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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的诗人,孤独的诗(外二篇)
——评金汝平诗集《乌鸦们宣称》

2018-03-22关海山太原

娘子关 2018年1期
关键词:大雁塔朦胧诗雨果

●关海山(太原)

诗作为文学象牙塔里的王冠,受到历代学者们(以及其他阶层的人士)的重视和推崇;而每次社会运动或变革来临之际,诗又总是当仁不让地行走在“浩浩大军”的最前列。进入现代以来,由于西方观念的潜移默化,无论语言、内容,还是表达的方式,诗歌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朦胧诗的兴起,使得原先固有的诗歌格局受到了严重的怀疑,亦对读者传统的阅读习惯提出了严峻的挑战,紧随其后的现代诗、新生代、原生态……各种流派纷纷插旗立竿,一夜之间给曾经深沉肃穆的大地带来了空前活跃的“诗歌革命”。

而山西诗人金汝平最近结集出版的诗集《乌鸦们宣称》,却让诗评家们多少有些尴尬:其诗中词语的简洁、跳跃,大量意象的交错、重复,指向的深刻、尖锐,时间与空间的互换、文字属性的自由,对社会、人性、是非善恶的无情思考和揭示,以及重新赋予我们日常生活中寻常事物的非传统意义,等等,诡谲,疯狂,天马行空,出人意料,令诗评家们难以准确地把它们归入到某一流派。有朋友称金汝平为“诗歌的探险者”,其实倒不失为我们对金汝平的诗一种笼统而确切的定义,至少为我们不盲目地进入和理解金汝平的诗歌起到了引领的作用——当然,相对于其诗歌文本自身具体真实的存在,如何命名已显得过于无聊、迂腐,或无足轻重了。

《乌鸦们宣称》全书分为“侏儒”“哈哈镜”“黄金乐园”“小夜曲”“乌鸦们宣称”五部分。如此分类自是为了读者阅读的方便;但同时,由这些分类我们也可以看出诗人对自己的诗歌以及诗歌理念的明显倾向。总之,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金汝平的诗都令我们感到惊讶,从表象到本质,都给我们一种全新的“另类”的感觉,若从宏观上命名,那就是:先锋!

金汝平的诗首先“先锋”在其不懈的叛逆性与深刻的思想性(包括对诗的题材的开拓)上。我们无法否认,许多人对于诗的理解至今仍然局囿在花呀、鸟呀、田园呀、荣辱得失呀、男欢女爱呀……小范围的个人化写作之中,无病呻吟,矫揉造作,他们可以如痴如醉地吟诵着那些几千年的陈词滥调而激动得自己泪流满面,针对此,金汝平本着对诗歌艺术的狂热和严谨,本着对芸芸众生多舛命运的关注和感慨,毅然拒绝了世俗读者抛给其的廉价的媚眼与诱惑,用他所熟悉的最具特色的诗歌手段,把人世间所有类型的误解、屈辱、无奈、仇恨赤裸裸地揭示出来展现给读者,从而给人以精神的觉悟、灵魂的警醒:“飞机和大炮都是玩具/玩具受到全人类的热爱(《玩具》)”“一个盲者置身于黑暗中/有时候把桌子上的杯子碰落在地/他比我们更尖锐地/听到破碎的声音(《盲者》)”“只有哈哈镜/照出真实的面孔……只有眼镜没有眼睛/只有胡子没有眉毛/只有乳罩没有乳房(《哈哈镜》)”面对这种种的现象,诗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三个野兽带来了三个真理/一个吃掉一个/一个吃掉一个/最后一个把自己也吞进肚子里//我们得到的/只能是真理的尸体(《真理》)”当然,金汝平是聪明的,他并没有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他更清楚事物的唯物性、辨证性,“高跟鞋就在脑袋上吱吱地走动/我认为这是对人性的践踏/你认为这是对爱情的赞颂(《梦游》)”并且,他同样相信未来的纯洁和美好,“星星落下的时候我在写一首诗/我要把它献给一朵花一粒沙子/……我把这首诗最后献给你/一切的乐园在等待你的来临(《献诗》)”帕斯卡在《思想录》中说道:让他的目光脱离自己周围卑微的事物吧。金汝平正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去实践了,“画马的人/老婆跟着别人跑了/家里的猫饿了三天三夜/画虾的人/差点被水淹死/画向日葵的人/把耳朵割下/赠给妓女/……只有太阳/居高临下看着我//我不就是什么也不会画吗(《画画》)”

