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恩来学智解“难题”
2018-03-10孟红
孟红
传奇伟人周恩来一生历尽沧桑,出生入死,搏击风浪,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遇到过无数意外事件或棘手问题,每当这时,他首先沉着冷静,处变不惊;其次科学分析前因后果,分清其中的敵、我、友;再则果断采取行动,用制止、回击、解释、疏导等方法,处理与事件相关的问题和人事;最后从中吸取经验教训,防患于未然。他这因人而异、因地制宜、灵活机动、巧妙科学、迅速妥善的应对处理,时时处处闪耀着他独到果断、富有创造性的智慧和卓越才能。这正如一名外国评论家所评价的:“这位光辉的领导人、战士、组织家和谈判能手——他有不可思议的远见卓识和适应急剧变化的局势的天赋才能。”本文仅撷取他的几则典型事例,即可窥一斑而知全豹。
辗转一信即让被蒋争夺之士决心留在大陆
在解放全中国的黎明前,共产党同国民党在军事比拼之外还展开了争取知名人士的另一场看似没有硝烟的战争。其中,著名教育家张伯苓即是被争取对象之一。
张伯苓1904年在天津创办南开中学,1919年在此基础上又建起大学部。1936年迫于抗战形势和南开学校的生存发展,他亲自入川购地创办了被千百万重庆人赞誉为“人才的沃土、院士的摇篮”之南开分校——渝南中学。1937年七七事变后,南开被日军飞机炸成废墟,大学部先迁长沙、继迁昆明,与其他学校改组为西南联合大学,他任校务委员会常委。后曾任国民参政会副议长,1945年被选为国民党第六届中央监察委员,1948年出任国民党考试院院长。
南开学子周恩来很尊重这位老校长。民族危机加深之际,张伯苓积极呼吁国共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并以教育界同仁名义发表声明,愿“挺身入江西苏区,主停内战,一致对外”,为国共合作牵线。周恩来写信对他主张抗日救国给予充分肯定和赞扬,并鼓励他“一言为天下先”再为抗战奔走呼号。七七事变后,日本侵略军在天津炮轰南开,焚毁校园。张伯苓于1937年10月7日通电全国校友庄重宣布:“敌人所能毁者,南开之物质;敌人所不能毁者,南开之精神,为国家民族努力。”率领天津南开本部几百名学生辗转来到重庆,与渝南中学合并,重理校训“允公允能,日新月异”,再树南开大旗。1938年底,周恩来赴重庆参加国共合作谈判,行装未卸就去拜访老校长并亲切交谈。此后,每逢张伯苓寿辰周恩来夫妇都手捧鲜花去祝寿。师生间虽来往频繁关系密切,但因政治观点不同交谈中难免有所争论。周恩来一般总是谦让老校长,但对原则问题却是寸步不让。特别是对张一些政治上的糊涂思想,不因他是自己的老校长而放弃原则,也不因他的思想与共产党的政治主张相异而疏远冷淡,总是诚恳劝诫,热情相处,耐心等待,以理服人。
1948年冬,他辞掉南京考试院院长职,避居重庆,深居简出。蒋介石在退到台湾前,曾两次亲临张家,对他施压随其去台湾。这令他很苦闷。在中华民族到了转折关头的关键时刻,在那种兵荒马乱战火纷飞、各种交通和通讯工具极其闭塞简陋,为防着敌特侦探而保持秘密活动危机四伏的非常条件下,周恩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开动脑筋机敏出击,几经辗转及时交给张伯苓一封短信恳切希望其不要去台湾。
原来,1949年1月,北平解放不久,傅作义给当时住在北平的张伯苓长子张希陆打电话约见。张希陆到傅家后傅兴奋地说:“周副主席告诉我,过几天邓小平来再作商谈,现在要想办法送消息给张校长,不要让他去台湾。”并商量请恰好要去香港的中孚银行孙总经理到港后找金城银行南京行经理王恩东(也是张伯苓的学生),设法将周恩来的挽留之意告知张伯苓,就说“老同学飞飞(周在南开时的笔名)不让老校长动”。
