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咏叹调《啊!我的虎子哥》演唱中的情感表达
2018-03-08谭智方
谭智方
(首都师范大学 音乐学院,北京 100048)
歌剧《原野》是曹禺之女万方根据其父同名话剧改编、著名作曲家金湘作曲的歌剧经典之作,被誉为中国歌剧史上第一部伟大的爱情歌剧。女主角金子演唱的咏叹调《啊!我的虎子哥》是整部歌剧的画龙点睛之笔,也是众多艺术家经典传唱的优秀声乐作品之一,极具戏剧色彩与舞台感染力。要准确再现金子形象,演唱者必须结合作品的时代、内容、风格等特点,综合运用声音、肢体和场景剧情把观众带入角色的感情世界。本文试图对此唱段中金子悲剧角色的情感表达做一探讨。
一、运用声音技巧表现人物情感
歌剧以剧本为基础,但并不特别强调戏剧细节,而是在戏剧框架的基础上,更多地为音乐留出表现空间。音乐是歌剧的中心,而声乐演唱又是歌剧音乐的核心,声音技巧不可或缺。运用声音技巧可以从以下方面着手。
一是力度对比。这是声乐作品表达极为重要的手段之一。唱段开头第一个乐句“啊!我的虎子哥,你这野地里的鬼”,没有任何的过渡,第一个音直接到达高音G上,而音量控制为P,充分表现金子对仇虎悲与喜、爱与恨交织的复杂情感。因此在演唱一开始就应该凝神聚气,调动最佳发声感觉,倾注于发出第一声的一瞬间,展示出鲜明的主题音调和生动的声音形象,达到先声夺人的效果。同时表现出“啊”在G长音上从弱到强、从无到有、由远及近的过程。唱段中段“黑夜变得是那么短,回来心里阵阵欢喜”句,乐句力度转为P,通过控制声音力度,把金子美美的心思甜甜地、温柔地倾诉出来。唱段结尾部分,“亲”字随音高的变化音量逐渐增强,意在说明仇虎在金子心中已不单纯是爱人,而是血肉相连的亲人。
二是音色变换。这是表达人物情感的要求,也是声乐表演的重要手段。金子深爱仇虎却已为人妻,世事沧桑再相见,两人短暂美好的十天相处,使重获爱情的她更加坚定了信念。为了表现出人物内在情绪的剧烈变化过程,演唱中音色的变换甚至夸张变形至关重要。久别重逢的激动,要用饱满、华丽的音色;短暂相聚的满足,要用酣畅淋漓、生动流畅的音色;劫后重生的喜悦,要用欣喜奔放、激昂振奋的音色;激动过后的回味,要用舒缓柔和、轻柔甜美的音色;急切、坚定的决心,要用通透空灵、明亮坚毅的音色。
三是高音延长。歌曲高潮一般在整首歌曲旋律的最高音处。当旋律与情感发展到最高峰时,需要强烈的声响刺激,以获得听觉上的满足和心理上的震撼。仇虎归来,真爱的洗礼,使金子又一次重生。此时金子的情绪达到整首咏叹调的最高潮。演唱者要悉心体会作曲家在音高组织上的精心编排。如“我又活了,我又活了,活了”,把“我”字直接放到高音小字二组降b上并延长时值,以突出金子真爱洗礼下精神上脱胎换骨般的重生。唱段结尾处,“我哪能不疼,哪能不爱,哪能丢了你”乐句中,第三个“哪”字的时值延长至三拍,旋律呈音阶上行,使人物情绪再度推向高潮;而“丢了你”的九拍长音后强收,使人物内心情感得到更大程度的升华。
二、通过字音归正表达人物情感
“歌词对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是歌曲的一个关键,演唱者对歌词的深刻理解是唱好一首歌的关键。”[1]用歌剧美声唱法演唱中国作品容易出现咬字不到位、共鸣位置低的情况,特别是对于有方言习惯的演唱者来说,字音不正或不清的演唱,往往严重影响作品内容与情感的准确传递,因此,演唱时要做到如下几点。
