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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善十五封书信释读

2018-03-19

传记文学 2018年2期
关键词:达夫周作人郁达夫

宫 立

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已故的现代文学史家樊骏曾说:“历史上的文史资料主要是由一代又一代的皓首穷经的学者以他们毕生精力收集整理得来的,与此不同,如今甘于寂寞、一辈子埋首故纸堆、以史料工作作为自己唯一事业的专门家,已成凤毛麟角,至少在中国现代文学的史料工作中是这样。”陈子善就是这“凤毛麟角”中之一员,笔者结合搜集到的陈子善的部分书信,对他在现代作家作品的发掘、整理与编撰方面的贡献略作梳理,以庆祝先生七十岁华诞。

陈子善高中毕业后到了江西省峡江县砚溪公社虹桥大队插队,早在1972年3月28日出版的《江西日报》上就发表了6000多字的《学习鲁迅 批判反动的天才论》,署名智洪。由此开始,虽然他在《江西日报》上发表了关于鲁迅的文章有五六篇,但他真正走上鲁迅研究之路,还是从参加上海师大中文系鲁迅著作注释组开启的。

陈子善致阎愈新信

愈新同志:

你好!四月十八日来信已收到,迟复为歉。

接信后即去系资料室询问,经手的同志说书已寄出了,可能你来信时他们正好刚把书寄上,想来现在该收到了。

我们的《访问记》中有一部分已在《新文学史料》1978年第1期上发表,谅已见到。另一部分也已给了上海文艺出版社,准备在该社编的《中国现代文艺资料丛刊》上发表。剩下来的几篇,有的是77年访问,78年上半年由被访者最后定稿,一些提法可能已过时;有的质量不高,仅三言两语,所以可供《年刊》刊用的可能不多了。好在《访问记》已在装订,不日就可到手,待我把书寄你时再一并注明其中哪些篇已发表过,剩下来的由你斟酌决定是否可用,你意如何?

草草不恭。

即颂

编安!

子善

4.30

按:上海师大中文系鲁迅著作注释组主要由上海师院、上海教育学院的教师及工厂的工人参加,陈子善是其中一员。为了注释《且介亭杂文》《且介亭杂文二集》《鲁迅书信集》,注释组访问了部分鲁迅书信的收信人和与鲁迅有过交往的老同志。《新文学史料》1978年第1期刊有署名上海师大中文系鲁迅著作注释组的《访问五位同志的谈话记录》,分别为:《访问巴金同志——谈〈中国文艺工作者宣言〉起草经过及其他》《访问任白戈同志》《访问艾芜同志》《访问郑育之同志——关于周文同志和三十年代左联活动的一些情况》《访问段可情同志》。据《我所知道的巴老二三事》可知,陈子善1978年4月29日上午对巴金作了访谈,并将谈话记录整理后交巴金审定,巴金“亲笔在记录稿上作了一些修改,还加了两条注释”。上海师大中文系鲁迅著作注释组的访谈,据笔者初步查阅,1980年5月出版的《鲁迅研究资料》第5辑刊有《访问黄新波同志谈话记录——关于鲁迅木刻》,1980年10月出版的《鲁迅研究资料》第6辑刊有《郑伯奇谈“创造社”“左联”的一些情况》《林焕平谈左联的组织活动和东京支盟的情况》《访问周钢鸣谈话记录》《任钧谈“左联”和“中国诗歌会”的一些情况》《赵铭彝谈“左联”及“剧联”成立的一些情况》,其中陈子善与王自立访问了郑伯奇、陈子善与汤逸中一起访问了赵铭彝并整理了访谈录。如陈子善给时任《鲁迅研究年刊》编辑阎愈新的信中提到的那样,后来上海师大中文系鲁迅著作注释组将这些访问记编成了《鲁迅研究资料》,不过在结集时,有些篇名稍作改动,比如巴金的那篇改为《巴金谈〈中国文艺工作者宣言〉起草经过及其他》,艾芜的那篇改为《艾芜谈“左联”和两个口号论争的一些情况》。笔者查阅西北大学鲁迅研究室编的《鲁迅研究年刊》(1979年),未刊登访问记,只是转载了王自立、陈子善的《一篇新发现的鲁迅佚文:〈草明女士启事〉》。