不久,张伯苓收到了从香港寄来的这封信。他读罢顿觉豁然开朗,领悟到这是学生周恩来对他诚意十足的关心和爱护,非常感动地吃下这颗“舒心丸”和“定心丸”,拒绝了蒋介石多次劝他同赴台湾的要求,下定决心留在了大陆。
妙解部队合编番号之争
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两个月后,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1952年10月,鉴于朝鲜战场的形势,中央军委命令驻扎在两广的四十四军和四十五军合编成一个军,入朝作战。
按照中央军委的命令,四十四军军机关并入中南军区海军机关,四十五军则将一三三师和一三四师四○○团调入四十六军,军部和其余部队全部与四十四军合编。
四十四军和四十五军都是战功赫赫的英雄部队,他们都想在合编时保留自己部队的番号。然而,新军只能使用一个番号,留取哪家番号?讨论来讨论去,终究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在争执中,有人建议说干脆从比战功上论英雄、定归属。可是,四十四军的人说:“我们在东北黑土地的大战中仗仗没落下,四战四平,打彰武、新立屯,攻锦州,取天津,能打能挡,都是独当一面担重任。四十四军没地方比四十五军弱!”而四十五军的人又反驳说:“我们善于以少胜多,能钻、能插、能打、能拼,在锦州战役、天津战役、衡宝战役中都创造了奇迹,更不比四十四军差!”
这样比来比去难分胜负,番号也定不下来。可是,新的部队已经组建起来了,出国打仗在即,番号还没有,这怎么行呢?两个军的领导只好向上级反映,最后不得不汇报到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那里。
周恩来把四十五军军长丁盛和四十四军军长方强叫来,仔细听了他们各自陈述的理由后沉思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无论是四十四军还是四十五军,过去都是英雄部队,我看两个军的番号都可以保留。”
“都可以保留?”甭看这两位军长南征北战“鬼主意”特别多,此刻却被周恩来这句听似“不合逻辑”模棱两可的话给说蒙了,心直口快的丁盛更是脱口而出质疑之声:“总理,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呀?”周恩来哈哈大笑,胸有成竹地说:“我看可以这样嘛,我们用四十四军和四十五军各选一个数,组成一个新的番号,这不是两个军的番号都保留了嘛!”endprint
众人一听,不由地鼓起掌来,连连称赞这个办法奇妙无比,瞬间化解了这场纷争。丁盛竖起大拇指心服口服地感慨道:“咱们的总理,就是聪明过人。”方强也由衷地说:“可不是嘛,什么难办的事,到了他那里,谈笑之间便能解决。”
就这样,五十四军正式组建,方强调任中南军区任副司令员,丁盛为五十四军军长。
善抓关键不放手一杆子插下去
1963年5月1日,中国开往日本的万吨远洋货轮“跃进号”在韩国济州岛西南海域沉没。消息在第一时间报给了周恩来。他立即部署:命令海军派军舰以最快速度赶往出事点营救;责成相关部门迅速组建调查组前往现场调查事故原因;迅速采取一系列相应的外交措施。这生动体现了他处理突发大事故善抓关键、大处着眼的领导智慧。
第一,抓住关键环节。据我方幸存船员报称:“跃进号”是被3发鱼雷击中沉没的。周恩来据此分析:“如鱼雷发自潜艇,则此事必为美帝所为,因台韩两方均无潜艇;如发自快艇,则可能为美蒋合谋。”同时也不排除其他原因,比如,遭遇海上风暴或操作不当。为慎重起见,周恩来指示有关部门:“待情况弄清后,再发表正式声明。”赴现场调查组经仔细分析研究后,5月7日向周恩来提交了《关于调查“跃进号”货轮遇难事件的报告》提出:沉没原因,极大可能是触礁。周恩来认为报告分析得有道理,但仍谨慎地认为:最后的判明,须到现场进一步做海中调查。并决定亲赴一线指挥调查。
