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倡廉漫画的图像语义建构：基于视觉语法的多模态分析

张丽

（西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重庆 400715）

引言

为提高公民法律意识和法律观念，增强公民对法律常识的掌握，我国对普法教育这一国民教育的推行高度重视。普法教育（public legal educa⁃tion）主要形式之一，普法语篇（public legal educa⁃tion discourse），也随着新媒体的发展而呈现多模态化，如普法漫画，普法动画，普法广告等，对这些多模态普法语篇普法功能的相关研究势在必行。

多模态话语分析（multimodal discourse analy⁃sis/MDA）产生于20世纪90年代，深受皮尔斯符号学（Semiotics）及韩礼德系统功能语言学（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影响，将语篇意义构建的要素由单纯的语言系统及语义结构拓展至图像、声音、表情、动作等方面，使话语分析克服了一定自身局限性。本文沿用“视觉语法”（visual grammar）这一概念，采用多模态话语分析视角，结合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的研究方法，整合、统计并分析了2016年《人民日报》中涉及反腐倡廉建设漫画的具体实例，对其意义构建的方式进行考察并分析这些普法漫画的多模态特点，以探讨这些普法漫画达到预期普法效果的途径。

一、反腐倡廉普法漫画与视觉语法概述

普法教育始于1985年11月，是由政府主导，以五年为一期，向“全体公民普及法律常识”（后改为法制宣传教育）的一项国民性活动。普法效果与普法形式息息相关，从最初的传统的单一语言模态普法方式，诸如手册、海报等，到现在的多模态漫画、动画、公益广告、微博等方式，而对这些多模态普法语篇的研究仍相对较少。

普法教育的重要内容之一，反腐倡廉，亦称“惩腐倡廉”，可被定义为“反对腐败，倡导廉政”，是政治伦理学术语，属政治道德范畴。因贪污腐败是当今倍受社会各界广泛关注的一个重大社会问题，因其印象恶劣，后果严重，我国在建国之后便将反腐倡廉摆在了突出位置。随着我国综合实力的与日俱增与法制建设的日臻完善，在十六大首次提出“反对和防止腐败”，在十七大首次提出“反腐倡廉建设”，习主席执政之后，十八大、十九大的召开，更是不断丰富充实发展了反腐倡廉建设的任务、方针和原则。在我国，进行反腐倡廉建设有着十分的必要。

视觉语法由Kress和van Leeuwen创立，将韩礼德的元功能（metafunction）思想发展延伸到视觉模态的交际行为中的一种单个图像分析模式。视觉语法的基本理论延承了“语言是一种社会符号”和“语法是语言制造意义的源泉，在语言系统中体现为词汇语法”这两个观点［1］，且对应SFL三大元功能，即概念功能（ideational function）、人际功能（interpersonal function）和语篇功能（textual function）［2］，提出视觉语法三大意义再现意义（rep⁃resentational meaning）、互动意义（interactive mean⁃ing）和构图意义（compositional meaning）。［3］

本文所指的视觉语法，是2013年由Clare Painter，Jim Martin，Len Unsworth等在理论层面进行了较大程度修正与补充后的视觉语法。Pain⁃teret al.（2013）将视觉语法从单一图像分析模式发展到了由多个图像组成的组图系统分析，在人际意义方面提出考察图像人物间关系的接近（prox⁃imity）系统，考察人物间身体姿态朝向的方位（ori⁃entation）系统，考察图像与读者互动以及图像提供何种阅读视角的聚焦（focalization）系统，考察图像所建构的情感基调的氛围（ambience）系统，考察图像人物表征风格的情感（pathos）系统和表情（affect）系统，以及考察人际意义的可分级实现方式的级差（graduation）系统；在概念意义方面主要讨论了参与者（participant）、过程（process）和环境（circumstances）三个要素；在构图意义方面主要构建了版面布局框架（layout）。［4］从逻辑关系来看，各个意义之间，各个意义下的分系统之间均为合取关系。以上系统将在下文对反腐倡廉漫画的分析中逐一具体言明。

