,中越边贸禁止贩卖货物主要为:越南外销的“盐、铜、锡为大宗。”云南经红河外销的商品“铜、锡、沙金。”同时也从云南“载运……鸦片烟”以去。也因此,中越边贸商品构成由原有的以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为主,演变成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和铜、鸦片等禁止贩卖货物组成。
引发边贸商品构成变化的原因,主要是黑旗军经营管理红河边贸期间,受抽税、银钱足用资养全军的利益驱使,任客商贩卖流通,或直接参与贩卖,不加限制,加上清政府无力管辖的结果。
四、民间边贸的辐射范围
黑旗军入驻越南北部之前,中越民间贸易是通过中越边境的开关立市贸易来完成的,中越边境商业贸易辐射范围限于清政府的马白关、平而关、水口关、由隘,三关一隘边境沿线及东南沿海地区,越南太原的牧马、谅山的驱驴和花山三处附近地区。
以黑旗军为主的入越移民集中分布在北圻的宣光、太原、兴化、高平、河内等省,又以红河为商道开展中越边境贸易,因此,形成的中越民间边贸活动范围是以红河为中心向四周辐射的。首先,商人从广东北海等港出发转至越南海防,再上到越南保胜,然后直通云南蛮耗等地。其次,云南的商贩从云南等地贩运货物沿红河商道到越南北圻及中国东南沿海各地。另外,入越民众深入越北山区收购土特产,沿红河外销,越南十洲纳入了中越边贸范围。就此,中越民间边贸辐射范围包括两部分,原有的开关立市和现在的红河航道。其范围大致是,南北:从中越边境一带延伸至红河、黑水河沿岸一带;东西:从中国东南沿海延伸至越西北十洲山区至以云南边境为主的中国西南地区。这种贸易形式的形成使中越民间贸易辐射范围空前扩大。
五、传统的开关立市民间边贸形式被红河贸易打破
清朝中越民间边贸格局主要是开关立市,这种边贸格局一直持续到黑旗军入越。黑旗军入越后采取鏟除占据红河的匪霸疏通航道、开辟发展红河埠头、设卡抽税、严格管理等措施,使红河成为中越民间边贸的枢纽,原有清政府和越南设立的开关立市民间边贸形式被打破。
那时“滇越商货多由此江(红河)溯流而上。”云南的烟土运入越南,越南的海盐运往云南,以及各种日用品都从红河经过,那时红河的船只很多,来来往往,大船有300多艘,条家船(小船)有2000多艘。据载,在五月河水暴涨之时,红河中仅“高船及运盐之船就达数十艘,其中多有重载货物的。”光绪十年四月十九(1884年5月13日)北洋大臣李鸿章奏:“查向东红江上游,中外商人运销货物,出入滇境,往来不绝。”红河在中越边贸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得以确立,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恰如出使英法俄大臣曾纪泽所言:“红江行船之利,即中国西省土产,独赖此江行销之利也。”
由于红河贸易的繁忙,竟然使原先经内地梧州入滇客商改道经红河入滇,使经内地梧州入滇商贸由此衰落下来。光绪九年,据道员赵沃探报:“各客悉由香港而至廉州之北海起岸……多由河内而至滇省,此内地梧州之货日少,职此之由。”足见,红河上来往船只穿梭不息,运输繁忙,红河把中国的云南、两广与越南串联起来,物流滚滚,昼夜不息,红河商道变成了中越边境商业发展的枢纽,改变了19世纪60年代中期以前中越民间边贸以开关立市为主的形式。
中法战争结束后,蒙自开关之初,红河商贸曾一度得到继续发展。但是1910年4月,滇越铁路全线开通,红河在中越民间边境贸易中交通枢纽的地位被滇越铁路取代,原有的水运船只和马帮失业,红河贸易又衰落下来。
综上所述,中越民间边贸在黑旗军经营管理红河贸易的背景下,无论是交易埠头、商品构成,还是贸易辐射范围较之前均发生了明显变化,导致传统的开关立市民间边贸形式被红河贸易打破,促进了中越两国人民的贸易往来和中越族群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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