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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小良:未见丹青亦风流

2018-03-11

恋爱婚姻家庭 2018年27期
关键词:烙画作画葫芦

◎文/王 蕾(本刊记者)

把“灯”点到葫芦上

“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这句来自于《诗经·大雅》的诗,可以说是中华民族葫芦文化的渊源。瓜瓞,就是葫芦,它是最早被人类驯化的植物之一。在烧陶技术出现以前,葫芦不仅是原始先民们家中不可缺少的容器,还被普遍用作乐器和礼器,超大个的葫芦甚至可以当船用,“浮乎江湖”。在中华民族的精神谱系中,葫芦谐音“福禄”,被赋予了平安吉祥、美好和谐的人文寓意。

时光流转到今天,葫芦在郑小良手里,成了绝佳的画纸,烙印下一个个人物、一片片山河、一段段故事、一部部传奇。

在郑小良看来,葫芦既有“仙气”,又充满乡土气息,非常亲民。1992年,他在广州博览会上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葫芦上作画,就被惊艳到了:“我感觉葫芦最适合体现中国传统的东西。葫芦是天然的,而烙画这种作画方式也是天然的,它们简直是绝配!”于是郑小良暗下决心:以后我也要在葫芦上作画!

在这次博览会上,郑小良受邀展出的是木板烙画,他还现场创作,用的是他自制的简易铁笔。那是一个冬天,有时会场光线昏暗,可这对他毫无影响,通了电的铁笔依旧在木板上夭矫舞动,灼热的笔尖发出橘红的光芒,恰似一盏玲珑的灯,有人不禁惊呼:“这个人怎么点个灯在画啊?”郑小良听得哈哈大笑。

近30年过去了,郑小良梦想成真,把“灯”点到了葫芦上,成为安徽省非遗“葫芦烙画”传承人,他的葫芦烙画构图古朴雅致,线条细腻流畅,色调浓淡相宜,既有国画的韵味,又有浮雕的效果。他还能在规格20cm×13cm的小葫芦上烙出500个罗汉,人物神情、姿态、衣饰各个不同,栩栩如生,开创了微型烙画的先河。因此,我国著名书法家赖少其生前曾为其题字:喜爱飞龙游神州,好似舞凤唱春秋。金火集成微雕技,未见丹青亦风流。

夫人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郑小良出身于艺术世家,他的父母、哥哥均是画家。郑小良从小耳濡目染,也与绘画结下了不解之缘,13岁时,他就开始在报纸上发表速写、插画等。

从安徽省轻工业学校毕业后,郑小良被分配到合肥工艺美术厂担任设计师。厂里有个烙画车间,以烧热的烙铁在物体上熨出烙痕作画,这引起了郑小良的极大兴趣。正巧他的夫人于晓玲在烙画车间工作,他便央求夫人借一套烙画工具回家给自己试试。有夫人这个良师“引路”,郑小良上手很快,再加上美术功底深厚,他的烙画很快在工艺美术厂声名鹊起。

1989年,几个日本客户来厂里参观,并邀请了3位工艺美术师去日本久留米百货公司表演“火绘”,其中就有郑小良的夫人于晓玲。表演很受欢迎。第二年,日方又发来邀请,这次,厂里把郑小良的名字报了上去。郑小良十分开心,一边东市买西服、西市买皮箱,一边紧锣密鼓地准备画作。没想到因为签证问题,去日本的事黄了。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攒下来的作品正好在广州博览会派上了用场,两个月的展期里,人们经常排着队来买,连同他现场创作的一些烙画都被一抢而空。只有一幅“八十七神仙图”因为耗费心血太多,他没舍得卖,送去民族文化博览会参赛,结果获得一等奖。这下,他更有动力了!

后来,工艺美术厂因经营不善,最终倒闭,职工们只能自谋生路。郑小良一方面不可避免有点恐慌,另一方面却也觉得“解放”了,可以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尝试了几份工作,都不太满意,后来跟夫人一商量,何不干脆开个店,就卖自己的葫芦烙画?

说干就干,很快,“小良画廊”在合肥裕丰花市开张了。头一年,画廊就做成几笔大单子,足够支撑日常开销。第二年,合肥市外事办慕名找上门来,要订制一批本地风景画送给外宾。郑小良精心设计,创作了《合肥十景》系列作品,以古朴的烙画再现合肥的新貌。从此,合肥市外事办就成了郑小良的“大客户”,稳定的收入令他不愁生计,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钻研,雕琢出精品。

静守自我,自得其乐

葫芦是自然生长的,一个葫芦一个样子,还有很多异种葫芦,这为郑小良的创作提供了极大的发挥空间。

“要想制作出一幅满意的作品,首先得选好葫芦,然后,经过刮皮、去水、晾晒、抛光等流程,将其变成滑溜光洁的‘纸张’。再根据每个葫芦的形状、大小,决定绘制的主题和图案。要想表现颜色的深浅变化,下笔就要轻重有别,颜色深的地方铁笔要用高温,颜色浅的地方要用低温,时间还要掌握得恰到好处,这样,不用颜料即可呈现出画的深浅层次、韵味意境。”郑小良说。

有一个葫芦,生成了3节,上节短而圆,中节饱满光亮,下节则较为修长。郑小良琢磨良久,灵机一动,烙出一幅“老寿星”,饱满光亮的正是老寿星的大脑门,顶着一个短圆的发髻,下面修长的一节,是老寿星的笑脸和长长的胡须,真是妙不可言!

设计固然难,烙画的过程也绝不轻松,葫芦是圆的,容易滚动,郑小良必须一手扶着葫芦,一手运笔。单单画直线就是一大难关:烙铁硬,葫芦也硬,“硬碰硬”,最容易出岔子。更何况,葫芦是曲面的,铁笔明明走的是直线,由于视觉错觉,看上去却是弯曲的。所以每画一会儿,郑小良都要观察效果是否满意,不停调整。

与其他的烙画艺术家相比,郑小良认为自己的特色是两个字:“精细”。他说:“我从小就喜欢画插画、连环画,线描功夫不错。我还曾经给你们杂志(《恋爱婚姻家庭》)画过插画呢!其实铁笔和我们平时用的笔一样,只是个绘画的工具。能否画好,关键还是要看美术功底。”

一拿起画笔来,郑小良就觉得天地都寂静了,只有眼前的这一件事情、这一寸天地。整个创作过程,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尤其是烙微雕时,“画面过于微小,好像呼一口气都会令线条颤动,眼睛已经看不清铁笔的走向,基本上是凭着感觉在画。画过之后得用放大镜检查。”

在葫芦上烙画,不能出现丝毫的失误,一笔画错,整个葫芦就废了。不过,郑小良手下很少出现废品,尤其是群像雕刻,动辄几百个人物,一次成型。他谦虚地解释:“无他,唯手熟尔。”简简单单一句话,背后藏着多少汗水,光《八十七神仙图》,他就整整画过7遍。这种耐心和“静气”,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虽然多年的案头工作损伤了视力,郑小良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他说,除了作画,他没有其他的爱好,也不刻意去健身,“眼睛酸了,就起来在房间里转转。”但“因为喜欢,所以不觉得累”。

百岁国学大师饶宗颐说自己的高寿之道是:“一直坐在葫芦里。”此说脱化于元代诗人杨维桢的一首诗:“溪头流水泛胡麻,曾折琼林第一华,欲识道人藏密处,一壶天地小于瓜。”大意为达观处世、静守自我,可得身心愉悦。此言在郑小良身上,也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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