一是收清字音。清晰准确的发音,不仅是演唱者歌唱的基本要求,更是准确表达思想、增强表演感染力的有效途径。我国传统唱法将字音分为“字头、字腹、字尾”,演唱时要做到“咬准字头、引长字腹、收清字尾”[2]。演唱中要使每个字句都做到清晰圆满,必须准确无误地归韵收音。咏叹调音乐随着金子情绪起伏变化,对声乐技术要求很高。如演唱“你这野地里的鬼”时,要表现出金子对仇虎明骂实爱、爱恨交织的“嗔骂”心情,就要咬字清晰,节奏准确,演唱中注意保持状态的统一,嘴巴松弛,吸气深稳,充分利用美声唱法的开阔和连贯表达情感。
二是窄音宽唱。这是通过声音处理达到感情抒发的有效途径。该咏叹调中如“什么也不能比”中的“什”“比”以及“我的亲人”中的“亲”等多处出现窄母音,演唱这些字时要进行母音变换,演唱者可抬起软腭,使头腔保持共鸣,声音位置较高,并且保持稳定有劲的气息作支撑,使高音稳定而扎实地站在上面,同时微微往里收小腹,使气流产生强大的压力,让字音听起来更加明确与连贯,保持声音共鸣位置的统一。
三是弛而不放。这是演唱中声音要达到的最高状态。在表达细腻的感情、渐次推动情感发展的演唱时,徐缓自然且不需很大的音量,如演唱“这活着的日子,什么也不能比”,即使“什”字上有七度大跳,演唱时也要喉咙放松,给听众以松弛的感觉;但气息还是要保持住,同时打开上颚,使歌唱状态积极兴奋,做到外松内紧,切忌把声音全挤在喉咙里,避免动作过大,声音“里出外进”。
三、使用旋律跳跃渲染人物情感
金湘先生在歌剧中使用的一个最具表现力的创作手法,就是旋律的特殊处理,音乐缠绵、甜蜜、柔美的同时隐藏着勇敢和叛逆,其情感复杂,旋律起伏大,富于戏剧性。演唱中要注意把握以下几点。
一是大幅度跳进。作曲家将“分曲结构”和“贯穿结构”融为一体进行构思,采用bG大调、4/4拍、小行板速度、曲式结构为变化再现的单二部曲式,由前奏、A 段(包括 a、b、c、b1四个部分)、B 段(包括d、b2两个部分)、结尾部分组成。高音区长音较多,多次运用音程大跳的手法,抒发爆发式激动的心情,表现金子对仇虎又爱又恨的真挚情感。例如“这十天的日子啊,胜过一世”中的“胜过”和“什么也不能比”中的“什么”都属于七度大跳。演唱者处理这类大跳时,起音要做好充分准备,要从气息的深浅、声音的位置、喉器的位置等方面做好提前预设,以使演唱后面的高音时游刃有余,顺理成章。
二是大线条级进。分析金子咏叹调的乐段不难发现,在A乐段中,a乐句主要是在bG大调上铺陈并缓慢行进,同时巧妙运用了附加四度和弦与二度和弦的叠置和声,民族色彩浓厚;b乐句是a乐句的衔接过渡;c乐句是情绪乐感的总爆发。B乐段是A乐段的递进,旋律逐级递进,同时交替配置同主音大小调下属和弦的和声,形成了和声效果的鲜明对比。尽管金子咏叹调旋律总体在换声区徘徊,但这种大线条的级进配合乐句音程的大幅跳动,生动表达了人物的复杂情感,演唱中要悉心把握这种变化,更好演绎人物情绪。
三是大开合收放。咏叹调《啊!我的虎子哥》作为歌剧《原野》的第二幕唱段,感情起伏很大,旋律有激动有舒缓,这需要演唱者抓住歌曲情感的爆发点。第一个字“啊”音乐力度用P,以此爆发点表达金子的恐慌和对仇虎的思念。第二个情感爆发点在“我又活了,我又活了,活了,这活着的滋味,什么也不能比”,这一热烈真挚的情感爆发把全曲情绪推向最高点,演唱者只有用无比激动的情绪表达女主角金子的情感,才能达到作曲者预期设想的表演效果。接着在舒缓的旋律里,金子用回忆来描述十天美好而甜蜜的生活。最后以“我哪能不疼,哪能不爱,哪能丢了你”结尾,说明他们的感情已超越爱情,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另一半。演唱者只有认真体会作曲家的安排用意和苦心,通过演唱中大开大合的收放来表现人物的复杂情感,才能达到创作者和观众预期的审美效果。
