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国医馆与近代中医教育
2018-03-20于丁坤
于丁坤
(河北大学历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1931年中央国医馆成立后,给中国中医界带来了新气象、新朝气,发展中医教育、加强中医管理和整理学术的主张为中医的发展与传承起到重要作用。中央国医馆是政府首次设立管辖中医事业的卫生行政机构,中央国医馆的成立,也成为民国中医存废之争终结的标志。
中医教育的传统方式为以师带徒的模式。近代以来随着西医教育体制的传入,19世纪末出现了诸如利济医学堂等采用近代教育体制的中医学校,但中医学校的大量出现是在中央国医馆成立前后的20世纪30年代。通过对中医学校成立的时间断线的梳理,不禁引人发问,中医学校井喷式爆发之背景为何?中央国医馆是否推动了学校的建立?作为国家的中医管理机构,中央国医馆又对中医教育学科建设有何贡献? 中央国医馆在中医教育的地位如何?
一、30年代前后中医学校成立的背景
近代以来,随着西方列强的入侵,在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思潮下,中医诊病由于经验性较强,被认为是中国愚昧落后的标志之一。随着西医、西药逐渐为国人所接受,排斥、废止中医的言论和行为愈演愈烈。
北洋政府建立之初,在教育部制定的教育章程和法规之中,将中医教育排除于整个教育体系之外。北洋政府这样的做法遭到全国中医界的反对,上海神州医药总会等团体联合了19省中医组织推举代表赴京请愿,受到政府严厉拒绝。[1]全国中医组织事后痛定思痛,认为应当创建医学团体来促进中医界团结,开办中医学校来培养人才,出版中医刊物帮助中医界成长,其中开办学校是很重要的一项内容,可见成立近代化的中医学校在民国初期就深入人心。
在南京国民政府时期,随着中国与英美等西方国家关系进一步亲密,废除中医的言论与政策更加甚嚣尘上。此时消灭中医活动中的代表人物是留日归来的余云岫,他认为“我国的医学,大部分不能脱离野蛮民族的气味”,[2]又攻击中医理论为伪学,“阴阳五行,伪说也;寸口诊脉,违法也;十二经脉、五脏六腑,伪学也”[3],并于1929年第一界中央卫生委员会会议上,提出内容包括旧医登记行医、禁止登报介绍旧医、禁止成立旧医学校的“废止旧医以扫除医事卫生之障碍案”,[4]获得通过。
此案通过的消息经媒体披露之后,全国中医界一片哗然,1929年3月上海中医界发起全国医药团体代表大会,会上决议成立全国医药团体联合会,联合会成立后曾组织数次为保存中医药的情愿活动,但屡屡受挫。此时中医界得到一个清醒的认识,即中医要保存,就需要追求一定的政治地位和合法性,需要一个受政府认可的组织来加以管理。1930年年初,中医界人士主张设立中央国医馆,要求“改进国医、研究医药、管理国医药事务”。[5]后在国民政府国务会议上通过了成立中央国医馆的提议,中央国医馆于次年3月17日国医节成立。南京国医馆成立后,给全国中医界一剂强心针,全国中医无不欢庆。为了庆祝这一盛事,上海《医界春秋》出版纪念特刊,[6]上海《中医世界》杂志第三卷第十三期出版“中央国医馆成立纪念号”专刊[7],《中华医药报》当天出了纪念刊[8],这一天也被确定为“国医节”。
中央国医馆的目标之一即成立中医学校培养中医人才。中央国医馆成立后全国医界同仁深受鼓舞,纷纷在各地设立国医分馆,同时在中央国医馆的统一命令调配下成立中医学校。因此30年代初期是成立中医学校的一个高峰期。
二、推动各地成立中医学校
传统中医的传承与发展以师徒传承方式为主,但由于师徒能力参差不齐,往往效果并不理想。1931年中央国医馆成立后,为培养高质量中医人才,推动各地中医界创办了大量中医学校,实行标准化教学,培养了大量中医后继之才。
中央国医馆成立后,即把设立中医学校、培育中医人才设为其工作主要目标之一,要求各地国医分馆设立中医学校。并且颁布了《国医专科学社及国医研究所立案暂行标准大纲》,对各地中医学校和国医研究所加以管理。[9]
这一时期涌现了诸如新中国医学院,上海中医专门学校、华北国医学院、湖南国医专科学校、湖北国医专科学校等一系列中医高等学校。但正值中医教育蓬勃发展之际,1932年行政院训令全国所有中医学校一律改为学社,不得列入学校系统。对此,各省市国医馆并未消极对待,而是积极筹建学社或将原有学校改组,中医传习所、讲习所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下面以南京国医传习所为例,探讨中央国医馆对其建立的促进。
南京国医传习所是1932年南京名医张简斋等连同国民党要员陈立夫等人倡导发起的中医学校。最初之时,张简斋等希望通过南京市政府及教育主管部门审批,成立一所私立中医学校。但因南京市政府机关处处掣肘,事事拖延,便将中医学校改由中央国医馆主办。1933年10月成立由中央国医馆馆长焦易堂为主任的筹备委员会,经1年余筹备后,1934年9月正式开学。因直属于中央国医馆管辖,南京国医传习所便成为近代首家有官方背景的中医专门学校。