第二,周恩来盯住领导作风和工作方法,以实例之经验教训警示众人。5月12日,他飞抵调查“跃进号”事件的“前线指挥所”上海,一到达即主持召开情况汇报会。当海军负责人汇报出军舰编队的领导干部组成情况时,周恩来突然发问:“怎么都是舰队的副司令、副政委出海?舰队司令、政治委员呢?”得到的回答是“一把手”没有被列入。他语气凌厉地强调:“‘跃进号沉没事件,已成为国际事件了。对于这样的大事,我当总理的要抓;你们这些当司令员、当政治委员的,也要亲临第一线,不能只交给第二把手、第三把手!”他当即作出决定:“对于重大问题,主要领导干部不但要亲临第一线,还要善于抓住带有关键性的问题不放,一抓到底!”经过几天周密的现场潜水调查,“跃进号”终于被确认为“因触礁而沉没”。这一结论也印证了他发现的深层问题:领导机关官僚主义严重。他在给毛泽东的信中说:“‘跃进号遇难事件,取得教训极大,首先暴露了交通部门的严重官僚主义,次之海军系统也有一定责任。”就在“跃进号”沉没事件发生前后,一些部门还连续发生了多起事故,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为此,他告诉中央各系统的干部:“首长带头,大家动手,同心协力,保证安全。去掉官架子,建立新风气。”“我们绝不能容许官僚主义再继续发展下去。”
第三,关注和跟进每个重要细节。在深海潜水探测取样环节,周恩来非常关心潜水员的安全并亲自到加压试验现场检查潜水员的准备情况。当问及其中具体细节而对方摇头时他数次严肃地说:“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能不考虑呢?”他连用“这么大的事”来强调关键环节和细节问题,这种细致作风和高度责任心给现场的每个人很大的教育。为确保出海工作万无一失,他翌日还亲往吴淞口登上舰艇一一检查出海前的准备情况。
在评论周恩来时,常有人简单地将他归入“举轻若重”一类。其实这只看到了问题的一面。在抓住大事和关键环节的前提下,他有时“举轻若重”,有时则“举重若轻”。这对立统一的两个方面都是一个优秀领导者所必备的领导风范。在周恩来的领导风范中,可以经常看到这两个侧面的有机结合和交互作用。
巧借魔术找回国宝
有一套用特殊原料与精湛工艺由名家制作而独一无二珍品中的珍品、有国宝之誉的九龙杯,规定只有在国宴或者招待重要贵宾的宴席上才可以使用。
1971年3月25日下午,一架波音飞机从北京飞抵上海,这是为罗马尼亚国家首脑齐奥塞斯库即将访华打前站的一个工作小组共27人,任务是对齐奥塞斯库访问上海期间的食宿、交通、安全、医疗、通讯、应急事宜处置等全方位了解和安排。
当晚7点,这些外宾在衡山俱乐部品尝了一顿甚为丰盛的宴席。不料,席间竟出了一桩意想不到的事情,即一只珍贵的九龙杯失踪了。
原来,坐在B桌上的一位外宾从一开始就对九龙杯显示出浓厚兴趣。酒过三巡他佯装醉意,竟顺手牵羊将一只九龙杯塞进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此意外举动立即被服务员察觉。但考虑到外事接待的友好气氛,又不便当场揭穿或索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当时,周恩来也在上海。于是,接待外宾的负责人立即将九龙杯被“窃”事件向他作了汇报。他首先表明对这一突发棘手问题的看法和处理原则,说:“九龙杯是‘国宝,一只也不能少,一定要追回。但有个前提是:在不伤感情,又不影响国与国友好关系的情况下追回来。”略作思忖,他又接着问:“今天,你们还为这些贵宾安排了什么活动?”负责人回答:“宴会结束后去上海杂技厅观看杂技表演。”