图一

二、反腐倡廉漫画意义构建分析

（一）反腐倡廉漫画的社会关系呈现

在Painteret al.（2013）的视觉语法中，用以考察图像人物间人际意义构建的两个系统为接近系统与方位系统。通过人物之间的距离接近与否（closeness or otherwise）以及图像人物身体朝向（bodily orientation），前者可以较大空间隔开，或较为接近，或涉及近距离肢体接触等，距离较近代表一种较为亲密的社会关系，而距离较远则为一种较为疏远的社会关系，后者如直面对方，或肩并肩（暗示稳固关系），或相互偏离，或背对背等情况，来考察图像人物之间的社会人际关系，在一定程度上补充了Kress&van Leeuwen的以框架表征大小（size of frame），考察的仅是读者与图像人物之间的社会距离（social distance）、权利（power）关系这些人际意义概念的理论。［4］16

如在图二中，展示的是从“猎狐”专项行动，到“天网”及“红色通缉令”，我国的反腐行动织下天罗地网，不容一人逍遥法外的坚定信念。首先所从二者身体朝向与姿态可看出关公与狐狸二者?之间敌对的社会关系，身体距离较为接近，展示了关公紧随其后，对狐狸实施抓捕的可行性。关公与狐狸为俯视关系，体现了二者权力的高下立见，执法者终将伸张正义，将海外潜逃的违法犯罪者（海外一概念在单纯图像中未得到合理展现，但下方文字说明起到了补充作用，在下文中将就此进行分析）缉捕归案，体现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执法信念。

图二

图三

而至于图像人物与读者的人际关系构建，Kress与van Leeuwen（2007）在提供与求取（offer and demand）框架中提出图像人物凝视（gaze）读者即为求取这一主张，Painteret al.（2013）对此表示质疑，并提出聚焦系统。聚焦系统通过眼神接触/凝视（contact）和视角（perspective）两个参数在图像中的体现，来考察图像与读者的互动关系。［4］20互动关系可分为两类，即图像人物与读者的互动关系，以及图像本身与读者的互动关系。如凝视可分为直接或邀请式（direct/invited），前者指图像人物正面凝视读者，后者指图像人物转头和/或回眸凝视读者；视角则通过有中介无中介（mediated/unmediated）区分了读者是否能够直观或较为直观地站在图像人物角度，参与到图像所描述的故事之中，抑或是以第三人视角旁观图像内容，而有中介方式又可分为引发（inscribed）和暗指（in⁃ferred），前者会在图像中出现可被读者代入的人物的身体部分，如手，脚或影子等，见图三，或通过在前景中描绘人物背部或通过肩膀，见图四，在背景中描绘所看到的眼前景象来建构读者与图像人物关联性与可替代性，建立一种双重有利地位（dual vantage point），后者则指在连续图案中构建这种可替代性，因本文中未涉及故暂不讨论。

图四

图五（最简➡类化➡自然）

如在图四中，描绘了前景中拿公文包人物的背影，通过这种跨越人物肩膀的身份认同图像构画方式（overshoulder of character with closer identi⁃fication）可让读者代入其中，背景图中高筑的正常流程与特事特办的“钱型”暗门正是图中人物面前景象，因而更易唤起读者的情感反应，更为直观地看到办事难，暗箱操作，官员拿钱办事这一系列社会现象。又如读者在观看图一时，与关公基本为平视，与狐狸为俯视，就体现了读者与关公为平等的关系，而俯视狐狸则读者本身为处于强势地位，在此处体现了普法的教育意义，即贪污腐败，携款潜逃损害社会公共利益与百姓利益，我国公民应以此为耻，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腐败行为。

针对所刻画人物形象的表征方式，Painteret al.（2013）提出了情感与表情系统，并根据面部表征的真实度、表情刻画的不同方式，以及身体姿态与手势这三个维度来进行考察图像人物的表征风格，按具有活力（vigour）的程度以及读者情感介入的程度由低到高分为鉴赏类（appreciative）的最简风格（minimalist）、移情类（emphathic）的类化风格（generic）和个体类（personalising）的自然风格（naturalistic），如图五所示。［4］30其中，最简风格所展现诸如开心、悲伤等情绪的能力为最强，但会使读者与图像任务保持一定感情距离，而类化风格目的在于创建可辨识的一般人类。在普法漫画中，一般都选取绘制类化风格的参与者。值得注意的是，为了使读者能够不受因自身与图像人物外形相似而引发的参与感影响，更加客观地观看所绘图像，也会有异化（aliennating）风格的出现，赋予日常情形以超现实的科幻色彩。［5］24