在其他省市,在中央国医馆的命令下,各省市中医学校也相继成立。如1933年成立的湖北国医专科学校是湖北国医分馆奉中央国医馆令成立的,湖北国医分馆社长谢汇东、教员及学员 38人一并转入,仍由谢汇东任校长。[10]中央国医馆为改变西北医疗条件落后的局面,1932年8月在兰州筹备甘肃国医学校。[11]1933年冬,为了给湖南中医界培养后备力量,在湖南省省长何健的支持下,湖南医药界遵从中央国医馆令成立湖南国医专科学校。[12]由此可见,中央国医馆对全国各地中医学校之成立起到了直接推动作用。
此外,中央国医馆还在馆内和各分馆内设置国医药研究所,目的为以科学方法革新国医之奥说,以化学原理炼制有效之方药。并招聘研究人员,期限为两年,第一年为普通科,第二年半年为专科,半年实习。[13]
总而言之,中央国医馆成立后加强了对中医界的管理,其制定中医学校管理章程和敦促各地成立中医学校的措施,使得30年代初期各地中医学校如井喷式爆发。据统计,受到中央国医馆直接推动而成立的中医学校有包括南京市国医传习所、上海中医专门学校、北平华北国医学院在内的25所学校,其中不乏甘肃国医学校、国立西康技艺专校等西部省份,足可见中央国医馆影响之广。
三、促进中医学科建设
学科建设需要走在教学前面,没有合理的教学架构体系,不能达到培养人才的目的。中央国医馆在建馆之初便以“采取科学方式整理中国医药”为宗旨[14],中央国医馆成立后随即制定了《中央国医馆整理国医国药学术标准大纲》、《中医专科学校暂行课目时数分配表》等一系列标准化文件,并细分中医科目、统一科目表,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起中医学学科,中医教育逐步走向正轨。
1934年4月通过的《中央国医馆整理国医国药学术标准大纲》是中医学术建设的标志性文件,由于该大纲制定者大多是中医教育界人物,故对中医学科建设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该大纲首次将中医学按照自然科学学科分类的方式分为基础学科和应用学科两大类,并详细规定两大学科下属各门科目的内涵和外延:
“中医基础学科:按分科大纲的要求,基础医学之分科暂定为解剖生理学、卫生学、病理学、诊断学、药物学即本草学、处方学、医学史。
中医应用学科按分科大纲要求,应用学科之分科暂定为内科学、外科学、妇科学产科学附、儿科学痘疹科、眼科学、喉科学、齿科学、针灸科学、按摩科学、正骨科学附金镞科、花柳科学、法医科学。”[15]
《国医国药学术标准大纲》使用西方自然科学的分科手法,将中医按照社会发展和医疗市场需要分为基础、应用两大学科,并在结尾注明要根据时代的发展和学术的进步,对这一学科划分随时加以调整。[15]33-37该大纲把中医教学科目加以明确划分,对近代中医教育产生了积极影响。
学科划分为中医教育迈出了重要一步,但对中医科目的设置仍无统一标准。随着各地中医教员在教学实践中对基础、临床等各科目的深化,制定统一化、标准化的科目表势在必行。
1939年,国民政府教育部通过了由中央国医馆拟定的五年全日制《中医专科学校暂行课目时数分配表》。其中包括普通科和基础学科类、解剖学类、生理及药物类、病理学类、诊断及内科类、外科学类、妇产科类、灸摩类、其他学科类等九大门类,其中每一门类4到6门课程。
如“诊断及内科类:物理实验诊断学,内科学,讲授216小时,实习128小时,临症340小时(共计684小时);小儿科学讲授64小时,临症88时(共计152小时);精神病及神经病学讲授48小时,临症48小时(共计96小时);皮肤花柳科学讲授48小时,临症48小时(共计96小时)。以上总计1028小时。
外科学类:外科学讲授160小时,临症300小时(共计460小时);眼耳鼻喉科学讲授48小时,临症64小时(共计112小时)。以上总计572小时。
妇产科类:妇科学讲授36小时,临症60小时(共计96小时);产科学讲授16小时,临症48小时(共计64小时)。以上总计160小时。”[16]
1939年经中央国医馆拟定、教育部颁布的《中医专科学校课目表》,虽然在总体上仍然受西医的影响,没有完全体现出中医的特征,但毕竟是中国首部由官方颁布认可公开准予施行的课程表,在中医教育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也是中医学科建设的重要成果之一。
总而言之,中央国医馆作为官方的中医管理机构为促进中医教育的发展不遗余力,以学科划分和科目表的设定为主要内容的中医学科建设在中央国医馆的推动下取得十足的进步,在中西医论证不断的情况下,近代中医专科教育逐步走向现代化。
四、结语
综上所述,中央国医馆在其成立以来推动各地成立中医学校、设立研究所以培养中医人才,细划学科、制定科目表促进了中医学科建设,为近代中医教育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中央国医馆对中医教育的帮助不仅有利于中医后继人才的培养,更有助于中医教育走向正轨化,为在“废止中医论”蔚然成风的民国社会保存中医国粹做出巨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