周总理听后计上心来,笑着说:“这不是很好嘛。”此时,机智聪慧的他灵机一动,口授机宜,如此这般一一作了安排。
夜色朦朧,华灯初上。上海杂技厅里座无虚席。最后压轴的节目是魔术。只见魔术师在红布铺的台上摆着3只金光闪烁的九龙杯,右手高举一把“手枪”,只听得枪声一响,台上的九龙杯只剩下两只。正当观众惊讶地寻思那只九龙杯究竟飞去哪里时,只见魔术师已走下舞台来到前排贵宾席前,彬彬有礼地请那位外宾打开时刻不离身的公文包,轻而易举地取回了那只珍贵的九龙杯。全场观众席上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被蒙在鼓里不知底细的观众以为这真是一个高超的魔术节目,还真认为九龙杯是被魔术师神奇地“变”到那位外宾的公文包里去了,一个个激动得狂欢不已。
而那位颇有身份的外宾只好强装出尴尬的“笑脸”“认宰”,一副灰溜溜的样子。endprint
九龙杯就这样在周恩来奇巧智慧的锦囊妙计授意下失而复得了。周恩来智取九龙杯成了我国外交史上的一段佳话。
智借港媒化解中苏边境危机
1969年3月2日,珍宝岛上传来了苏联制造事端的枪炮声,无情地向全世界宣告,两个社会主义大国的关系恶化到了战争边缘。事实证明,苏联领导人不顾自身危机妄想在中国“文革”动乱中乘虚而入,首先挑起边界冲突,甚至就此试探美国:“如果苏联对中国的核设施发动袭击,美国会作何反应?”然而他们万万未想到,美国驻苏联大使4月22日向苏联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转交了尼克松总统的一封信并口头说明,美国“无意看到苏联和中国发生冲突,也不想利用中苏分歧”;同时声明从长远来说美国“希望实现同中国关系正常化”。
9月10日,周恩来赴越南河内出席胡志明主席葬礼,同时参加葬礼的柯西金想借此同周会晤,但周认为此时此地不适合进行这种接触,当即返回北京。次日,周恩来在首都机场同柯西金进行了一次不同寻常的会晤。针对苏联挑起的边界冲突,他严肃声明:“你们说要用先发制人的手段摧毁中国的核基地,如果你们这样做,我们就宣布,这是战争,这是侵略,我们将坚决抵抗,抵抗到底!”并再一次阐明我国政府的一贯立场,即中苏之间的争论,不应妨碍两国国家关系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基础上的正常化,不应为边界问题而打仗;边界问题应通过和平談判求得公正合理的解决。他指出,当务之急是在谈判解决问题之前,首先采取措施使双方的武装力量在有争议地区脱离接触,避免武装冲突,维持边界现状。为此,他还建议双方就此签订一个协议,进而恢复解决边界问题的谈判。面对这一合情合理的建议,柯西金与周恩来达成了谅解。9月13日,周恩来向毛泽东汇报了会晤柯西金的情况,毛泽东批示“同意”。
此后,苏方却对外散布错误信息,给人以谈判似乎“相当顺利”的印象,企图掩人耳目,用打“中国牌”的伎俩来巩固其与另一个超级大国在“冷战”中争霸的地位。
这显然对整个国际形势的发展极为不利,必须及时揭发苏方这种拖延谈判的态度,以正视听。
在这个事态危急的关键时刻,怎样应对和抗议这一外交狡猾之徒?思来想去,周恩来想起了香港的《大公报》,想起了《大公报》老社长、国际新闻界名人费彝民先生。希望由其来宣布中国政府的态度和立场。借此来引发和造成国际舆论的神奇效力,而给苏方施以世界公众压力、“扇其一记耳光”。
这是一次非同寻常的历史性召见。根据周恩来的意见,费彝民将速记稿整理出来请他审定。周恩来做了些修改后,谦虚地征求费彝民的意见:“请你再看一下,这样行不行?”费彝民表示没有意见,刚要把稿件收起来时,周恩来又谨慎地抽回稿子认真地说:“不行,为了安全起见,这个稿子不能让你带走。请你马上熟悉一下,把它背下来,回去再默写,明天就在《大公报》上登出来。”记忆力惊人的费彝民很快就将这份特殊稿件印入脑海并当场准确无误地背诵出来。