金汝平的诗还“先锋”在他的审丑意识及其语言的穿透力上。循规蹈矩、墨守成规在金汝平的精神世界里是没有市场的,他单纯、敏锐,富于创造性,因而,金汝平的诗强调的是与读者心灵的共通和顿悟:“我也挺着肚子宣布/我是酒囊也是饭袋/像玫瑰花一样茁壮成长(《聚会》)”“我早已懒得冒充什么英雄/今天我要拿着拐杖敲打太阳/今天我要举起双脚朝世界致敬/今天今天我还要阳痿(《今天》)”如此石破天惊般的语言被金汝平得心应手地运用着,甚至让“正人君子”之流所不齿的俗词粗语,如:丧服,死胎,秃头,木乃伊,避孕套,蟑螂,乳房,卫生纸,跳蚤,尸体……亦大量地在金汝平的诗中频繁地出现,其内涵和外延在这里却得到了无限地扩展,以直抵诗人所指事物的核心:“花非花,雾非雾,椅子不仅仅是椅子,它还承受着人的肉体那腐朽的重量;窗户打开了,苍蝇也不复是苍蝇,它类似于天使黑暗的翅膀在头上拍打。(《序:诗让我们学会观察和倾听》)”不错,济慈写过夜莺,舒婷写过橡树,杨炼写过诺日朗,波德莱尔写过恶之花……金汝平自然也有其独特的、与众不同的表达方式,他把自己所有的爱恨情仇悲苦哀乐都融在了他那喷薄而出的诗句中:“我要打着灯笼走遍四方/我要踩着云彩朝天边眺望/我要开花我要怀孕……我要呼喊我要沉默/我要和那些高贵的灵魂一起堕落/我要和那些腐烂的喉咙一起歌唱/我要用鲜血洗净雪白的床单/我还要坐在废墟上仰望月亮升起/我要带着恶梦建筑一个天堂/我要对着全人类跳舞把衣服脱光(《狂人》)”——有人评价叶芝说:“从语言上看,他学问深厚!”我把这句话送给金汝平。

金汝平的诗更“先锋”在他表达方式的别具一格上。金汝平的性格决定了他不喜欢人云亦云,决定了他的诗每每触及诸如时间、爱情、生命等等人类永恒的大命题,然而,怎样才能表现出自己对人们普遍关心的这些问题的独特看法?那就存在一个“角度”的选择。比如,同样是阐释“无限”这道亘古的哲学命题,金汝平便随手“俯拾”了一颗鸡蛋:“画了第一颗/又画第二颗/当我画完第三颗/我就哭了/这么多鸡蛋/我怎么能画完(《画蛋》)”就好像武林高手在一起切磋较量,看似轻飘飘的一招,却化解了来势凶猛的千钧之力,让人钦佩。

充满激情和思想的现实主义作品——读《雨果散文精选》

凡是喜好文学的人,谁能不知道维克多·雨果呢?《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等等,伴随着一部部世界名著的阅读,人们不由得被他那恣意汪洋的文学才华所折服。其实,雨果不仅是世界上杰出的诗人、小说家、戏剧家和理论家,而且是文采斐然的散文家。在散文创作上,雨果更是不拘一格,他的散文作品,包括游记、讲演稿、日记、政论、回忆录、葬词、杂文、贺词、纪念文章等,林林总总,包罗万象。