如在图六中，图像人物在绘制时，考虑了脸部肌肉组织的构成，比如人物嘴唇的勾画方式不是单一的线条或者点，与真实人物较为相似，所以属于类化风格，这种风格的运用可以赋予图像人物以行为情绪（behaviour emotions），即与看、做、集中精力等相关的可展现活力的动作，并可对人物身体姿态与动作进行分析。读者可通过对图中人物扬头大笑的面部表情，以及翘着二郎腿的“潇洒”坐姿，感受到腐败分子对自身腐败行为的洋洋得意满不在乎，认为金额不大，就无伤大雅。以此来展现与抨击图中所指的“个别基层干部”的“雁过拔毛”式的腐败行为。

图六

图七

Painteret al.（2013）的氛围系统认为颜色的人际功能在于其对读者产生的情感效应，将图像分为构建了氛围的图像与未构建氛围系统的图像，并从色度、色调、自然度三个维度考察彩色图像的情感氛围构建。但仅考察彩色图像是不全面的，原因在于除了简单的确实无情感氛围构建的黑白线条画之外，其他诸如构画了阴影、线影等，或强化了光影效果以构建氛围的黑白图像并不代表情感氛围的缺失，而是情感氛围的淡化（down⁃play）。相较于注入式氛围（infused ambience）的彩色图像，单纯线条画之外的黑白图像可被归为缓和式氛围（defused ambience）范畴。因在其他学者研究中，基本都研究的是色彩激活式的图像，而对黑白图像不论在理论范畴内还是实际分析范围内均有所忽略，本文因而在此选择对黑白图像进行考察。同时，有学者认为，在氛围系统构建时可加入情态值这一概念，则框架更为完善，而不论是色度、色调或是自然度等，则可被归为情态标记的范畴内。［6］41

如在图七中，读者可明显分辨出这是一副黑白图像，同时作者对黑白色彩的运用具有他的特殊用意。若该图以彩色来绘制，那么虽然能吸引到读者的注意力，贴近了生活中我们司空见惯的俄罗斯套娃，但这也就让这幅图失去了深意，增加了搞笑色彩。而以黑白绘制，则让读者对图像内容感到陌生，更能以一种冷静而客观的态度去审视图像内容，从而对图像中的“套娃”的形象及表情产生联想与思考，方能体会到图像所展示的干部“近亲繁殖”这一现象。同时，图像的阴影运用也自有其用意，在图像上半部分的这位干部“套娃”的绘制中，读者如果仔细观看，可以发现作者为体现其身份，让其影子呈现为一个公章的形状。那么，对该图进行分析后可以得知，黑白色彩的运用，可以鼓励读者以冷静自持的态度去审视图像内容，并注意到图像在人物或背景绘制所进行了特殊处理的地方。

Painteret al.（2013）的级差系统是根据Martin&White（2005）的评价系统而提出的。在Martin&White（2005）评价系统通过对使用语言进行分析，揭示语言使用者的感情、立场与观念，也构建了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价值观念交流关系，而作为其态度（attitude）、介入（engagement）、级差（graduation）这三大子系统之一的级差系统通过对态度的不同强度进行分级，构建了读者和作者之间的联系。级差系统属于态度的调节范畴，分为语力（force）和“聚焦”（focus）两个方面，为与前文中聚焦系统有所区分，级差系统中“聚焦”将在文中加引号以示。其中，语力又分为量化和强化两种模式，前者包括总量（amount）（体积、比重和数量）、时间与空间维度上的远近及分布程度（scope and proximity in time and space），后者包括品质（quality）和过程（process）的强化；而聚焦又分为实体价和完成度。［7］32王荣斌（2007）将级差框架的观点运用到了视觉漫画的分析中，认为漫画中的语力强化表现为参与者的数量、大小、相对位置、及物型过程（对象）的数量、位置等，“聚焦”则表现在及物型过程本身或场景本身。鉴于王荣斌（2007）对强化的讨论是建立在Kress与van Leeuwen（2007）的构图意义中的信息值这一概念上的，本文因沿用的是Painteret al.（2013）的补充后的版面布局框架，故不再讨论这一方面。同时，“聚焦”所涉及方面，实体价与完成度，前者因与Painteret al.（2013）的概念意义构建的描绘参与者特征部分重合在此暂时不提，后者据王荣斌（2007）所言，指的是动作过程的完成程度，“完整呈现的程度”，但因其对过程的进展并未构建相应等级系统，故在此不再讨论。

