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波的诗
2018-03-16
夕阳
我还想说说一棵光芒树的命运
它的凋敝与栖落,像一声道别
它踩着猫的碎步,弓起腰
静静地俯视着,村庄和城市
黄昏短促又茫然,还略显倦怠
玉米的须发迅速变暗
仿佛为星星让路
它均匀地踱过草原的边缘
周边有栅栏——
睡眠是安全的
(仅仅是为了躲避风雨
我们就拥有了星辰,月光、
苇草丰美的水泽, 牛羊群和稻谷
仅仅是为了睡眠
我们所有的掩饰和说谎
仅仅是想拥有一个安稳的夜色)
我们在虚无中失去了自我
却误入了现实的马厩
夜未央
热衷于夜里扎堆儿的人
是不是都爱做白日梦,
这聚集野心的夜色里
一些野心,撑被了围栏
纷纷跃上枝头
高不可触及
七月的夜色,安静下来的人
围坐在一起,暂作休整
蟋蟀赞美的天堂, 包容
一切非法进入者
也包容我的想入非非
风,漫过浓密的树冠和花园
灵魂安静了
船就有泊进的港湾
七月的夜, 不知有多少落花
有多少流水, 不露声色地穿过时空
回到槭树下, 听星光的磨难声
而这样的夜色
正悄悄地死去
星空下
和你深入草原
看少有的炊烟,羊群以及白云
还有遥远的光芒闪动在牧歌里
漫过草地的水, 清晰, 分明
起伏的山峦,扩张的辽远
还记得,浮动的云霞下
漂泊的幅度,逍遥的大漠
还有花朵撑破天空的孤独
还有,云雀叫春的啁啾
光阴里的爱情,草叶间的癫狂
月光拨动百花的时针
沿着草茎上升,骏马在奔腾
那些粗犷的,柔和的
被遗忘的豪放之气
滚动在草原,都将是记忆
露水里点灯,月光弄碎故人的影子
酡色的面孔,是敦厚,是亲人的念想
那些旧日的音容,远去的笑貌,业已沧桑
而记忆的水,离开缺口的姿态
像灵魂的衣服,分外苍凉,凄美
有些事物在夜色中
仿佛傍晚翘起的蛙鸣
被夜摧生了一样
一些月色里显身的灵魂
露出了獠牙
它们醮着星光评估存亡的秘籍
所以,我愿意站在夜色里
悄然地看着一只夜莺
用香艾盛邀星斗
用卑恭清理门户,排除异己
并且以清雾,露珠企求更深的夜
我在曙色镀亮屋脊的瞬间
释放胎音,如同夏初的雨
说透墒情,以及布谷乌
说清柳蒿的仙气
这是我此时的承诺
有些事物被鸟含在嘴里
如此自然,平谈,像背影
不是自己,它代表孕育于夜色里的
万物。包括我要说出的梦
还隐于黑暗里那一束幽蓝
在夜晚
我出没于夜晚。没有理由
月光中我洗净铅华
数着星斗,与流萤笑谈世界
我在人为的灯火里,赌着光明
已超越本能
我看到世间最宽的路
也目睹了世上最窄的路
我经过挽歌的身旁
看到亡者的靈魂
被守夜人反复吟诵着
我注定是这个夜晚
久久不散的幽灵
我的脚步再也踩痛不了,
一条长街翻新的机械声
远处惊悚的叫喊
多像挑着黎明的挖掘机
隆隆地,夜不能寐
但那不是夜生活的真相,也不被重现,
在更远处,在远离人群的旷野
有一颗不发光的星斗在天边
它宣称存在的理由
不是错误,又不认可
但我发现黑夜的种子
正悄悄发芽
盗梦者
昨夜我偷了你种的玫瑰
并在园内留下罪证。
我没有罪恶感,倒不是我厚颜无耻
我突然爱上一个意象,就像爱了
诗人与玫瑰的忧伤
在你的梦卧底,没有风声
命中注定的雪融化了
肌肤之亲,贪婪这与时俱来的恶行
总是自以为是,像欲望总是
找柔软的地方衍生
你设篱笆的梦,任月光
肆意妖娆
仿佛你从就认真的睡过
(你说这样,能看清梦的细节
至少把生活和梦混淆了
偷你玫瑰的我,只是游戏人生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