陈子善自从参加《鲁迅全集》注释开始关注鲁迅和郁达夫的友谊,又进而关注郁达夫其人其文,编成《郁达夫忆鲁迅》《卖文买书——郁达夫和书》,后又编订十二卷本的《郁达夫文集》、上下两册的《郁达夫研究资料》,还邀请郁达夫的旧友新知回忆郁达夫,编成《回忆郁达夫》。正是“郁达夫系列”开创了他力求作品搜集、研究资料整理和回忆录汇编三项工作并重的研究思路,从而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重要作家的研究打下了必要的、不可或缺的基石。

陈子善意识到,“研究一位作家,首先当然必须研究、分析他的作品,这是最主要的工作。但是仅限于此还不够,要全面考察这位作家的生活、思想和创作,同时代人对这位作家的有关回忆也绝不容忽视,因为他们的回忆往往会给研究工作提供新的资料,提出新的课题,从而有可能对这位作家进行新的探讨,作出新的评价”,于是在编完《郁达夫文集》和《郁达夫研究资料》之后,又着手编辑关于郁达夫的回忆文集《回忆郁达夫》,2016年又将研究者自《郁达夫全集》出版以来新发现的郁达夫的杂文、书信、诗词、题词汇集成《全集补》出版。在编纂《郁达夫研究资料》和《回忆郁达夫》时,陈子善给郁达夫的旧友新知写了不少书信,笔者借助于搜集到的数封信,简要梳理两书的编纂过程,当不无意义。

陈子善致张白山信

张先生:

您老人家好!我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师,曾参加《鲁迅全集》的注释工作,目前又从事郁达夫研究,香港三联书店和广东花城出版社联合出版的《郁达夫文集》就是我和另一同志合作编订的。最近有幸在《新文学史料》上读到尊作《我所知道的郁达夫》,深受教益,因此今天不揣冒昧,再写信向您老人家进一步请教。

我看到尊作是在医院中完稿的,不知您老人家是否已出院,近日是否安康!谨致衷心的问候!

尊作结尾时提到达夫先生被害已三十八年,您至今还没有看到纪念文章,这确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不过,我从去年上半年起就和另一同志着手编集一部《回忆郁达夫》,此书约请与达夫先生有过交往的各界前辈惠稿,将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日前已有范寿康(已故)、刘延陵、许杰、刘海粟、赵景深、许钦文、张楚琨、唐弢、陆诒、汪金丁、钟敬文、周全平(已故)、沈松泉、赵家欣等位先生惠稿。沈从文、刘开渠、黄源等先生正在撰写中;海外的胡迈、郑子瑜、郑远妥等先生也远道寄稿,盛情可感。看到尊作后,我想把尊作也收入拙编中,以光篇幅,您老人家同意吗?恳请大力支持,不胜感激!

可能由于年代相隔久远,尊作中有个别地方似与史实略有出入,因此,我想尊作收入拙编之前,请您老人家再拨冗修订一次,您看行吗?

根据我所掌握的材料,斗胆提供如下几点意见,供您修订时参考。

一、尊作第一段中提到达夫先生“主编左联刊物《大众文艺》”,据我所知,《大众文艺》第一卷是达夫先生主编的,第二卷移交陶晶孙主编,第二卷出版期间,左联成立,该刊逐成为左联外围刊物,所以达夫先生并未主编过作为左联刊物的《大众文艺》,这句话请修改或删去。

二、同一段中,您提到达夫先生是“中国民权保障大同盟”的发起人之一,这也不确。达夫先生是1930年成立的“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的发起人之一。1933年底成立的“中国民权保障同盟”,达夫先生并不是发起人,但他后来是积极参加了的,并被选为上海执委,所以这句话也请您修改。

三、尊作第二段最后一句提到达夫先生到您念书的一所大学教书,但未点名大学的校名,希望能把校名写出。

四、尊作第四段中提到达夫先生“给我们留下厚厚十四卷全集”,实际情形是达夫生前自己编订并冠以《达夫全集》之名的作品集共出了七卷,不是十四卷,当然他还出了其他好几本小说、散文集,所以这句话也请修改,似可改为“给我们留下厚厚七卷全集和许多小说、散文集”,请酌。

五、尊作第七段中提到“雪峰同志在回忆郁达夫先生的文章里……”,其实雪峰同志这篇不是回忆录,而是《郁达夫传略》,也请修改。

六、尊作最后三段是感想部分,能否适当作些压缩?倒数第三段前半部分是写作本文的经过,拙见可作些压缩,该段后半部分谈了对达夫先生的看法,很重要,应保留。最后两段则似可合并压缩成一段。

上述看法不一定对,我想您老人家不会见怪我的无礼的,是吗?到底如何改定,请您老人家再酌,至谢!