如在图八中，两位可辨识的残疾人，两人均衣着极为朴素，望“残保金”而疑惑沉思的绘制方式，比只绘制一位残疾人及其相关状态所呈现的作者的态度的程度要高，属于数量方面的级差应用。值得一提的是，笔者并不认为漫画中的参与者大小表征与读者的距离，出于对参与者之间权力关系、优劣势关系等诸多考量，漫画绘制者会在此方面有所取舍。如在图八中，所绘制的普通百姓与腐败官员所展现的体积大小，或所占空间大小差异明显，体现的不是官员与读者的距离更近，而是官员权力远压普通百姓的一种不平等权力关系。又如在图一中的“关公”与“狐狸”虽单独来看在与读者距离呈现上有所差异，但应被看作一个及物型过程整体来考虑，同时，二者所处图片位置不同，“狐狸”位于图片左下角，“关公”位于图片的中上部且所占版面较大，通过体积量化突出了反腐行动。

（二）反腐倡廉漫画的视觉概念表征

Painteret al.（2013）在 Kress与 van Leeuwen（1996）对概念意义的构建三要素，即参与者、过程和环境的基础上，对三者进行进一步描述：如从描绘图像人物特征、辨别和跟踪人物时的人物重现形式，以及人物关系构建（在前文中所提的人际意义构建的人物关系构建，指的是图像人物之间的社会关系，在此处的概念意义的人物关系指的是人物的身份构建及特点描绘）方面描述参与者这一要素；从描绘动作过程，事件内部的动作间的展开或投射关系方面描述过程这一要素；以及从情景的增添或删减，以及情景的变换与否，且讨论场景未发生变化时视角是否发生变化，场景发生变化时是为同一场景的内部外部变化还是由一场景变化至新场景等考察背景这一要素。［4］56但不可否认，Kress与van Leeuwen（1996）在对概念意义，或再现意义的分类上——有矢量关系（vector）的叙述再现（narrative representation）和无矢量关系的概念再现（conceptual representation）二者——尤其是在对概念再现的分析上条理清晰，值得借鉴。鉴于本文所选图像中，不包含连续图像，因而在此只讨论参与者这一要素的一些部分，以及过程运用的一些特点，不再分析情景变换方式。

如在图六中，图像参与者有两个，一个是个别基层干部的代表人物，一个是大雁。通过对身穿正装，西服皮鞋领带一应俱全，又带着眼镜，这些特点，都可以让人联想到有头有脸的公职人员，对构建人物身份有一定作用。二者经由动作构成了一个及物性动作过程（transitive action process），该动作为公职人员左手向上扬起，手中拿有一根羽毛，大雁在下方飞过。读者可看出这是公职人员在大雁飞过时拔掉了一根羽毛拿在手中这一动作过程的体现，且右手中已经拿到了一把羽毛，那也是已经拔过很多次羽毛的动作的结果体现。同时，通过“我可不贪心，每次就拔一根”这一言语过程（verbal process）的气泡呈现，也构建了人物与话语之间的矢量关系，可使读者意识到人物右手所持羽毛是反复多次的拔毛结果，更引起读者对图像所描述现象的反感，意识到这种腐败行为的多发，易发，反复的特点。

