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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

2018-03-08高思齐

参花(上) 2018年3期
关键词:至亲姨妈小姨

高思齐

今年的中秋节,是我从小到大度过的最冷清的一个节,也是最难受的一个节,难受到一想到春节还要回家,我心里都有些发怵。

二〇一七年的三月二十八日,我的小姨去世,年仅四十岁。

其实这件事到今天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如果时间会慢慢抚平一个人的伤痛,那么到今天,我想我的心里应该没有那么痛,会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会稍微好受一些了吧。

在没回家之前,我都是这样以为。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其實至亲离去的那一瞬间,通常不是使人感到最为悲伤的时刻。

我常常回忆起自己得知小姨去世的噩耗那一刻的反应。当时,我给妈妈打电话时听出了她的声音不对劲,而追问下她才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噩耗的一瞬间,我其实并没有真的感到难过或者是悲痛,而仅仅是一种震惊和不敢相信,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沉默许久,我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后来,每当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会感到愧疚与自责。我总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冷血,太无情。为什么如此疼爱我的至亲去世的时候,我竟然并没有想象中的悲痛欲绝。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扶棺临穴而无泪”,只是未到触景生情时。

其实真正会让你感到悲痛的,是冰箱里的半盒牛奶,是那推开门空落落的沙发,是那窗台上随风摇曳的吊兰,是那房间里曾经回响的爽朗笑声,是那折叠在床上安静的绒被,是那挂在门后没来得及收的外套,是那吃饭时习惯性多拿的碗筷,还有那深夜里洗衣机传来的阵阵喧哗。

中秋节的那天早上,睡眼惺忪的我踉踉跄跄地下楼准备喝杯水,却看见逆光中,妈妈和外婆两个人沉默地坐在门边,眼眶红红的,看样子像刚哭过一场。后来,妈妈偷偷和我说,外婆一夜都没睡着。

上午和妈妈打扫卫生,妈妈扫着扫着就停了下来,用手摩挲着房间书柜上的装饰画,那是姨妈当年布置的,我知道她又想姨妈了。

表妹那一整天都很安静,她说是因为写作业太累了。我知道,她只是太难过了。

因为下午我们一大家子坐在门口晒着太阳,逗弟弟,我眉飞色舞地和家人说着学校的趣事,爸爸在一旁打趣,妈妈和外婆笑得前仰后合,坐在边上闭目养神的爷爷也微微上扬了嘴角,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表妹靠在门框上,呆呆地出了神,轻轻地说了一句:要是妈妈在这里该有多开心啊……

傍晚时分炊烟袅袅,饭熟了。全家安稳下来,准备吃团圆饭。我坐在圆桌前,看着雾气朦胧中亲人们若隐若现的脸庞,怎么都觉得桌子前面少了一个人,在那一瞬间,眼泪才开始噼里啪啦地往碗里砸。

不是悲痛欲绝,是悲凉,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也许今生都解决不了的无奈和困惑。

不由得想起了电视剧《1988》里阿泽的回答。

别人问:“阿泽什么时候最想妈妈呢?”

“每天,我每天每天都很想念妈妈。”

原来人真正的消失,不是消失一阵子,而是消失一辈子。

突然发现,人心其实真的很坏。

它痛是要告诉你它难过,但有时候它会把痛藏起来,假装平静地继续生活,因为它不想让你知道它有多难过,怕你会承受不住。

只是有时候,实在藏不住了才会在某一个瞬间喷涌而出,让你遍体鳞伤。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当时只道是寻常……

(作者系中南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中文系)(责任编辑 刘冬杨)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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