如果时间允许,希望能在七月上旬把改定稿寄我。

第一次给您老人家写信,就这样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只能敬请谅解和支持了,您老人家在文章中对郁达夫研究提出了要求和希望,作为一个后学者,我一定努力去做,争取在郁达夫研究中作出自己的贡献,以不辜负前辈的谆谆教诲。

草草不恭,盼赐教,惠函寄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陈子善收即可。

谨请大安!

晚陈子善上

六月八日

首届“中华文学史料学研讨会”,1988年10月在上海举行,右起:陈子善、秦贤次、姜德明、卢玮銮(小思)、丁景唐、胡从经

又,这期《新文学史料》上署名“善文”的一则关于郁达夫的补白,就是我写的。

按:《回忆郁达夫》的《编辑说明》提到:“由于年代相隔较久,有些文章在史实上仍难免略有出入。凡是我们已经发现了的,均已征得作者同意,作了相应的修改。”陈子善给张白山的信正验证了这一点。张白山是郁达夫在之江大学的学生,1934年上过郁达夫的文艺批评课,他在《新文学史料》1983年第2期发表有《我所知道的郁达夫》,陈子善在向张白山约稿的同时,集中对这篇文章中出现的史实错误作了梳理,并提出了可行性的修改意见。信的最后提到的“补白”,指的是陈子善发表在同期《新文学史料》上的《也谈郁达夫的〈诉诸日本无产阶级文艺界同志〉》,是对《新文学史料》1982年第4期刊登的郁达夫的佚文《诉诸日本无产阶级文艺界同志》和唐天然的钩沉文字《关于郁达夫的佚文〈诉诸日本无产阶级文艺界同志〉》的补正。

陈子善致姚楠信

姚先生:

您好!因一直很忙,久疏问候,祈谅。

尊作《回忆郁达夫》在字句上略作润色后已编入拙编,拙编拟明年九月前出书,以纪念达夫先生遇害四十周年。

上次向您借的刘老题签底片一枚,现璧还,请查收。另一枚郁先生参加您婚礼照片底片,因出版社制版条件差,希望用底片直接放大制版一试,故只能暂存我处,以后再还,先寄上放大照片一枚,请一并查收。

新加坡学者姚梦桐先生随旅游团回国观光,在沪逗留一天,因时间匆促,未及趋府拜访,让我向您转达问候和歉意,并奉呈杂志一册,请您指正。

上次面聆教诲,再次深深致谢,盼今后继续不吝指教。

草草不恭,谨请大安!

晚 陈子善顿首

六.四

尊著《星云椰雨集》已出书了吗?

晚极愿拜读,又及。

按:姚楠1939年在《星洲十年》编纂处工作,郁达夫是编纂委员之一,当时他们时常见面,后来姚楠结婚时,“我同达夫先生商量,他比我大十几岁,是否肯当我的主婚人。他一口答应,后来在我们结婚时,他在结婚证书上签名盖章,使我们的婚约产生了效力。《星洲十年》编纂处同人那天大部分到场参加,并拍摄了团体照。这张照片我至今还保存着作为纪念”。陈子善给姚楠的信中提到:“尊作《回忆郁达夫》在字句上略作润色后已编入拙编,拙编拟明年九月前出书,以纪念达夫先生遇害四十周年”,后来收入书时最后更名为《缅怀郁达夫》。由此可知,陈子善给姚楠的这封信,写于1985年6月4日。另外,姚楠的《星云椰雨集》于1984年6月由新加坡新闻与出版有限公司出版,结集前曾连载于《星洲日报》。

陈子善致许峨信

许老:

大札奉悉。久疏问候,祈谅。

《回忆郁达夫》(即《郁达夫回忆录》,因叶圣陶先生为拙编题签写作“回忆郁达夫”,改现名)还未编竣,还有十多位前辈未交稿,初步计划今年底编成,明年下半年能出书是算快得了,您从何处听说书已出?显为误传。如书已出,样书早就奉上了。

郁风编《郁曼陀陈碧岑诗抄》我手头还存有一册,但因迁居,书打包后一时检不出,待检出后即奉上,请稍待(此书已售缺,郁风很忙,不想多打扰她,书就由我寄您)。

您老人家如精力充沛,何不写些左联回忆录?这对我们后辈来说是十分珍贵的。匆祝

大安!

