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唤醒全世界的记忆
2018-03-21雍熙
雍熙
百年后,全世界开始聚焦这片甲骨,这一古老记忆,承载了怎样的千年历史?又隐藏着多少未知的文明密码?
一片甲骨,全世界的千年记忆。
2017年11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网站发布消息,中国申报的甲骨文顺利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记忆工程国际咨询委员会的评审,成功入选“世界记忆名录”。
“世界记忆名录”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1992年启动的一个文献档案保护项目。该名录主要收录具有世界意义的手稿以及图书馆和档案馆保存的各种介质的珍贵档案、文件等,每两年评选一次。
谁能想到,百年前,清代学者王懿荣在一味名为“龙骨”的中草药上发现的细小刻痕,会揭开上古时期的文字——甲骨文的面纱,中国有文字记载的历史,由此提前了1000年。百年后,全世界开始聚焦这片甲骨,这一古老记忆,承载了怎样的千年历史?又隐藏着多少未知的文明密码?
叶舒宪,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教授,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中国大文化传承历史研究。12月6日,他接受《人民周刊》采访,他认为,甲骨文是中国已发现的古代文字中时代最早、体系较为完整、有叙事能力的文字,国际上对四大文明古国的认可以文字记载为证据,甲骨文以及文字记录下的内容作为商朝中晚期的记录,得以证明中国3000年文明的历史渊源。“甲骨文是中华文明3000多年历史最可靠的一个记录。”他分析,甲骨文入选“世界记忆名录”,标志着世界对甲骨文文化价值的认可,作为世界上唯一留下的象形文字,对于国际社会了解和认识甲骨文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对于甲骨文的研究前景,他表示,作为“比冷板凳还要冷板凳的学问”,甲骨学的研究要超越前辈大师级的人物,依然任重道远。
甲骨:承载文明的力量
甲骨文,主要指殷墟甲骨文,是中国商代后期(公元前14~公元前11世纪)王室用于占卜记事而刻(或写)在龟甲和兽骨上的文字。自1899年被发现以来,先后出土10多万片,是中国最早的成文古文字文献遗产。
从仓颉造字的古老传说到100多年前甲骨文的发现,历代中国学者一直致力于揭开汉字起源之谜。
“甲骨文的出现,让我们知道汉字不是没有来由的。”叶宪舒告诉记者,汉字最早出现的时代就是甲骨时代,甲骨文说是文字,实际上并不是商朝普通百姓能使用的文字,仅仅是商朝最高统治者掌控的占卜通神的符号。
据了解,目前已发现大约15万片甲骨,4500多个单字。这些甲骨文所记载的内容极为丰富,涉及商代社会生活的诸多方面,不仅包括政治、军事、文化、社会习俗等内容,而且涉及天文、历法、医药等科学技术。从甲骨文已识别的约1500个单字来看,它已具备了“象形、会意、形声、指事、转注、假借”的造字方法。
叶舒宪举例说,中国古代有很多的象,《象》:甲骨文字有不同造型。现在在中国的中原地区象早已绝迹,但是以前在商朝那个甲骨文时代,大象还是随处可见,对象的观察也很深刻。所以甲骨文的“象”字很逼真传神——将今天的“象”字90度放大就很明白:上面是大象的鼻子,两撇就是象腿,还有象尾巴,就是这样一个图形。“咱们的文字是有原型可查的,汉字的起源就是这么来的,我们现在汉字的写法和甲骨文的写法已经差距很大了,简化后象形的成分已经很少了,回到甲骨文看,象形的形象很鮮明。
作为中华民族最早使用的文字,甲骨文成为中华民族乃至全世界对自身从何而来的共同的记忆,是我们追溯文化起源的重要路径,只有弄清楚了我们从何而来,才能指导我们往哪里走。
百年的年轻研究
相较于3000年的甲骨文存在历史,百年的研究显得年轻了。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秋天,国子监祭酒王懿荣生病抓药,在一味叫“龙骨”的中药材上发现有很多刻痕,他反复揣摩,发现上面的一些奇异的线条与青铜器上面的金文有些相似。王懿荣先后高价共收购了1500余片甲骨,经过考释,初步断定刻在甲骨上的“线条”是殷商时期的文字。
从王懿荣开始,一片小小的甲骨,引来一大批学者的收藏和研究。刘鹗、罗振玉、王国维等人凭着自身深厚的学识,不仅辨识出甲骨上的文字,还通过这些文字考证了史书中关于商朝的记载。在他们的努力下,学术界开创出一门全新的学问——甲骨文研究。
百年后的今天,虽然在甲骨学研究方法和研究手段的现代化方面有很多突破,但在等待释读的甲骨文中,任何一个字的破译都将是一场“攻坚战”。
在发掘初期,甲骨文的释读相对简单。20世纪初,刘鹗在《铁云藏龟》中轻松辨认出50字左右,其中30多字后来被证明是正确的;孙诒让写作《契文举例》,也正确释读了大约150字。有“甲骨四堂”之称的罗振玉、王国维、郭沫若、董作宾一共释读了其中的600~700字,几乎贡献了已释字的一半。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甲骨文的释读变得越来越困难。“剩下的字难度更高。”叶舒宪说。剩下的未释字,不少是地名、人名等专有名词,再加上可供对读的殷商传世文献较少,甲骨文卜辞材料也非常有限,考释困难重重。
甲骨文的春天
2016年,中国商朝后期都城遗址,今天的河南省安阳市安阳古文字学博物馆贴出了重金悬赏《关于征集评选甲骨文释读优秀成果的奖励公告》,如果有人能释读出一个甲骨文字,就可以奖励十万元。
叶舒宪认为,从专业的眼光而言,这实在是太难了。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前后,甲骨文学界有“甲骨四堂”的说法,指中国近代史中甲骨学研究的四大泰斗,即罗振玉、王国维、董作宾和郭沫若。严格意义上来说前三者算第一代学者,郭先生成就最大,可以被识读的甲骨文字约有1000多字,时至今日还余下约3000个甲骨文单字待破译。
2016年5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强调,要重视发展具有重要文化价值和传承意义的“绝学”、冷门学科,如甲骨文等古文字研究等,要重视这些学科,确保有人做、有传承。
那么,时至今日,研究甲骨文面临的“瓶颈”问题有哪些?
叶舒宪认为,目前甲骨文释读的难度存在三个方面:一是对古文献的精深把握欠缺,文字之学,不是就字谈字,要对古文献掌握得滚瓜烂熟,老一代的甲骨文学者如王国维等都具备非常高的国学素质;二是方法上无大的突破,旧法释难字不足以有大作为;三是材料问题,大多研究者无法得到第一手资料,商代之前的中华文明如何还原甲骨文所在的都城殷墟安阳,还需要大量器物乃至考古的发现资料。
甲骨文的入选,不仅仅引起了对中国第二个朝代文明的研究热潮,也将会带动整个大文化传承的研究,迎来冷科学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