雨果的写作生涯,几乎总是和当时的政治环境分不开的。作为一个不屈不挠的斗士,雨果自始至终和倒行逆施的拿破仑第三是死对头。1851年,拿破仑第三发动政变后,雨果被迫流亡,他先辗转到比利时,最后落脚于英吉利海峡的一个小岛上,过了19年的流亡生活。流亡期间,艰苦的生活及恶劣的生存环境并没能让雨果向拿破仑第三低头,相反,严酷的现实更促使雨果关心人民的疾苦、倾听来自民间底层的呼声,他把自己流亡期间的所见所闻全都如实地记录下来,作为讨伐拿破仑第三的有力武器,散文集《小拿破仑》便是这样诞生的。从选在本集中的《主子的卑微和局势的恶劣》《拿破仑第三肖像》等散文中,可以看出雨果对拿破仑第三的切肤痛恨:“路易·波拿巴,中等身材,冷漠,苍白,行动迟缓。他的髭须厚密,像德·阿尔布公爵一样含而不露,像查理一世一样眼珠无光。这个人使历史的中景黯淡无光,他玷污了历史的近景。右派首领很乐意谈论路易·波拿巴:这是一个白痴。他们搞错了。当然,这个脑袋很混乱,这个脑袋有弊病,但是可以在好几个地方分辨出他的思想是连贯的,这是一本书,其中撕掉了许多页,任何时候都缺少一点东西。路易·波拿巴有一个固定不变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期待什么,他直奔而去,越过法律,越过理智,越过诚实,越过人道,是的,他直奔而去。路易·波拿巴有时打破沉默,这时他不说什么,他说谎。这个人说起谎来就像别人呼吸一样。他宣布一个正直的意图,小心;他在确认,呀戒备;他发了誓言,你发抖吧。马基亚维利选出了卑鄙的人物,路易·波拿巴是其中一个。”(《拿破仑第三肖像》)

雨果还是一个充满着悲悯情怀的人道主义者。在他的散文文本中,同样渗透着人道主义思想。雨果肯定和支持人的自由和尊严,向往人类的不断进步,他高声赞美身边高尚的事物,无情地揭露和鞭挞身边的丑恶,不论面对的什么人,高官显贵,或是卑微人物:“流亡者们,让我们等待时机到来,这一时刻即将敲响,让我们准备好,它要为各民族敲响,那时,人人的心都不会衰弱下去;那时,我们也要走出所谓流亡这个坟墓……这场战争为了争夺人人都想得到坟墓的钥匙而爆发。什么坟墓?什么钥匙?国王们恰恰一无所知。公民们,这座坟墓,就是共和国封闭其中的大坟,它已经矗立在黑暗中,随时准备显露出来。这些能打开坟墓的钥匙,落入了谁的手中呢?朋友们,国王们在争夺钥匙,但人民将获得钥匙。”(《纪念波兰革命二十三周年讲话》)甚至当他在街上路过无意间遇到一位贵族男子肆意凌辱妓女时,也会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而去警察局主动向警察作证,以澄清事情的真相。

当然,雨果也食人间烟火,他不单具有高洁的爱国情怀、疾恶如仇的正义感,同样,他的胸膛里还充溢着炽热的情和爱。对朋友的评价,雨果中肯而客观:“巴尔扎克笔直地奔向目标,他贴身地抓住现代社会,他在恶行中搜索,他解剖激情,他发掘和探索人的灵魂、内心、五脏六腑、大脑、每个人身上具有的深渊。”(《巴尔扎克葬词》)“大仲马吸引人,能迷住人,使人兴趣盎然、喜不自禁,获得教益。他的作品包罗万象,形形色色,生动活泼,动人心魄,富有魅力,从中产生法国特有的那种光芒。在这个博大而灵活的建筑师建造的惊人作品里,有着悲剧蕴涵的种种最激动人心的东西,有着喜剧形形色色的讽刺和深刻意蕴,有着小说方方面面的分析,有着历史的各种各样的推理。在他的作品中,没有黑暗,没有神秘,没有隐秘的东西,没有猜谜,没有使人目眩的因素,没有丝毫但丁的成分,全部像伏尔泰和莫里哀;处处是光华,处处是正午,处处洒满了阳光。”(《吊唁大仲马》)而对自己所爱的人,雨果却能柔情似水,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写下了《爱情结合周年纪念册》:“亲爱的心上人,你充满了我的心,我比任何时候都爱你。我赞赏和敬重你姣好的面容、你生命的动人之美……是的,我们很年轻,因为我们心里有着所有的明媚春光、灿烂曙光,氤氲芬芳,金光万道。日月荏苒有什么关系,岁月剥夺不了我们心中的情感。”