晚 陈子善

9.14

按:郁达夫1926年10月在从上海赴广州的途中,曾在汕头逗留。许峨与冯铿的哥哥冯瘦菊陪同郁达夫、黎锦明游览了汕头,并向郁达夫介绍了由她发起的潮汕地区最早成立的新文学团体——火焰社,郁达夫还为此写了七绝诗《汕头口占赠许峨》。后来许峨在1926年10月24日出版的汕头《岭东民国日报》副刊《文艺》第21期上写了《秋风里乍逢佳客》,署名许美埙,记录了这次难忘的会见。许峨在1980年6月19日的《羊城晚报》发表了《郁达夫到汕头》,在收入《回忆郁达夫》时,作了修订。另外,信中提到叶圣陶题签事,陈子善在《叶圣陶先生的一幅未刊题签》中回忆,当时他通过好友商金林约请叶圣陶题签,准备把叶的题签印在《回忆郁达夫》的封面,把刘海粟的题签印在书的扉页,但当拿到样书才发现,书的封面和扉页用的都是刘海粟的题签,据出版社告知:“因技术原因,才没有使用叶先生的题签”。由此,也可以得知,最初的书名是“郁达夫回忆录”,由于叶圣陶题成了“回忆郁达夫”,才改为《回忆郁达夫》。再者,郁风编的《郁曼陀陈碧岑诗抄》,由学林出版社于1983年3月初版。

陈子善致臧云远信

臧先生:

尊稿并大札均已奉悉,勿念。

尊稿已拜读,文情并茂,且提供了珍贵的史料,十分难得。已决定编入拙编(个别抄错的字、句要略作润色,文章开头的一句“三十年年代中”,拟改为更确切的“一九三六年秋”,不知当否?)

拙编计划年底编竣交稿,出书大概要到明年下半年或后年初了,届时当奉上样书等。

尊意当转达徐先生。

草草不恭,再次向您老人家深致谢忱,并祝文安!

晚 陈子善

9.19

按:臧云远1938年担任过《自由中国》的主编,1938年5月10日出版的第1卷第2号刊有郁达夫的《战时的文艺作家》和关于郁达夫的一则文化消息《郁达夫到台儿庄》,1938年6月20日出版的第1卷第3号刊发了郁达夫的《战时的小说》。据王自立、陈子善编的《郁达夫研究资料目录》可知,臧云远在1946年9月9日上海《侨声报·星河》写过《怀念郁达夫先生》,《回忆郁达夫》收录的是臧云远1983年8月2日写成的《记郁达夫》,这是陈子善向臧云远特约的稿子。另外,信中提到的《记郁达夫》开头的时间,最终定为“一九三六年冬”。

陈子善致杨培林等人三封信

杨培林同志:

您好!我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师,今天不揣冒昧,写信向您求教。

冒昧打扰,祈谅,并盼支持,再次深深致谢!

另有一信烦转交贵公司编辑部。

谨请编安!

陈子善上 4.31

惠函寄上海华东师大中文系陈子善收,或寄我家中:上海金沙江路长风二村129号201室陈子善收均可,又及。

培林同志:

昨天寄奉一信,谅已收到。

顷接香港林真先生函,即复印,并我致贵公司编辑部信,烦一并转交,至谢!

匆祝编安!

陈子善上

5.23

又,贵公司将出刘以鬯先生的中国现代文学评论集(具体书名已忘),已出书否?极愿先睹为快,并想撰文推荐。

老李同志:

久疏问候,编务一直很忙吧?

上个月楼适夷先生来信说:“您编达夫纪念文字,何日印出,可否择适当稿子,交《史料》发表,第三期八月出,须于五月中有稿。”

拙作编《回忆郁达夫》今年初就交稿了,正在付印。但手头有一篇美国钱歌川先生应我之约寄来的稿子,已来不及编入拙编,现转请贵刊发表,不知行否?钱稿并我写的简短的“附记”一并寄上,请审正。如贵刊第三期能用,则幸甚。如用,钱稿和我写的“附记”请一并刊用,以便有所说明,多谢!