第二天,即1969年11月6日,这条题为《中苏边界谈判迄无进展迹象》的400余字消息,作为《大公报》的独家新闻在头版头条刊出,鲜明揭露当时的苏联领导人蓄意破坏中苏边界问题谈判的行径。一经报道就引起国际社会密切关注,所引起的震动,被外电形容为“超过400吨TNT炸药的威力”;各大通讯社纷纷转发并发表评论。
中国政府的严正立场,得到世界公正舆论的一致好评与支持。正在北京参加中苏谈判的苏方代表理屈词穷,首席代表库茨涅佐夫以“要回国开会”为借口,带着谈判团回了莫斯科。中苏边界会谈就此休会,直到戈尔巴乔夫上台和苏联解体,对方也无人再来会谈。
委婉施计提醒康生还画
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一天,精于鉴赏且尤擅书画的康生来到文化界著名人士张伯驹家中。一番客套后他在书房中来回踱了两圈,最后停步在大书架前,随手拿起线装的清版《宋元学案》翻了翻,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听人讲,你收藏了不少古画,可以看一看么?”张伯驹谦虚道:“多少有一点,不过大都不在这里。”康生兴致勃勃地说:“哦,没关系,随便看一看也好。我这个人革命几十年,对古书古画却一直有所偏爱,也爱瞎写几笔。有时间我们还可以好好切磋一下呢。”
于是,张伯驹让妻子慧素从里间小书房中取了七八幅字画来。这都是北平解放前夕买的,基本上是明清两朝画家的作品。张伯驹把这些画作全挂了起来。康生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又戴上,凑近一幅明代画家戴进的山水画卷,眯着眼睛兴趣盎然地看了起来。他看得认真、仔细,甚至有点儿挑剔。康生看到差不多了,话锋一转提议道:“这几件东西,能不能借给我带回家看一看。内人伴竹(康生夫人曹轶欧的笔名)也喜欢写写画画的,让她也欣赏欣赏。”
张伯驹性格豪爽,见康生如此赏识字画,自然心生喜悦和遇见知音之快慰,便痛快地答应了。慧素去找了个布兜,张伯驹则把画一一取下来,卷起装好,借给了康生。
可是,一晃几个月过去,康生那儿却再没了一点儿消息。
陈毅从上海调到北京后由于和张伯驹住得近了,两人之间走动较多。一天,无意之中,张伯驹把这件事说了出来。陈毅个性耿直、爱打抱不平,当下听闻就十分生气,回去后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周恩来。
周恩来是西安事变时才听说张伯驹其人的。当时,他在张学良的官邸见到一幅字体很怪的条幅,上面写了这样一段话:
举人不望其报,恶人不顾其怨;官非其任不处,禄非其功不受;见人不正,虽贵不敬;得不为喜,去不为恨;非其罪,虽累辱而不愧也。
周恩来很欣赏这段话,于是,张学良便把写此条幅者张伯驹的为人细细讲给他听,并将这幅字转赠给了周恩来……
此番听陈毅这么一说,周恩来想了想说:“事情虽然不大,可影响不好。康生同志也许忘了,不记得有这回事了,我们得想个办法提醒他一下。”周恩来略微转动脑筋,就想出了一个婉转得体又不伤和气的妙计来。他将自己的办法讲给了夫人邓颖超听,并让她出面去办这件事,因为考虑毕竟女同志之间交流处理这样的事情,更妥当一些。endprint
邓颖超找到了曹轶欧,谈话是十分委婉的。二人亲热地拉了会儿家常后,邓颖超将话题顺势自然地转到了此行的主题上,她微笑着说:“小曹,听说康生同志借了几幅不错的明清山水画,不知还了没有?恩来说,想借来看看呢。他那个人,别看忙,也喜欢看画,真的,看一幅好画,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呢!”曹轶欧一怔,马上说:“哦,那几幅画,刚刚还了。总理喜欢,我想办法再借来。”邓颖超连忙摇摇手:“既然还了,就不麻烦了。以后若借到什么好的字画,告诉我一下。”