又如图七中，一共有5个参与者，分别均以“套娃”的形式出现，参与者是以象征过程（symbol⁃ic process）以及分类过程（classificational process）的形式构建概念意义的。图像参与者均以“套娃”的形象出现，但实际代表的是不同身份的人物，而通过“套娃”这个概念的包装，体现了一种“裙带关系”。同时，图像上半部分的这位干部“套娃”为上级（superordinate），而图像下半部分的这位干部的家属“套娃”们则为下级（subordinate）。通过这种外显型方式，构建了一种上下级的从属关系，展现了通过政府公职人员的职权之便，违规招聘或特殊照顾配偶、子女等亲属，这些腐败现象。

（三）反腐倡廉漫画的视觉空间设计

Kress与van Leeuwen（1996）认为，构图意义将再现意义与互动意义进行整合以成为有意义的整体，其构建可从三个维度加以考察，信息值（infor⁃mation value）、取 景（framing）和 显 著 性（sa⁃lience）。［3］177通过对图像参与者诸如左右、上下或中心边缘的不同位置安排（类比于SFL中的主述位），是否存在可将图像不同参与者分隔或联系起来的分隔线或框线等，以及图像参与者因所处前景或背景、颜色、大小不同而导致的显著性不同的分析，对图像参与者的不同地位，图像参与者之间的意义构建关系，以及吸引读者注意力的程度进行判断。其中，信息值框架因过度主观化，忽略了参与者社会因素，过于笼统等原因，Painteret al.（2013）通过对图文关系的版面布局（layout）的理论化研究对其进行了发展，就模态间关系可分为文字与图像各占分隔开的一部分版面的互补型版面布局（complementary layout）和文字融入图像成为其一部分的融合型版面布局（integrated lay⁃out）。在融合型版面布局中，文字与图像的关系被分为扩展（expanded）和投射（projected）两种模式。［4］91其中，投射分为语言（locution）投射与思维（idea）投射，以及非语言类声音（non-language sounds），前者通过语泡（language bubble）的形式在图像中得以呈现，见图五，后者则不需要语泡来呈现。扩展模式可分为有文本块（text block）的恢复模式（reinstated）以及仅有文字呈现的放置模式（instated）两种（此处放置与回复的名字使用意指有文本块的模式是对文字的本身功能的强调，相较于放置模式更多恢复了文字本身的功能性）。在放置模式中，文字可直接呈现在图像参与者之上，呈现包含态（subsumed），抑或出现在没有图像参与者的空白区（有无底色均可），呈现连接态（connected）。而在恢复型模式中，文本块可用所绘制的图像参与者，以物体形象（depicted object）呈现，也可仅用几何图形的形状呈现，同时，文本块可用彩色也可采用黑白来作为背景颜色呈现，这种文字以特殊背景出现的形式使文字的地位更高。其中，区分包含态文字与恢复型模式文字的关键在于文字功能的高低，前者更强调所处情景或语境，后者更强调突出文字本身意义，因此其分辨与图文重要性有关。与此相比，在互补型图像中，图像文字关系主要从图像与文字的对称性（axis）、重要性（weight）和位置关系（placement）三个维度加以考察。

融合型版面布局较为简单，且易于辨识，如图六中的“我可不贪心，每次就拔一根”这句话以语泡的形式得以投射，对图像内容起到了丰富和具体化的作用。在图八中，文字以连接态放置模式呈现，“招待费”、“考察费”和“各种费用……”出现在没有图像参与者的空白区域，是对捆住保险箱的绳索的一个附加说明，喻指抽丝剥茧式蚕食残保金，关乎扶贫对象切身利益。同时，“残保金”以恢复模式呈现，对保险箱的内容进行了进一步的明确。连接态与包含态图文布局的使用使图像所展现内容更加清晰明确，若缺少以上文字，图像信息恐会表述不清。

图八

图九

同时，我们可以注意到，所有人民日报的反腐倡廉漫画均以互补型版面布局呈现，体现了图像下方的文字描述与图像的互补关系，呈现上下关系（descending）的对称布局模式，漫画多以图像为主，读者首先被占大面积的图像吸引了注意力，鉴赏之后可看到下方文字描述，对图像所描述内容更起到了加深印象、明确化的作用。