另外,前曾请郑言顺同志代询拙编《潘汉年早期文学活动年表》何期可用。我知道贵刊篇幅很紧张,拙编仍存您处吧,如能快一点挤出宝贵篇幅刊用,则感激不尽!(拙编系目前唯一全面介绍潘早期文学活动的资料,有不少是新的发现,又及)

钱歌川先生稿并我写的“附记”如第三期不用,盼立即掷还,以便另找出路。不管用不用,均请及时拨冗赐复。

诸多打扰,祈谅。谨请编安!

赐函寄:上海华东师大中文系陈子善收。

陈子善上

5.15

陈子善与王自立的合影,摄于2017年10月2日钱谷融先生追悼会上

陈子善致廖静文信

廖先生:

您好!我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的教师,目前主要从事郁达夫研究;正在编辑《郁达夫文集》(花城出版社出版)。在研究过程中,我对达夫先生和徐悲鸿先生的交谊感到极大的兴趣,也搜集了一些有关的材料。日前得知尊著《徐悲鸿的一生》已经出版,很想拜读,谁知上海书店刚到书即被抢购一空,我未能买到,遗憾之至。

据报载,尊著分上下两部,上部记述了徐悲鸿先生自出生至1942年与您结识前的生活和创作经历,下部则以您亲身所见所闻所感来写徐先生。不知上部中是否提到徐先生与达夫先生的交往?我崇敬徐先生的人格和艺术天才,同时认为他与达夫先生的交谊是深厚和真挚的,他的文艺界朋友中,达夫先生可说是相知较深的一位,正如达夫先生赠他诗中所说:“各记兴亡家国恨,悲鸿作画我题诗。”据我所知,早在二十年代,徐先生就与达夫先生相识了,三十年代末在南洋,两人更是过从甚密。徐先生和达夫先生在爱情生活上都曾遭到过不幸,徐先生后来幸而与您结合了,达夫先生的结局却是令人惨不忍言。在南洋期间,达夫先生写了《与悲鸿的再遇》一文(已收入拙编《郁达夫文集》第四卷),高度评价徐先生“画品的伟大”。还先后写了《题悲鸿画梅》《止园饯送徐教授悲鸿席上偶成》《题悲鸿〈喜马拉雅山远眺图〉》《题徐悲鸿〈鸡竹图〉》四首诗(已收入浙江出版社版《郁达夫诗词抄》),不知这些诗文尊著中是否提及,如未提及,建议尊著再版时酌情补入,以便更全面地向读者介绍两人的深厚友谊。

另外,我最近又发现两首郁达夫题徐先生画诗,为《郁达夫诗词抄》漏收,现全文抄奉,供您吟赏。

最后,如果您老人家手头还有尊著,能否惠寄一册供我学习?第一次给您写信就这样冒昧地打扰您,歉甚,并祈谅鉴和支持,如蒙惠寄,感激不尽!

惠书请寄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陈子善收即可。

陈子善1983年1月27日致信徐悲鸿的夫人廖静文

草草不恭,谨请大安!

晚 陈子善 拜上

1983.1.27

在黄曼士家见徐悲鸿为王莹绘《放下你的鞭子》一剧中的香姐扮相,有感而作

郁达夫

画里分明戏一场,

万头攒动看香娘。

八年自掬伤时泪,

祖国能无杀贼狂!

儆世还应凭妙曲,

沿街原不为饥肠。

轻盈体态婆娑舞,

忍听声声说沈阳。

优孟衣冠湖海身,

画中瞻拜有心人。

频年浪迹蒿双眼,

一片婆心托绛唇。

鞭打可由参至理,

流离谁解托前因。

徐郎妙绘传佳话,

未复山河总怆神。

按:中国青年出版社1982年出版了廖静文著的《徐悲鸿一生》,陈子善给廖静文写信,一是简要梳理了郁达夫与徐悲鸿的“文人事”,二是介绍并抄录了郁达夫的几首题画诗。对此,廖静文在《致〈徐悲鸿一生〉的读者》中提到:“我还应当感激许多读者来信向我提供有关悲鸿的资料。例如华东师范大学的陈子善同志给我寄来著名作家郁达夫先生为悲鸿题画和饯行的诗四首”,照录郁达夫诗的同时,简要回忆了徐悲鸿与郁达夫的往事。