待康生回家后,曹轶欧把邓大姐今天的话对他一说,精明世故的康生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表面上,他让人把画送了回去,心底里却牢牢地记下了这笔账。
神机连算三计“解放”廖承志
在“文革”中,周恩来曾呕心沥血、殚精竭虑地保护了党和国家的许多优秀干部。其中,精心策划推进的“解放”廖承志三计,鲜明彰显了其过人智慧。
第一计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廖承志因为他那蜚声中外的父母廖仲恺何香凝的名望和他出生于东京等的缘故,一度称蒋介石为“世伯”、与国民党高级将领“称兄道弟”,和众多民主党派人士、海外华人华侨、港澳同胞过往甚密,还有无数日本各界朋友……当“文革”风暴骤起时,他的这些“显赫”过往自然成了他的“罪证”。位于王大人胡同的家门口被贴上大标语;进出客人必须登记;派出所和机关造反派时常来“光顾”“查户口”。1966年底,为保护他,周恩来安排他住进中南海“写检查”。1968年夏天,又被“转移”到养蜂夹道外办机关继续“监护”。1969年1月,被移至北京西皇城根民政部大院后院平房关押。
1971年6月,因探视患严重肺炎再次住院的九旬高龄母亲何香凝,廖承志回到家里。周恩来让秘书转告他,在家等候通知。
自1967年7月到1971年8月,廖承志在中国政坛销声匿迹了4年。1971年8月21日晚,日本著名政治家、自由民主党顾问松村谦三在东京病逝,终年88岁。其患病期间曾收到周恩来和郭沫若的慰问电;8月23日《人民日报》刊登了郭沫若、廖承志致其家属唁电。细心的读者看到,党报上竟意外出现了沉寂已久的廖承志名字!虽说是露“名”未露“面”,但“未成曲调先有情”。这是周恩来一手策划的玄机之首:郭沫若时任中日友好协会名誉会长,廖承志自1963年10月该协会成立以来就任会长,但此时他还未获“解放”,故没有“身份”。在报道中为照顾廖承志,郭沫若也免去“头衔”。这在以往报道中极为鲜见。
其时,对廖承志的“隔离审查”刚完不久。据他自述:“已经同以前‘住的‘别墅永远告别,回到家来了”,“但尚未完全解决问题,还需要等待,可是比以前进了一大步了”。当时,中日邦交前线一再告急,急需得力大将。故而周恩来不动声色地加紧实施有关廖承志的复出计划。
机会终于来了。1971年9月13日林彪“折戟沉沙”成为周恩来解放大批遭迫害革命干部的“东风”。借此周恩来使出的第二计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10月17日晚间,应邀来华访问演出的日本松山芭蕾舞团,为观众演出反映日本人民同美日反动派英勇斗争的《日本大鼓》和芭蕾舞剧《冲绳五姑娘》及反映越南人民同侵略者浴血奋战的芭蕾舞剧《越南少女》。这是松山芭蕾舞团在北京为期3周演出活动里的最后一场。遵照周恩来之嘱,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也给廖承志送去入场门票。
次日,在新华社刊出的新闻报道中,末尾一句令人称绝:“中日友协会长廖承志久病初愈,今天也出席觀看了演出。”真可谓“此时无声胜有声”,在中国新闻报道中几无先例可循。这刻意为之、极为少见的神来之笔当是周恩来的创意。此外,他还利用各种机会巧妙地为“解放”廖承志进一步铺路。
1971年12月4日晚,冈崎嘉平太、田川诚一率日本日中备忘录贸易谈判代表团部分成员飞抵北京。中日友协副会长王国权出面接待。同时,周恩来特意在12月14日安排日本代表团成员登门拜访廖承志;20日,周恩来会见了这批日本来宾。这是田川诚一等人自1966年11月访华以来与廖承志的再度见面,他在当天日记里对此记录道:“今天访问廖承志先生住宅似乎是中方为了进一步烘托友好气氛而特意安排的。最近中方的态度,以及对待我们备忘录贸易有关人员的态度也充分表现了这一点。”“廖承志先生出乎意料的精神非常好,似乎稍微瘦了一些。他的流畅的日语丝毫也没有生疏……友情一如既往。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这次会见仿佛将迄今为止彼此经历的艰辛统统吹走了一般。廖承志先生大概也有同感吧。”
