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温度
2018-03-20崔芳菲
崔芳菲
当于老师宣布女子4×100米接力开始报名时,我感到自己的脸色有点烧红,忸怩了片刻,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笨拙地最后一个站起来。那些目光锐利得真叫我害怕。我不该心虚的,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呀。
我把目光投向班长,她那小胖手里的笔抖来抖去,一个个名字利利索索地出现在秋季运动会的报名单上,报完名的女孩子微笑着坐下来,小把刷子辫儿黑亮亮的,闪烁着午后金汪汪的阳光。别人都坐下来了,唯独我一人木然地站着。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班长的手,希望她快点写我的名字。可是她却投过来疑虑的目光。片刻,她无奈地把我的名字报上了。可就当我如释重负地坐下来的时候,我瞥见了于老师纠结的目光。
我知道,她不想让我上。由于名额有限,我和另一个女孩子只能有一个人能报名。那个女孩已经是大伙公认的人选,她跑得快,聪敏机灵。而我,从入学到四年级就体质孱弱,一直在运动会上扮演一个只知道吃零食和鼓掌的看客。可是偏偏今天她因病没来上学,而我就趁此机会报名了。我真的好想参加一次运动会呀,何况我也不会拖后腿的,暑假的时候,我和母亲经常去锻炼身体,经过一个假期的锻炼,三年前的那张沉重的化验单已经变得很轻,很轻。
我在自豪中度过了几天,接着就领教到了班主任的绝对权威。那天下午,我正跟伙伴们在操场上玩得高兴,突然有同学来传话说于老师决定把我刷掉。我的心如同被一场冷雨浸透。我飞快地推开门冲进教室,撞见班长正和老师安排运动会的名单。也许是我的脚步声太大了点,我一进门她们就猛地回过头来。我哀求似的望着于老师,眼前的头帘儿很长,有点挡住视线,她一定能感觉到我看她的目光是多么幽怨。我转身离开了。
那—下午我都没听进去课,心里想着于老师那张具有山地地貌的大黄脸。她为了班级所谓的荣誉,剥夺了一个孩子在小学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参加运动会的机会。
晚上,于老师打电话过来向我解释为什么不让我参加运动会。她细聲细气地解释着,那可怜劲好像委屈的人是她似的:“……孩子,老师知道你很想参加运动会,但是老师以前看过那份化验单,你的身体真的恢复了吗……”我根本没听进去,觉得老师在敷衍我,那张化验单可是三年前的旧事了……
我终于还是没有参加上那次运动会。
毕业终于来临了。毕业典礼那天,大家都在操场上拉话、散步。我在和班长的偶然交谈中得知,那次运动会前,于老师得知我要参加,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特意把我以前交给她的化验单的复印件托人带到医院去问,结果还给她吓了一跳呢……我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
我小学时没少和于老师做对,有时因为一些小擦小碰,忽略了那从老师的呵护中散发的光,忽略了那些光的温度,甚至只感觉到冰冷。
可毕业那天的午后,一片铜色厚重的阳光层层叠叠地铺洒下来,光的温度均匀地敷在我的脸上,有无数只白色的蝴蝶,翅膀上都洒满温暖的金色,向我飞来。
选自《读者校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