陈子善致吕元明信四封

吕老师:

您好!大札早已奉悉。由于忙于七七级学生毕业论文的指导和评定工作,再加杂事繁多,拖至今日才复信,祈谅。

今年七、八月间的长春、天池之游,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终生难忘。从天池回长春那晚虽然没睡上觉,但与爬上山顶,领略天池风光的所得相比,所失毕竟是次要的。尤其让我高兴的是,在会议期间得以与您相识,不论从年龄、学识,您都是我的前辈和老师,希望今后经常得到您的指教。

承蒙关心,询及《郁达夫研究资料》书稿情况,此书原在我自长春到京后最后定了稿,经社科院有关同志审定交天津社,但日前接天津社责任编辑来信,说书稿还有一些技术的要处理,并说如有补充,要我们尽快寄去补入。因此我想到当初定稿时为赶时间,来不及请您选译日本研究者的论文收入书中,这是一个缺陷,现在既然还有一些时间,就老实不客气地向您求助。请您帮助选择日本伊藤虎丸《〈沉沦〉论》中的有关章节(因限于篇幅,不可能全文收入,再说,文中有一些内容属情况介绍,或论点并不新鲜,一般人都知道的),不知行不行?

现把《〈沉沦〉论》原文挂号寄上,请查收。此文较长,又是分两次发表的,译起来工作量不小,我对日文几乎一窍不通(仅学过半年),但我个人看法,能否选译I(2)、II(一)(二)等几个部分,不知是否恰当,您再斟酌一下,好吗?

这事给您添麻烦了,而且时间较紧,如您能在春节前,最晚在本月底前译好寄还我,那就太好了。

您手头有自己的工作,这事算是节外生枝,如确有困难,那也不要勉强。总之,我是冒昧求助,还望谅解为盼。

另外,如您时间来得及,或者把全文全部译出来也好,如时间不许可,您就选译一部分或我上面建议译的那几处,仅供您参考,还要根据您看了全文后斟酌而定,或增加,或减少。

日文原文系我托日本友人复印来的,您译好后请把译文和原文一起寄还,如您有困难,也请把原文及早掷还,以便我另外设法。

我住在校外,以后惠函请寄上海东余杭路943弄34号我收即可。

草草不恭,谨致

衷心的感谢!

晚 陈子善

1.11

吕老师:

新春好!约一个月前寄上日本伊藤虎丸氏作《沉沦论》,烦请在百忙中抽空选译,不知进展如何?甚念,盼告。这事给您增加不少麻烦,先此致谢!

刚开学,事较忙,不赘,等您惠示。

文安!

陈子善 叩

2.10

吕老师:

您好!上次来信并日人论文原件早已奉悉,此事给您添了麻烦,虽未成,仍应向您致谢!

日前在一同事处偶见你们编的《日本文学》创刊号(吉林社版?),匆匆翻了几页,发现书后的中国研究日本文学论著目录中,遗漏了郁达夫的作品。郁氏留学日本十年,创作受日本文学影响较大,对日本文学也颇有研究,从二十年代到四十年代,写过许多介绍和评论文章,但目录中均未反映,不能说不是一个缺陷。此外,可能还有一些作家的论文,目录中也未列入。如感兴趣,我可先把郁氏论述日本文学的篇目整理奉上。

另外,这期创刊号能否寄一本给我?以便仔细拜读。当然,如不便,就拉倒。

草草不恭,谨祝

撰祺!

后学 陈子善上

4.1

吕老师:

您好!前曾奉上一函,谅已达览。

郁达夫评论日本文学的文章目录,现奉上,其中有“o”记号的系文章中提及日本作家和日本作品,不是专门的研讨文章。

草草不恭,盼多指教。

文安!

