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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风情槐树湾

2018-03-12温均有

时代报告 2018年7期
关键词:家门槐树古树

温均有

走到槐树湾儿,

路有十八弯儿。

上去侯家门儿,

到了杨岭尖儿。

一首民谣,在神垕镇岭西地区流传了多少年。岭西是神垕西部的统称,以扬岭寨为界,寨东称岭东,寨西叫岭西。

古时候交通不便,岭西人来神垕赶集,肩上往往挑着箩筐。回家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走到槐树湾桥,再往回走,一路上坡,路过侯家门的山路十八弯,才能到达杨岭寨。到了杨岭寨,剩下的路程就是下坡了。在他们眼里,侯家门那十八弯,是艰难之旅。

民谣往往有夸张之词在其中,说是十八弯,也不尽然。那天,我沿当年小路,步行侯家门,就为数一数侯家门的道路究竟几道弯。那一数,数的我目瞪口呆,惊叹不已。何止十八弯啊,九十九道弯还差不多!

一天我问妻子:“你猜侯家门的路几道弯?”妻子笑了一下,不以为然地说:“九十九道弯呗。”“有那么多吗?”我故意问她。妻却说:“槐树湾,槐树湾,没有弯怎么叫槐树湾?我去过多少次了,还不知道侯家门的路拐弯儿多?”我一听她“湾”“弯”不分,开始纠正她的说法,告诉她槐树湾的湾有三点水,不是弯曲的弯,我还没有说清楚,她就变得蛮横不讲理:“管它有没有三点水,反正是弯。”

其实,妻说的也对。槐树弯弯,很有诗意。去宝丰县的路上,我就见过“槐树弯”的村名。在其它地方也见过,一时记不起。弯也好,湾也好,侯家门村里的路,的确弯儿多,在周边几十里的村里实不多见。正如人们的俗语:槐树湾的弯!

槐树湾是一个古村落,一个行政村的名字,侯家门是槐树湾的一个自然村。有人把侯家门当成了槐树湾,是因为槐树湾的地名标志、地名来源以及村部,都与侯家门有关联吧。

很多人对槐树湾的村名疑惑不解,以为是误写。因为树之弯,不需三点水。其实,槐树湾的村名,妙处就在于此。据民国二十六年《禹县志》记载,该村原称槐树凹,后因村北有古槐两棵,一直一弯,村北小河绕村而过,河床至弯槐处,也巧合成湾,故取名槐树湾。槐树湾,富有诗意的名字,耐人寻味。

今天星期天,我吃罢早饭,慕名去槐树湾游玩。说是去槐树湾,其实去的地方是侯家门。我把车子停在老同学家门前,听同学说,从他家往西南方向上坡,然后走水泥路下来,步行一圈,是最好的旅游路线。果然,这个奇妙的地方,这个保存完好的古村落,把我带入一个美丽世界。

侯家门是一个石头的村子。河沟里是石头,崖壁上是石头,院墙是石头,房子是石头,小桥是石头。石头墙,石头堰,石头桌子石头凳。那石头墙的材料,是从远处拉回来的白石头。每一块石头,都如匠工用刀子切成的大豆腐块。石头的厚度一样,长短不一,大的一二百斤,小的有百十斤。匠人们把石头一块块的排列起来,一层压着一层,犹如孩子们作文本的方格格。很难想象,古人肩挑背扛,他们是怎样运回来又重又方的石料的。很难想象,老辈子人用石头锤,是怎样一块一块砌成那又厚又高的墙壁的。侯家门,一个古代的石头庄园。

昨天下了雨,走在无人居住的地方,道路有些泥泞。幸亏路上铺有平平展展的石头,不然,那么陡峭的山路,此程会是异常艰难。那石头,被行人踩得光滑如镜,我猜不出是哪辈子铺的,但它一定是岁月的记忆。路边的草丛里,偶尔看见一两个石磨盘,周围被小草遮着。一路上,有不少的老石器,洒落于沟壑之间,沉睡于房前屋后。石磨、石碾、石臼、石头礅儿、石头槽、石头条、石磙、石捞子、拴牛石,等等。侯家门的石头是建筑材料,是石器,也是艺术。侯家门,石器艺术的天然博物馆。

站在高处,侯家门全貌尽收眼底。它南依大刘山,北临开阔地,西邻杨岭寨,东靠侯家岭。侯家门,三山环抱,如圈椅之中。两条小河沟,从村里弯曲流过。村子那么的长,那么的高低不平,那么的彎弯曲曲。两条小河沟,把村子隔离成三条居住带。沟的两岸,是错落有致的房子,两岸人家由小桥连接。老房子,老院子,掩映于绿树之间。走在小草青青的山路上,坐在树木葱茏的石头上,仿佛进入远古的年代。侯家门,体验穿越时空的最佳地方。

