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生菩提
2018-03-07鹿珥
嘉琳推荐:鹿珥钟爱桃花,她写过许多篇动人心魄的古风文都与桃花有关,这一篇又与从前的特别不同。来看一看
1一场苦心导演的大戏
当我第36次软倒在洛轻尘脚边,企图让他接住我,而他第36次瞪着无辜的眼睛闪开时,我终于忍不住坐在大街上嚎啕大哭起来。
上次,我踩着点从马上摔下,将将落在他脚边。
上上次,我爬梯子,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假装一脚踩空,将将摔在他面前。
再上上次,我摘果子,驱使树虫咬我,以自认为优美的姿势摔落在他握书的手边。
他永远都是这样一副无辜的样子,瞪着大大的眼睛,表情惊恐,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而这一次,他一如既往,小心翼翼地开口:“姑娘,你,你还好吧?”
好你大爷。我腹诽着,揉着摔痛的屁股,指着他的鼻尖声泪俱下地质问:“你为什么不接住我?”
“我,我,师父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洛轻尘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低头看着脚尖,两只手垂在身侧,轻轻磨蹭着粗布衣角。
“那你师父有没有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怒急反笑,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没想到这一推,又落了空。
“你这个呆子。”我跺跺脚,转身离去,不再理会身后不知所措的洛轻尘。
身后有人追上来,我加快了速度朝前走,那人跟着也加快了步子。我们就这样一个走,一个追,也不知走了多久,直走到天光昏暗,走到城外荒郊。我终于觉得累了,双手插腰,豁然转身,刚想张嘴教训,没想到,入眼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庞,嘴角含笑,眉眼邪魅。
那人见我回身,一手抖开描金纸扇,一手拎着一物,姿态潇洒:“姑娘,你荷包掉了。”
我盯着那只此刻本该躺在洛轻尘手中,如今却在别人手里的荷包,羞愤难当。这感觉,就像是我苦心导演了一场戏,却被别人看了笑话般不堪。一扬手,一道藤鞭自袖中飞出,直直地朝着那人缠过去。
没想到,那人身手倒是极好,轻巧地一转,伸手一捞,就将藤鞭的末端抓在了手中。
“这么凶?可没见你对那小和尚这样。”那人轻笑一声,松开了藤鞭,将荷包举至眼前。月光温凉,尽数落在荷包上,本是极简单的图案,夜色中有了生命般,荷花款款,荷叶连连,水纹轻漾中红色鲤鱼摆尾游曳,说不出的意趣盎然。
“手艺倒是极好。”那人叹道。
我打不过这个人,可是又不能让荷包落在他手中,于是,我想了个法子。“若你喜欢,我可以给你绣更好的纹样。”
那人把玩着荷包,沉吟半晌,“嗯,我就独喜欢这一枚,姑娘不如再绣一个给那小和尚吧。”说着,摆摆手,不知从哪招来一呆小云,飘然离去。
我想要追赶,那人踏着云头早已消失在天边。我懊恼至极,那荷包不同寻常,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心血,里面装的,是我赠给小和尚的礼物,越想越气,我拂袖转身,朝着城外月鹿山飞去。
2月鹿山上月鹿寺
月鹿山上有座庙,名叫月鹿寺,香火极盛,是四方城出了名的风水宝地。曾经有位得道高僧在此坐化飞仙,尸身不腐,金衣裹身,被人塑成佛像,坐落在寺庙中央,受万人朝拜。本来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寺庙,到后来被人传成了修仙圣地。
洛轻尘便是这寺庙里的一个打杂和尚,他是个弃婴,在这月鹿寺里生活了十九年。
这些故事都是寺里那个桃花精告诉我的。
那桃树长在后院,也不知生了多少年,郁郁葱葱,树冠遮天。桃花精喜欢喝酒,于是我带了两坛上好的醉江南,悄悄跃进月鹿寺的后院。我刚解开坛封,那桃花精便循着香气,摸到了我身边,一把抱过坛子,咕噜噜地喝起来。喝罢,咂巴着嘴,一脸满足。
“说吧,今儿又想听什么故事?”桃花精靠着树干,怀里抱着酒坛。夜风轻拂,虽然花期已过,桃花精今日却心情极好,抬抬手,那本该缀满绿叶的枝头此刻又累累实实地结满了花骨呆,须臾间,粉色的桃花便如云霞般绽满枝头。
“今儿不想听故事,就是来找你喝酒的。”我笑笑,将另一坛酒开封,献宝似的递到桃花精面前。
“哟,不关心你那个小和尚了?”桃花精不客气地接过坛子,凑到坛口闻了闻,却没有喝。“千枝,你知道这世上最好喝的酒是什么酒吗?”
