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伞情 蹬伞梦——看《白蛇传奇·蹬伞》遐想

◎ 文︱王大民（原聊城市杂技团）

◎ 图︱本刊提供

一

五年前我就想写这样一篇文章。

2012年第二期《杂技与魔术》刊登了浙江曲艺杂技总团两幅《墨荷——蹬伞》剧照。我和老伴看后不由得赞叹有声，击掌叫绝：“这杂技发展得太快了，这蹬技太美了，这个节目一定能在比赛中得大奖！”

为什么我们赞美这两幅剧照？因我与老伴都和“蹬伞”有缘。老伴出生在杂技世家，自幼随母学艺，主攻“蹬伞”，与伞结伴三十余年。她巡回演出时都用毯子把伞包好才放进箱子，演出前还把伞抱在怀里暖伞。因练“蹬伞”，她学会了修伞、画伞。步入古稀之年，一觉醒来还常说“昨晚又梦见演蹬伞了”。我与老伴在杂技场同行五六十年，自觉尚知“蹬伞”。

中国杂技历史悠久，博大精深，蹬技鼎盛时期可追溯到宋代。南宋耐得翁在《都城纪胜》中记载了五六个蹬技节目，把“踢弄”放在各种技艺节目的首位，可见当年蹬技的突出地位。但让人纳闷的是，众多的蹬技节目中唯不见有“蹬伞”字样，这一疑问直到晚年重读杂技史书才豁然开朗。

宋代杂技艺人从宫廷走向民间，转到勾栏瓦舍演出。我由此领悟到从勾栏瓦舍到北京天桥、天津三不管等相对固定的表演场地都是露天环境，明白了历史上为什么轻蹬技一直没有诞生了，因为“伞”怕风。

中国杂技家协会编《中国杂技老艺术家传略》介绍老艺术家全连娣时写到：

全连娣，女，1951年参加重庆杂技艺术团......她擅长“脚技”“蹬技”表演。凭着父亲的一张照片，她创作演出了蹬伞、竹筒、画板三位一体的“轻蹬技”，成为“蹬伞”及“轻蹬技”全国第一人。

由此我们可以理解“蹬伞”的滥觞之源，梳理出“蹬伞”是随着新中国的建立，杂技艺人得到尊重，走进剧院殿堂而产生的节目。

改革开放大潮涌来，“蹬伞”得以迅速发展，创新层出不穷。1983年第1期至1984年第5期的《杂技与魔术》连续两年刊登了四幅“蹬伞”剧照，技巧由“脚蹬双伞”发展到“脚蹬四伞同时手转两伞”。这期间“蹬伞”的佼佼者是黑龙江省杂技团青年演员王虹，她在继承传统技巧基础上，创新“左右脚双伞对传”。1983年，她在法国举行的第六届巴黎“明日”世界杂技节比赛中以“蹬伞”获得金奖。这是“蹬伞”在国际赛场第一次获奖，为祖国、为杂技人争得了荣光，她的名字也走进我和老伴的心中。

近年来，浙江曲艺杂技总团苑文祥和罗丹箐表演的《墨荷——蹬伞》令人叫绝。节目改变了千百年来蹬技都是女演员仰卧在特制座位上，用双足承接和舞弄道具的程式，大胆地选用男演员为依托（底座），男女双人对手表演“蹬伞”，以力与美的结合，使“蹬伞”演绎出一系列高、难、奇、美的技巧，倾倒了一众观赏者。

记得老伴当时就催我给浙江曲艺杂技总团打电话，想购买演出光盘，仔细欣赏一下节目内容，为其写篇观后感，表示祝贺赞佩。我激动地拿起电话，但又没了勇气和信心，感到与该团素未交往，一介老翁，对方能否接听我的絮叨？会不会太冒昧了，最终我放下了话筒。

鸡年到来，《杂技与魔术》第1期刊登了《墨荷——蹬伞》升级版《白蛇传奇·蹬伞》参加第38届法国巴黎“明日”世界杂技节获奖的文章和剧照，我心中又起波澜，诸多情愫涌满心头，不吐不快，正襟危坐书桌前，我执笔直书……

二

《墨荷——蹬伞》命题新颖、立意唯美，区域特色鲜明，是一首抒情诗，一幅风情画，尽显杂技独特的魅力。荷，让人想到水光潋滟的西湖，想到朱自清美文《荷塘月色》。月光下，荷叶荷花像一把把撑开的伞亭立在水中，清香飘满湖面，弥漫到歌台舞榭、亭园曲槛。花容月貌的南国佳丽，撑着油纸伞袅娜走来。在这如诗如画的情境中，她与风流倜傥的搭档，为古老的杂技注入生命的元气、灵气和勃勃生气。肢体世界在这里不再有痛苦，出手、伸腿、弯腰竞现肢体的诗韵，每个“范儿”都走心养眼、风姿无限，辐射出力与美的极致。

她亭亭玉立在底座头顶上，抬腿180°金鸡独立，然后向后下腰，而脚仍稳稳蹬起撑开的伞。这技巧看似简约，实是难哉、美哉，功夫了得。底座需要扎实的头顶功、掌控力，尖子需要超常的腿功、腰功，方能使身子与一线之腿保持90°的姿态，眼睛才能看到脚上的伞，保持伞像盛开的荷花一样矗立在脚掌之上。这男刚女柔的造型，节节的平衡，非几年之功，很难贯通一气，配合默契。

另外，令人惊艳叫绝的动作是，底座倒立，脚蹬尖子演员、尖子演员蹬六把伞的技巧，将演员所能调动的肢体能力都展现出来。恰到好处的技巧形态，展现出生命之美、自然之美、诗画之美，成全妙之胜境。

《墨荷——蹬伞》成功了。以继承中发展、发展中创新荣获第八届中国杂技“金菊奖”和第十届中国武汉国际杂技艺术节金奖。

浙江曲艺杂技总团的编导演员，并没有满足已经取得的荣耀，而敢于在获奖基础上，继续挑战自己。他们在无人可出其右的技巧上，尝试演绎一个避世苦读的书生与白蛇幻化女子相遇、相知、相恋的故事。白蛇传奇被戏曲、影视反复上演，但用杂技来演绎，会不会是天方夜谭？懂得创新才是硬道理的编剧、演员，毅然踏上这条艰难的攀登路。技巧是有感知、通灵性的，不会辜负每一颗赤诚的心，只要你付出了血汗，就会诞生世人难以想象的奇迹。《白蛇传奇·蹬伞》除了故事，他们又在原有蹬六把伞的基础上增加一把大扇子，以及“对手双抛接伞”“站头倒下稳伞”等动作。在2017年新春伊始，浙江曲艺杂技总团有限公司的《白蛇传奇·蹬伞》赴法国参加第38届“明日”世界杂技节比赛，以独具中国特色和韵味的表演、高超的技艺，获得大赛银奖。尤其令人欣慰的是，节目技精艺美，情动法兰西赛场，两位演员得到比赛唯一一次全体观众起立鼓掌的赞誉。

《白蛇传奇·蹬伞》讲述中国故事又不忘创新技巧，这是中国特色的新杂技，一飞冲天、一鸣惊人，成为杭州这座城市的新名片。

如果时光能倒流，老伴愿手捧油纸伞，站到演员身边，为节目当助演；我愿抱起琵琶，弹一曲“蹬伞畅想曲”，为其助兴，与经典“蹬伞”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