周恩来此举其实是戏中有戏另有深意。他刻意“低调”意味深长:不在公众场合而在家中,契合“久病初愈”;廖承志的这一外事活动未公诸报端,却在日本流传开来。足见周恩来的智慧,他还在暗待更好时机。
不久,天时地利,水到渠成,周恩来的第三个计谋就顺理成章地粉墨登场了。
1972年1月10日下午,陈毅追悼大会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隆重举行。午后1时,身着睡衣来不及更换的毛泽东突然通知调车,急匆匆穿上大衣,冒着彻骨寒风,在追悼会举行前1小时赶到。情况陡然生变!周恩来马上决定提升追悼会原定规格,并在毛泽东轿车驶出中南海时他已紧急通知在京政治局委员、候补委员及各民主党派人士:凡愿参加的均可参加。原定李德生主持、叶剑英致悼词显然已不合适。追悼会开始后,周恩来深情哀婉致悼词,会场庄严中时有哭泣声响起……第二天见报的新华社电讯稿末尾来了一句并不起眼的“闲笔”:“向陈毅同志遗体告别的还有廖承志、华罗庚、罗叔章、荣毅仁、王冶秋、赵朴初等。”微言大义,较之4个多月前的松村谦三唁电,级别规格之高、影响辐射之大不言而喻。与其说是出席丧事活动,不如说是廖承志的一次标准亮相。据前驻芬兰、伊朗、荷兰、菲律宾大使陈辛仁回忆:“周总理从电话中得知毛主席要求参加陈毅追悼会后,立即通知廖承志也来参加,使他‘解放了。”20世纪50年代末,廖承志就是以陈毅为主任的国务院外事办公室的常务副主任,参加追悼会顺理成章。endprint
接下来,廖承志又观看了日本齿轮座剧团在北京的最后一场演出,还先后参加了埃德加·斯诺、谢富治的追悼会。在此前后,周恩来还多次在外交部为其复出大造舆论。在外交部和各有关部门研究日本问题的会议上,他曾对外交部军代表说:“你们怎么都说不清楚呢?我要给你们请个顾问!”到后来他再也不是弦外有音而是直截了当为其仗义执言。曾任毛、周、刘、朱、邓日语翻译的林丽韫当时多次亲耳听到周大声疾呼:“廖承志问题做结论了没有?快点解决他的问题,他是日本通!”“请廖承志当顾问,这些问题就容易搞清楚了!”“现在中日建交工作很紧,我需要廖承志参与工作,你们抓紧工作,把廖承志给‘解放出来!”
3个月后的4月3日晚上8点,廖承志携夫人经普椿正式出来工作了。这对伉俪和周恩来夫妇、郭沫若夫妇一起会见并宴请日本朋友、甲南大学英国文学教授垦信行夫妇。当邓颖超请客人喝茅台酒时,周恩来说,茅台酒也可叫长征酒。1935年红军长征在贵州茅台镇过河时发现并受益于此好酒。他借茅台说事为廖承志完全被“解放”而高兴。
廖承志终于在中日邦交正常化的紧张战斗中大显身手了。周恩来随即将一些对日工作专家如萧向前、孙平化陆续从农村五七干校调回北京组建对日外交班子。在1972年夏邦交正常化攻坚阶段,廖承志和另一位日本问题专家张香山成了“文革”时期任命的仅有的两名外交部顾问。当事者回忆:“中日关系处于复交前夕的重要时刻,外交部召集对日工作有关的同志开会。廖公以外交部顾问身份在会上做报告……他站在讲坛上,讲形势讲任务,我们与会者都感到他的心胸开阔,充满着革命的乐观主义。”
支秘密安排住院治病之招保护老干部