陈子善上

5.10

1981年8月3日至7日,由吉林省社科院、吉林大学、东北师大等联合主办了吉林省纪念鲁迅诞辰100周年学术讨论会。陈子善、吕元明均参加了这次大会,由此他们二人有了书信往来。吕元明当时在东北师范大学外国问题研究所日本文学研究室工作,是日本文学研究专家,这次大会提交的论文是《鲁迅研究在日本》。陈子善当时与王自立在编《郁达夫研究资料》,吕元明“询及《郁达夫研究资料》书稿情况”,于是陈子善约请吕元明翻译伊藤虎丸的《〈沉沦〉论》,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吕未能翻译。不过,笔者注意到,《郁达夫研究资料》中的《郁达夫研究资料目录》提到“《沉沦》论——从和日本文学的关系看郁达夫的思想和方法[日]伊藤虎丸作。载1961年4月、1964年12月日本《中国文学研究》第1号、第3号。”

陈子善致杨纤如信

杨先生:

您好!这次在富阳讨论会上得以结识并聆听教诲,至感荣幸。

现在寄奉彩照二枚,请查收。

《青年评论家》上回忆郁达夫的大作已拜读,颇受教益。

盼多指教。匆祝大安!

晚陈子善上

10.25

1985年9月17至22日,纪念著名作家郁达夫烈士殉难四十周年学术讨论会在富阳举行,陈子善结识了时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的杨纤如。由此可以推知,这封信写于1985年10月25日。“《青年评论家》上回忆郁达夫的大作”指的是杨纤如发表在1985年1月25日《青年评论家》第1期的《郁达夫在上海艺大》。杨纤如在1985年9月1日《光明日报·东风》上还发表了《郁达夫走过的道路》一文。

周作人是陈子善从事现代文学研究关注的重点作家之一,他曾这样描述自己的研究之路:“由于极为复杂的历史原因,国内的周作人研究长期是个禁区。那时才突破禁锢,陆续重印周作人的书,学理的研究也刚刚起步。因此,我的周作人研究着重搜集、考订、整理周作人集外文。”的确如此,陈子善陆续编订了周作人的不少集子,为周作人研究提供了可靠的文献保障体系。

陈子善致周丰一信

丰一先生惠鉴:

新春好!

兹有一事相商:上海文汇出版社策划主任陆灏(安迪)兄一直喜爱周作人先生的作品,他前几年曾拜访过您。日前他希望我编选一部周作人译文选。我们反复研究后拟编选周先生四十年代翻译的日本文学名著《如梦记》,这部作品以前未曾收集,我们拟以《如梦记》为书名,加上周先生各个时期翻译的近年又未重印的日本和英法等国的文学作品,约30万字,成为一部新的周作人译文选,想必会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同时为周作人研究提供一点新的资料。

我这些年编选三种“知堂集外文”,一直得到您的关心和支持。我希望《如梦记》的编选和出版继续得到您和您家人的理解和惠允。文汇出版社自当按国家规定向您寄奉稿酬和样书,你们如有什么具体要求,也可向出版社提出。

我现先写此信向您通报此事,恳盼及时赐复,接您手示后,陆灏兄和我拟进京一次,正式与您或您家人签约,您看行吗?

谨此深深致谢,并祝

大安!

后学 陈子善拜上

1.22

又,不久前钟叔河先生和我分别催促河北人民出版社向您汇奉《饭后随笔》稿酬,想必已经收到了。

左图:陈子善为编选周作人的书致函周丰一

右图:文泉子著 周作人译陈子善编《如梦记》书影

按:陆灏从文汇读书周报社调到文汇出版社后,与陈子善一起拟订了一系列出版计划,其中包括“五四”以来名家名译丛书。陈子善编的文泉子著、周作人译的《如梦记》即是其中一种。陈子善在《编后琐语》中提到,《如梦记》这部“他(即周作人——笔者注)特别看重的近代作品译成之后三十二年,老人谢世也已一十九年,仍未能出版单行本,不能不说是件憾事”,“鉴于此,文汇出版社征得周作人家属同意,将《如梦记》排印出版,使老人的遗愿终于得以实现”。陈子善给周丰一的这封信,正是就《如梦记》的出版,征求周作人的家属(周丰一)的意见。信中提到的三种“知堂集外文”,指的是岳麓书社1988年1月出版的《知堂集外文·〈亦报〉随笔》、岳麓书社1988年8月出版的《知堂集外文·四九年以后》、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1995年9月出版的陈子善与张铁荣合编的《周作人集外文》(上、下)。另外,信末尾提到的《饭后随笔》,指的是河北人民出版社1994年9月出版的陈子善、鄢琨编的《周作人自选精品集——饭后随笔》(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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