理智的思想是雨果强大的武器,政治上,生活上,文学上,无论对于美好事物的赞赏,还是对丑陋事物的批判,雨果都不会一概而论,他认为,“自然的万物对人来说并非都是美的,而且丑就存在于美的旁边,畸形靠近优美,滑稽怪诞在崇高的背面,恶与善并存,黑暗与光明相伴。”(《〈克伦威尔〉序言》)对文学的认识与阐释,雨果更是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从与行动相结合的激情里,就是说,从当前的生活和往昔的历史里,产生了戏剧;从夹杂着梦想的激情里,产生了严格意义上的诗歌。再说,诗歌里有戏剧,而戏剧中有诗歌,戏剧与诗歌相互渗透,如同人身上的各种机能,如同宇宙中的各种光线。凡是真正的诗人,总是独立于来自他本身机体的思想和来自永恒真理的思想,他应该蕴涵他的时代的全部思想。”(《观察与想象》)

阅读雨果的文字,使我们深刻地认识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如果仅仅把自己局限在书桌前,那么,即使你拥有再广博的知识,也不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于人类有益的作家。

冷峻而深邃的解构——比较两首朦胧诗

发轫于五·四时期的中国新诗,经过上世纪50年代的摸索,经过“文化大革命”的蹂躏,终于在上世纪70年代末爆发而在全国形成了一段时期内的诗歌热,这便是朦胧诗的兴起。“所谓朦胧诗,是指以一代青年为主体的当代早期先锋诗歌运动。朦胧诗是孕育于‘文革’时期的‘地下文学’,它的作者群则是以生长在‘文革’时期的年轻人为主,他们生活在那个特殊混乱的年代,以意象化方式追求主观真实而摈弃客观再现。”因时代环境的拘囿,朦胧诗从表达方式到主题所指,都有其独特的烙印,其精神内涵主要体现为:“揭露黑暗和社会批判;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反思与探求知识,以及浓厚的英雄主义色彩;在人道主义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对‘人’的特别关注,改变了以往诗歌单纯描摹现实与图解政治的传统模式,把诗歌作为探求人生的重要方式,在哲学意义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朦胧诗一反之前诗歌的直白议论与抒情,刻意地将人生感悟、岁月交替、情感依托深嵌入诗歌的意象中,不再循于现实生活中的各种秩序,而是完全按照诗人情感的流向和现象的逻辑去重新诠释生活。故,从某种意义上讲,朦胧诗的出现,也是中国文学生命焕发激情的标志。

在朦胧诗的后期,也就是朦胧诗向后现代诗、后新潮诗过渡时期,一些仍然具有朦胧诗特点,却又有意区别于朦胧诗的诗歌开始出现,其中,伊沙的《车过黄河》和韩东的《有关大雁塔》为比较突出的代表。