1971年8月的一天,卫生部军管会副主任谢华(原总后卫生部副部长)找到北京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心血管病医院军代表组组长、革委会主任(后任党委书记)汤聿文谈话。他先询问了汤聿文的经历和当时医院的情况,然后话锋一转说:“经周总理批准,准备将一部分正在受审查的老人秘密送来阜外医院治疗。这个工作由你单独负责。你要亲自选定医生、护士,不要把任务随便交给别人。要做到院内无关人员不得与来住院的人接触。要注意保密,严禁将此事向外泄露。根据病人的病情,需要院内会诊者,人选必须由你确定。院外会诊由我批准。不要找XXX医院。”他顿了顿,接着说:“你要布置和督促有关医生,千方百计提高疗效,该用的药都要用。如医院没有,也要想方设法搞到手。工作中如有难题不好解决,可找我或直接找中央办公厅杨德中同志。”
最后,谢华问汤聿文还有什么问题。汤聿文想了想,提出两点要求:一是每送来一个这样的病人,都要有中央的正式批件,否则不收;二是老同志来了都得更名换姓,不然各种登记、处方、化验报告等表单接触的人很多,保密就很困难。谢华当即表示同意。
12月初,北京卫戍区送来了周恩来对黄克诚、吕正操、刘澜波来此住院的亲笔批件。12日,黄克诚首先被专案组送来了。汤聿文随即把他安排在一病房,改名“王宣”,指定王诗恒、汪琪两位大夫负责治疗。20日,又分别送来吕正操和刘澜波,汤聿文把他们安排好后分别改名为“李雷”和“刘菲”,指定陈宝田、王嘉明两位大夫负责治疗。
这几个病人来到医院后,人们见到卫戍区派来的战士日夜看守着他们,医护人员都是由院里指定的,就纷纷打听病人的姓名。有的甚至送人情、拉关系,想套出汤聿文等的真话。鉴于这些情况,汤聿文在1972年1月10日召集执行“特殊任务”的同志们开会,向大家提出四点要求:一、必须克服一切困难,坚决执行中央批准(未说是周总理亲自批准)的这项政治任务,绝不能辜负领导对我们的信任。二、对内对外都要绝对保密。无关人员一律不准接触病人。病历必须由专人保管。与病人接触时只谈有关治疗的事,不要询问和谈论其他问题。三、要尽力做好诊断、治疗工作。必须会诊者,院内由我批,院外报卫生部谢主任批,但要立足于自己解决。四、一定要让病人吃好、住好、休养好。有什么特殊情况要随时请示报告。病人用药、打针、输液、输氧及饮食等情况,都要认真记录,不得遗漏。
此后,从1972年到1974年初,经周恩来批准住院的老同志先后有:李井泉、罗瑞卿、林枫、黄新廷、徐冰、周荣鑫、伍修权、张爱萍、江一真、吕东、李维汉、叶飞、熊复、刘志坚、孔祥桢、王尚荣、雷英夫、胡痴、曾宪植、徐介沈、孔原等。班禅额尔德尼患胆囊炎时经周恩来批准也于1972年1月4日住进阜外医院并被改名为“李云”。
这些老同志住进医院后,都要先做一次全面检查。从检查结果来看,有的确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如冠心病、高血壓等,便进行治疗。但有的并没有心血管病甚至身体还不错,都是周恩来借住院之名把他们保护起来,以免再受迫害。
期间,批转下来的北京卫戍区和各专案组为送老同志住院而上呈中央首长的书面报告里,有的还附有病人家属给周恩来的信。在“报首长呈阅”一栏中,当出现总理、剑英、江青、德生、登奎、国锋等名字时,周恩来除了在“总理”两字上画圈表示同意外,总要在江青的名字上也画一个圈,写上“不送江青同志”或“暂不送江青同志”。在“送往医院”一栏中,他都要批上“送阜外医院”。这又是他有意保护革命老同志的重要一环。送老同志来住院,正是他为了尽可能地保护他们不再遭受迫害而采取的办法,怎么能让江青知道呢?
同样地,周恩来还巧妙地将8位老干部保护在北京二七机车车辆厂。据一位1968年9月被党组织派到该厂执行“三支两军”任务者回忆:第二年初,上级指示我们,要往工厂安排几位“文革”中受到严重冲击而无法进行正常工作的老干部。后来才知道,是周总理报告毛主席同意后这样安排的。
周恩来“文革”中与林彪、江青反党集团斗智斗勇而保护老干部的感人事迹,早已传为家喻户晓的佳话并记入史册。
(责编 王燕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