侯家门人爱树,情缘久矣。村里有不少古树,树龄都在千年以上,老干虬枝,老态龙钟。我沿着崎岖山道,见几棵古槐树,依旧矗立在那里。听老人们说,它们经历了几个朝代了。乍一听有些玄乎,细心一想,可不是嘛,古树即是五百年的历史,也可以追溯到明朝了,不要说千年古树了。古槐树的枝叶一般不茂密,因为古槐树大多树干中空。树洞那么大,仅靠断断续续的树皮部分输送养分,来维持奄奄一息的生命,古树已经坚强至极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代,古树把自己站成了一个高地,古树把自己站成了一道风景。

有一棵老皂角树,长在小石桥旁边。树干粗如牛腰,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大胖墩儿。两根又老又粗的树枝,斜插在空中。它几乎没有树冠,看上去像一个大写的“Y”字。村里人说,它曾几度枯萎。树上的枝条全部干枯,被大风吹落,留下一个孤独的树干。三年前的春天,当槐树湾人轰轰烈烈建设美丽乡村的时候,它突然抽出新枝。如今,它枝叶茂盛,绿叶成荫,真是一棵枯木逢春的老树啊。

侯家门的树,以多著称。它不单是树,也是林。小河岸边,道路两旁,房前屋后,沟沟坎坎都是树。昨天刚下了雨,今早天气不错。在家时太阳当空,可来到侯家门的树林里,总觉得天气还没有放晴。阴暗的林下,散发着湿漉漉的气味。仿佛老天还在下雨,准确的说不是雨,甚至连牛毛细雨都称不上,似雾非雾,似雨非雨,那是一种潮湿,一种阴凉,一种雨过天晴后的水蒸汽。侯家门,一个幽静的天然氧吧。

洋槐花挂满枝头,远远望去,犹如树上的一层白雪。槐花的芬芳,弥漫于空气中,一种甜丝丝香飘飘的味道,我禁不住一次次的深呼吸。鸟儿在树林里鸣叫,欢快的,悦耳的,时断时续的。鸟儿自由自在,我也变得自由自在。此时此刻,我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我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有何压力?有何烦恼?有何忧愁和悲伤?人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一切都忘乎所以然。侯家门,游人的天然乐园。

翻过一道岗,终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我跺跺脚,震掉附在鞋子上的露珠。一个农家小院里,走出来一个人,我认得,他是神垕裸烧沙锅的传承人侯景元。老汉60多岁,从事裸烧手艺几十年。因为裸烧技术不好学,裸烧沙锅在市场销售中价格又偏低,现在从事这种手艺的人越来越少。见他抱着两个沙锅的模子,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我不忍与他多聊。他说,他也不是因为要挣多少钱,他喜欢裸烧,怕这门技术没有人继承,才一直守护着。

所谓裸烧,就是把陶器直接放在窑里烧制。因为不用笼盔,陶器在烈火中就失去了外层保护,裸烧成品率很低。侯景元老汉,看上去淳朴厚道,但他的裸烧手艺是一种绝技。

从侯老汉的作坊里出来,下个小坡,就是水泥路。一个“三味瓷屋”的招牌,挂在一棵古皂角树上。我敲了柴门,出来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彬彬有礼的样子,温文尔雅的神态。

寒暄之后,知道他是“三味瓷屋”工作室的主人董智博。他说,“三味瓷屋”工作室来槐树湾已两年有余。之所以把工作室选址到此,主要是看中了槐树湾幽静优美的自然环境。听说他姓董,又看他似曾相识,便问他是否认识神垕籍的著名作家董耀伟?他呵呵一笑,原来是他爸爸。我恍然大悟,孩子说话的声音,与他父亲多么一样啊!我想起来,他还是个年轻作家呢。我记不清在哪里见过他的文章,那文后有他的照片。怪不得他工作室的名字,那样有品味;他的钧瓷作品,包含了那么深邃的艺术成分。

我问他“三味瓷屋”是啥含义?董智博谦虚地说,那是老师起的名字。名字嘛,一个符号而已,随便让人理解吧。

回家的路上,我还在琢磨“三味瓷屋”的名字。我知道,“三味瓷屋”一定有其深刻含义。走到槐树湾的新村部时,我豁然开朗,把车停在村部门口的场地上,赶紧拿出笔,在记事簿上写下一段文字:“品钧有三味:知其神韵者,如饮烈酒;懂其釉色者,如品浓茶;观其造型寓意者,如食山珍海鲜也。”不知人家原意如何,我自己胡思乱写起来。

刚写完,见值班的村干部从办公室走出来。他们都是我的老伙计,我问他们,在槐树湾村,有多少人从事艺术工作室?他们幽默的说,村里的闲屋子都改造成了艺术工作室,现在居住的艺术家,人数不够多,没有他们槐树湾的村民多。听他们一说,我忍不住笑了。忽然想起是星期天,问他们:“星期天也值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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