四、综合舞台表演体现人物情感
歌剧作为表演艺术,融合了戏剧、舞蹈以及舞台表演。舞台表演是建立在表演者本身的音乐素养和对作品理解之上的,舞台表演能够给听众感官上的享受,也直接影响到听众对作品的理解。演唱者只有通过细心体会人物内心,演唱时加入自身理解和创作,才能更好地表现出作曲家赋予人物戏剧性与抒情性的创作意图,使听者感同身受。
一是坚持以情带声。歌唱艺术的独特魅力,不仅在于表现美妙的声音,更在于情感的真切抒发。这首咏叹调刻画了不顾封建伦理道德、真诚而执着追求爱情的金子。演唱者在演唱前,要反复研读作品,深入理解作品塑造的人物性格及内涵;演唱时,要让自己置身于角色之中,深刻体会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在重新获得爱情之后发自内心的呐喊,积极调动全身的每个情感细胞为歌唱服务,以情带声,情景交融,做到既从宏观上把握金子性格的大胆与泼辣,又从微观上精细表现每一个细节的情绪变化,以达到戏剧性和抒情性的统一,完美、准确地将人物形象生动再现给观众。
二是做到依声传情。英国音乐学家柯克在《音乐语言》一书中指出:“事实上,音乐是‘包含着音乐以外的’,正如诗歌是包含着‘文学以外的’,因为音符和文字一样,有感情的含义。”[3]“声”是歌唱艺术的根本和前提,只有在声音素质具备的前提下,歌唱才能进一步通过“情”去演绎和诠释。例如A乐段的c部分,该乐句是在一个宽广的长呼吸之后,人物情绪达到极点而唱出的“我又活了,我又活了,活了”。这一句象征着一个灵魂的呐喊,作曲家把“我”字放到高音降B上,并加上自由延长记号,以突出金子与仇虎重逢十天后精神上的脱胎换骨感受,人物情感在此达到最高点,因而演唱者的声音要具有爆发力。为使声音通透且饱满而有力地传递,演唱者需要在充分打开腔体的同时保持咽壁挺立,为保证声音位置不掉落,膈肌力量还要时刻保持不能松懈,并且以气息快速支持。接下来的“什么也不能比”在音域上出现了很大的跨度,因此也要控制好气息;同时将“什么”和“不”字做重音处理,加以强调突出,表现金子对爱情的忠贞执着。
三是加入形体表演。歌唱艺术中的形体表演是歌唱主体心理活动的外部流露,是调动、再现主体情感的有力手段,也是向观众传达作品内涵及情感的重要桥梁。适当的形体表演不仅有助于表演者更加充分地演绎声乐作品,而且还有助于观众更好地理解和欣赏表演者的歌唱表演。为有效地衬托和体现作品内涵,歌唱中的形体表演不仅要结合人物性格,还必须与歌词、音乐相融。因此在设计时要符合生活逻辑和真实感,做到少而精,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如在最后的乐句中,作曲家为突出第三个“哪”字,给了三拍的时值,旋律呈音阶上行,直接推向本首咏叹调的尾声,歌曲情绪也再度被推向高潮。这正是金子内心的告白,是她与虎子爱情的升华,演唱者可在三个“哪能”处加入表现急切的动作与神情,在“你”字延长时微笑且流露出渴望的眼神,并缓做双臂抬举的结束动作,以示音乐的结束与情感的升华。
参考文献:
[1]王次炤.音乐美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6.
[2]王英.如何声情并茂地歌唱——以咏叹调《啊,我的虎子哥》为例[J].六盘水师范学院学报,2013(6):78-80:
[3]柯克.音乐语言[M].茅于润,译.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8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