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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原子弹插接起爆雷管

2018-03-20

文史博览 2018年2期
关键词:雷管核试验原子弹

朱 岩

从20世纪50年代末开始,为实现我国成为核大国这个战略目标,由数万人组成的核武器研发、生产、试验队伍在大西北这个主要战场上,并在全国各地、各行业的支援下开始了运作。20世纪刚跨进60年代,父亲朱卿云就被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的国防科学工作部担任领导工作。从那时起,他出差的次数多了起来,每次出差时间也长了起来,当然去的地点是保密的。后来,我们才知道父亲去的是马兰基地,如今已是“两弹”研发试验的军事纪念圣地。

作为中国核武器的摇篮所在,马兰是个曾经在地图上无法找到的神秘地方,位于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境内,罗布泊的西端。

1959年春天,张蕴钰(1917—2008)率领核试验基地的创业者穿越茫茫沙海来到罗布泊,他们满怀诗意给这片待开发的土地命名。当时正值马兰花盛开,经张蕴钰提议,大家一致赞同命名为马兰村。

1964年10月16日早晨6时半,原子弹起爆雷管插接完毕后,三位核试委副主任李觉、张蕴钰、朱卿云(从左至右)在铁塔下

在20世纪60年代初的困难时期,基地日常饮食是个大问题,刚建立那会儿无论谁搭飞机去北京,附加任务就是带点青菜回来,至于鱼肉荤腥那更是十分难得。可想而知,当年从事尖端科研实验任务的数万人员是怎样度过他们的每一天的。离马兰生活区40分钟车程的地方,有一座红山,那是天山山脉的一支。整个20世纪60—70年代,马兰基地的核心人物都在这里办公。

多年来,经过各参试单位的艰苦奋战、忘我工作,在全面完成了现场各项准备工作之后,1964年,首次核试验进入了预演阶段。由于试验工程浩大,参试单位蜂集,参试人员众多,组织程序复杂, 加之工作范围涉及工农商学兵、党政军民学、陆海空三军,各界无所不包,这样的会战无疑是空前的,堪称难度第一。

1964年4月4日,总政治部、国防科学工作部和公安部联合提出了“三保三防”要求:保证人员纯洁,防止敌人在内部安“钉子”;保证核心机密安全,防止失密泄密窃密; 保证试验过程安全,防止发生重大事故。

主持这次试验任务的张爱萍为此拟定以基地机关为基础,由各总部协同领导的方案报告军委。军委立即任命总政科学工作部副部长朱卿云和总政保卫部副部长史进前分别担任试验场区政治部的正、副主任,全面负责政治工作和安全保卫工作。父亲朱卿云7月5日接到军委指示后,7月7日就赶到了试验场区。

周恩来总理7月14日对预演工作做出了重要指示,特别强调:模拟产品运输工作要做细致,做周到,防止意外,每个环节都要加强保卫、保密工作。预演工作要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要通过预演训练人,考验各项准备工作。

1964年8月23日,中央军委、总政治部正式批准成立了由张爱萍为书记、刘西尧为副书记、朱卿云为秘书长的中共中央核试验委员会。同时又成立了由各参试单位负责人和专家共68人组成的首次核试验委员会。经过各方一番紧锣密鼓的奋战,首次核试验爆炸“零时”定在了10月16日15时。

1964年10月16日凌晨,首次核试验委员会副主任李觉(1914—2010)向试委会报告:原子弹试验铁塔上安装和测试引爆系统第三次检查完毕,请求6时半开始插接雷管。接着,试委会7位负责人张爱萍、刘西尧、成钧、朱光亚、朱卿云、张震寰、张蕴钰先后签字“同意”。

上塔插接雷管的时间已到,张蕴钰和朱卿云、李觉分乘两辆吉普车来到铁塔进行最后的检查。车到铁塔,他们在警戒线外下了车。按程序,塔上正进行插接雷管的工作。不一会儿,塔上缓慢地放下吊篮,张蕴钰和李觉登上吊篮,父亲朱卿云留在塔下。吊篮徐徐上升,把他们送入塔上的工作间,在那里他们清除了身上的静电,才进入爆室。九院试验部副主任方正知与助手正在做最后的检查。检查完后,方正知合上起爆电缆的电闸,至此,准备工作结束。在这张照片上,父亲朱卿云正在向李觉祝贺并致敬,而李觉只是低头默默含笑好像是“受之有愧”。但要知道,在原子弹研制过程中,李觉领导下的整个科研队伍无疑做出了十分重要的贡献。