若仅从字面上去解读伊沙的《车过黄河》,也许很多人都不会认为它是一首优秀的诗歌。这首诗,通篇没有诗歌所应具有的最普通也最显文本特色的——意象,诗人只用了些朴素的、漫不经心的,甚至是轻贱的词语,排列而成了这首带有明显解构主义倾向的诗歌。黄河,作为中华民族的象征,作为中华民族的骄傲,沉淀了太多太多的历史沧桑,更承载了炎黄子孙太多太多的情感!人们对于黄河的态度,普遍是敬仰有加,虔诚至极。而诗人伊沙呢?在其乘坐的列车经过黄河时,他没有兴奋异常得贴着列车的窗户向外观望,更没有像某些具有强烈虚荣心的人一样,做作地站立列车窗前,“左手叉腰/右手做眉檐……想点河上的事情/或历史的陈账”,他偏偏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去了厕所小便。这显然与比他稍早点的朦胧诗的代表诗人北岛、舒婷、杨炼、欧阳江河等(力图在诗歌中捍卫正义、英雄主义、崇高等严肃主题),有着石破天惊般的偏离。当然,诗人是可爱的,由于从众心理的作怪,还由于集体无意识的不当行为的潜移默化,诗人内心深处对于自己的行为还是带有“愧疚和自责”的:“我深知这不该”,“我等了一天一夜/只一泡尿工夫/黄河已经流远”。排除蓄意的成分,在如此重要,或者至少可以说是在如此“幸运”的时刻,诗人怎么就不能忍耐一小会时间呢?既然“只一泡尿工夫”,按说,短暂的忍耐还是值得的。可是,在反传统的诗人看来,“人”本身才是最重要的。是的,黄河是象征,黄河是图腾,黄河是……很重要很重要,但这一切,毕竟都是人赋予它的,或者说,都是人强加给它的;换句话说,如果没有了人,或者说没有了人赋予它如此多的意义,那么,它也就仅仅是一条河了,一条像其他任何不起眼的河流一样的默默无闻的——河!

在韩东的《有关大雁塔》里,这种解构似乎离我们更为接近,更带有大众化的特点,因而也更容易被读者所理解。说到底,大雁塔也无非就是当年唐僧取经回来后放置经书的一个场所,只因年代的久远,加之种种传说的欲扬欲张,便使人们具有了某种神秘或者盲目崇拜的心理。当然,从科学和历史的角度去说,大雁塔无疑是具有重要价值的,但很显然,那只是部分专家或拥有专业知识和兴趣的人的事情,“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这看似随手摭拾的一句自然而然的问题,实际上却是一句有相当分量的深刻发问。类似性质的旅游景点我们可能已去过许多许多了,然而,对于我们为数众多的旅游者来说,比如寺庙、塔、墓葬、雕塑、石窟,以及秦始皇兵马俑等等,又真正看懂了多少?尽管很多游客,尤其各类性质的旅游团,在游览上述景点的过程中都请了专业的导游进行讲解,可是,这样“速成”式的讲解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从这一点来说,韩东的诗是通俗的,通俗到了几乎不用什么形容词,几乎谈不上运用了什么诗的结构,近似国画中的白描,甚至近似于漫画了。但是,就是在这没有渲染的陈述中,诗人异常平静地向读者捧出了自己对登上大雁塔这一具体行为的真诚的观点——其实,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无论作家(诗人)与否,持相同或相近观点的人定然大有人在,罗素早就说过,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的眼睛,众人皆在感叹,唯有韩东通过文字准确地表达出来罢了:“有很多人从远方赶来/为了爬上去/做一次英雄/也有的还来做第二次/或者更多”,难道爬上大雁塔真就会成为英雄吗?当然不是,这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廉价的虚荣心、只不过能增加一点自己向别人吹嘘的资本而已。故而,人们不辞劳苦地爬上大雁塔,“然后走下来/走进这条大街/转眼不见了……”“有关大雁塔/我们又能知道些什么/我们爬上去/看看四周的风景/然后再下来”。这是一种真实,一种真实的讽刺,一种接近于讽刺的真实!这和我们许多人为了赶时间,风尘仆仆走马观花地一处景点接一处景点地“到此一游”又有什么区别?

作为朦胧诗阵营中的另类,这两首诗对物象背后文化内涵与深度象征的拆解、对传统诗歌艺术规范的反叛和变革,都为以后更长时间内汉语诗歌的创作,提供了新鲜的审美经验。诗人北岛认为:“诗人应该通过作品建立一个自己的世界,这是一个真诚而独特的世界,真正的世界,正义和人性的世界。”这两首诗正是带着“去中心、平面化、反权威、反崇高”等特点,承前启后,用朴素的语言、诚实的感情、单纯的结构,令人惊讶地赋予了作品以强大的艺术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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