三、反腐倡廉漫画的多模态特征

本文从2016年365份人民日报中，筛选出一共15幅反腐倡廉主题普法漫画，通过对它们的意义构建方式进行考察统计，得出以下数据，见图十，但因图像所表达信息的多样性，某一图像在某一系统的分析框架下，所占特点常不止一个，因而，比例间的相加总和并不是百分之百，而只考察某单一特征所占整体比重。

反腐倡廉普法漫画作为视觉图像，可选择的呈现方式确实多样，但经过对语料的考察，也可发现一些规律。

其一，就人际意义构建而言，反腐倡廉漫画倾向于绘制近距离，面对面及俯仰等身体朝向的人物之间关系，这是因为漫画意图在于刻画腐败官员与普通百姓之间的不平等权力关系，以及构建百姓之间的亲密平等关系；倾向于通过读者旁观，无中介视角来进行绘制，这主要是因为漫画更多希望读者能以客观的态度来理解漫画意图；倾向于在人物形象绘制时选择类化风格，以使读者能够将图像人物识别为无特指的一般个人；倾向于选取低饱和度、冷色调的色彩，以使读者对图像内容持一种冷静而警惕的态度；倾向于在图像中构建级差系统。

其二，就概念意义构建而言，反腐倡廉漫画倾向于刻画有象征意义的图像参与者，通过构建象征意义使图像更加生动形象，也从而引发读者的进一步思考；倾向于对及物过程的描绘，图像多为静态图像。

其三，就构图意义构建而言，反腐倡廉漫画在整体版面布局上采用互补型图文关系，即图像在上，文字在下的模式，图像为主，文字为辅；同时在图像内部，多选取融合型图文关系，文字多以图像参与者形式出现，为恢复型拓展关系，更强调文字的本身意义，使意义表达更为充分。

比例接近程度接近系统与方位系统近远其他身体朝向聚焦系统互动眼神接触面对面等亲密关系俯仰等权力关系其他接触旁观有中介无中介视角人际意义构建氛围系统情感与表情系统最简风格类化风格自然风格及异化风格饱和度色调级差系统语力聚焦高饱和度低饱和度暖色调冷色调量化强化实体价完成度参与者有象征意义无象征意义概念意义构建动作过程及物不及物言语心理融合型扩展恢复型构图意义构建（图文关系）放置型包含态连接态图像参与者文本块彩色黑白投射对称互补型重要性位置关系言语思维左右上下图像为主图文地位均等文字为主相邻分隔73.33%26.67%6.67%53.33%60.00%13.33%6.67%93.33%13.33%86.67%6.67%93.33%0%26.67%73.33%13.33%86.67%66.67%0%0%0%93.33%6.67%86.67%33.33%6.67%26.67%26.67%6.67%73.33%0%80.00%13.33%6.67%0%0%100%100%0%0%100%0%

结语

普法漫画是我国普法语篇多模态化的形式之一，在我国的反腐倡廉普法教育中起到了传递法律信息、宣传法律知识的作用。本文基本借助于视觉语法的理论框架，同时对Painteret al.（2013）在在视觉级差这一概念上进一步整合学界观点，加以补充以弥补不足，并通过对2016年《人民日报》中涉及反腐倡廉的一共15幅漫画进行实例分析与统计，首先探讨其人际意义、概念意义和构图意义构建的方式，而后归纳出反腐倡廉漫画在三方面意义的多模态特征，最后发现普法漫画通过绘制近距离、面对面及俯仰等身体朝向的人物之间关系，读者旁观的无中介视角，类化风格的人物形象，低饱和度，冷色调的色彩，图像级差系统的构建，有象征意义的图像参与者，对静态图像中的及物过程，整体的互补型图文关系，图像内部的扩展式融合型图文关系，达到了图像预期的良好的普法效果。本文对我国当前普法漫画的意义构建模式进行较为详细的分析与阐述，并对日后同类型普法漫画的绘制有一定指导意义。但因所选语料数量有限，且因未涉及连续图像，因而存在一定自身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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