1957年夏天,原任西藏军区副司令兼参谋长的李觉少将突然接到陈赓大将通知:“欢送你离开军队。”随后,1958年年初他就出任刚刚成立的二机部九局第一任局长,这是二机部最重要的一个局,负责核武器研制和基地建设工作。6年多后他们的成果即将实现了。当时他们3位副主任在现场的想法,张蕴钰在回忆录中提及了:“即使发生操作不慎,使得原子弹提前爆炸,把我们一同来个‘太空葬’,那也是无上光荣的,因为我们毕竟成了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见证人和牺牲烈士。”

1964年10月16日,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试验前中共中央核试验委员会三位领导人合影。左起:张爱萍、刘西尧、朱卿云

安装完毕后,他们安全回到观察点,人们在等待那震撼世界的历史性一刻的降临。到了15时整,倒计时秒表开始嚓嚓作响,随着指挥员的倒计时报数终止,念出“起爆”二字,死寂的戈壁滩上遽然掠过一片耀眼的白光,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霆巨响,大地震颤了,遥远的天边,一个火球缓缓裂变,红云般的蘑菇云冲天而起,我们的核试验成功了!东方巨响,报告了我国走向核大国的举世公认的事实。由于保密工作十分有效,美国的侦察卫星虽然早就发现了端倪,但始终未能掌握试验的确切时间。

这一天,周恩来总理在北京一直守候在电话机旁。然而刚一接到电话的周总理仍然保持冷静,他细心询问有何物证可以表明这次是核爆炸。科学家详细地向他汇报各种测试数据以及试验用效应物的状况,总理听着听着,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事后,父亲从未向家人提及他的这段经历,几十年后在公开发表的文献中我才得知,父亲当时还兼任着核试验现场摄影委员会主任,自己却没留下一张照片。我后来作了一首七绝诗赞颂老一辈为共和国立下的功勋:“戈壁安营瀚海行,运筹帷幄画图宏。东方巨响成功日,令我中华举世惊。”

1965年5月14日10时整,我国第一颗由飞机投掷的原子弹(可用于实战的航空核弹)空爆试验成功,全班人马依旧是上次这批人。

孰料,1966年“文革”爆发。据《聂荣臻年谱》记载,1966年12月5日,为督促做好氢弹原理实验的最后准备工作,聂荣臻元帅电示核试验基地司令员张蕴钰和在基地现场的国防科委政治部主任朱卿云:“这次试验,具有关键性作用。全场同志要切实遵循主席‘不打无准备之仗’的教导,发扬艰苦奋斗,不怕困难,连续作战的英勇精神,千方百计,保证万无一失,百分之百地成功,希望你们努力争取今年打响第三炮。”然而不几天后,父亲就被打成“总政治部阎王殿黑分店头子”,停职接受批斗,直至永远离开核试验现场。

父亲后来降职到核潜艇研发基地,一次在京西宾馆开会,周总理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父亲,马上叫他过去,亲切地说:“当年首次核试验时,你亲自参加插接雷管工作,我还记着呢!你是不会被打倒的。”1975年8月,邓小平大张旗鼓开展全军大整顿,一大批蒙冤的军队领导得到平反恢复原职,父亲也在其中,党中央没有忘记他们的功绩。

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人们是否还记得参加首次核试验的那批先行者?正如自始至终参加历次核试验的邓稼先临终前说的:“再过几十年,人们还会记得我们吗?”的确,当年的首次核试验委员会所有参加者,名字都是对外保密的,如今公开之后,在世的只剩下程开甲一人了,年届百岁的他作为首次核试验委员会的唯一代表,建军90年之际接受了八一勋章。但不管人们是否还记得他们,他们都为国家默默奉献过,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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