我摇摇头。
桃花精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月鹿寺烛火最亮的地方,幽幽叹气,那些桃花便随之簌簌而落,桃花精艳丽的身影就被花雨掩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那烛火最亮的地方,是月鹿寺的主殿,供放佛像,亦是洛轻尘每夜静守的地方。
此刻,他大概又点了燭火,在佛像前打坐吧。
3十日之后的大祸
天光微亮的时候,洛轻尘来后院扫地。
我坐在树杈上,看着他站在门口望着满地桃花呆愣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于是我从树上跳了下来,走到他面前:“喂,呆子,你是在想这个季节为什么会有桃花吗?”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种如是因,得如是果。”洛轻尘皱着眉,双手合十,看也不看我,须臾拿着扫帚,一下一下,将那些桃花扫到一处。
我不甘心,扬了扬手,平地生起的一阵风瞬时将他扫好的桃花吹得满地都是。他也不恼,接着扫。
我觉得无趣,重新坐回了树上,撑着头看着洛轻尘专心致志地挥舞扫帚。
“你觉得这样好玩吗?”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我转身回头,就看到之前抢我荷包的人此刻站在树枝之上,抬手施了个障眼法,确保洛轻尘什么都看不到之后,叉腰跳到他面前:“你到底是谁啊,快把我的荷包还给我。”
那人连退几步,出了桃荫,立在半空中。这下,我倒是看清了,他着了身玄色衣袍,金线滚边,姿态骄傲。不知怎的,今日见了他,倒觉得有些眼熟。来不及细想,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你送了我一个荷包,我总要还个礼给你吧。”
“那荷包不是你的,快还给我。”我摩拳擦掌想要动手,眼前陡然一暗,一只狮身鹫头的怪物扑腾着大翅膀从天而降,堪堪挡在那人身前,冲我龇牙咧嘴。endprint
我讪讪往后退了两步。
“十日之后,月鹿寺会有一场大祸,你那么在意那个小和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那人说完,笑着拍拍怪物的头,那怪物便收起爪子,做出温顺的姿态,那人跳上它的脊背,狮鹫双翅一展,一飞千里,须臾间踪影全无。
“你怎么会招惹上这样可怕的人?”桃花精声音微颤,满树桃叶摩挲有声。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哭丧着脸,摸着桃树干,“你说,他说的会是真的吗?十天之后,月鹿山真的会遭祸?”
“你且留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桃花精幽幽叹息。
4不曾放弃的追随
那人说是十天,我便在这后院守了十天。
洛轻尘来后院的时候,我正睡得香甜。耳边哗哗的响声,是熟悉的扫地声。我一跃而下,堪堪站在他面前。
我笑嘻嘻地问他:“都说这月鹿寺佛法深厚,那么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洛轻尘间言,扶着扫帚,有些犹疑地问道:“那姑娘你想问什么?”
“你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
洛轻尘认真地皱眉思索,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远处的主殿,最后慎重地回答:“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我摇摇头:“不对,不对,你讲得不对。”
“如何不对?”洛轻尘有些惊讶。
“你想知道吗?”我转了转眼珠,计上心头,“如果你现在跟我走,我就告诉你。”
洛轻尘抓着扫帚,遇到洪水猛兽般,转身就跑。
桃花精的声音穿过枝叶幽幽飘来拦住了我欲上前的身形:“千枝,你看,天要黑了。”
她的话音刚落,月鹿寺主殿那边先炸起一阵惊雷,紧接着,电闪雷鸣,乌云翻滚,火光冲天而起,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妖风,火势迅速蔓延到其它偏殿,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整个月鹿寺便已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一时间,木头被焚烧得噼啪响,寺庙里香客们的叫喊声,僧人们手忙脚乱四处打水灭火的哗哗声,伴随着一阵浓过一阵的黑烟,滚滚而来。
身后,桃花精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那声音太小,终归淹没在人潮中。
热浪扑面,我咬咬牙,随手捏了个护身的诀,不料,这曾助我躲过万般横祸的护身诀此刻却毫无作用。火舌一寸寸靠近,明明没有伤到我,那疼痛却焚心蚀骨。我想起第一次幻化出人身时,那三十六天的荒火雷击,也是这样痛苦难受,心念电闪间,我恍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该不会,那玄衣男子说的大祸就是洛轻尘的天劫吧?
耳边传来洛轻尘断断续续的念诵声,我脑中轰然炸响,再顾不得其他,朝着主殿中那抹熟悉的影子飞身而去……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跟洛轻尘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就像这千百年来,我从来不曾放弃过,追随他的脚步。
5十世轮回
洛轻尘原本叫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他有过好几个名字。洛轻尘原本也不是个和尚,他有过许多的身份。
众生六道,十世轮回。他说他要尝遍世间疾苦,品味人生百态,我便跟着他,看着他生老病死,轮回转世,而今,已是第十世。十世之后,他就会功德圆满,坐化飞升。
我还记得,桃花精第一次听到我的故事时,酒醉后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叹息几乎要溢出眼眶,她说:“我原以为这世上,再没有像我这样傻的人,原来,你比我更傻。”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比桃花精更傻,可我知道,自从我第一次见到洛轻尘,我存在的所有因缘,都是为了遇见他。
我曾是渺渺凡尘里一棵普通的菩提树。不知生了多少年,不知长了多少年,我生在恒河沙畔日日望着恒河河水自西向东缓缓流淌。
我还记得那一天,阳光明媚,恒河河水也没了往日的湍急。洛轻尘一袭白色裟衣,赤着脚,带着一群人踏着金灿灿的河沙,一步步朝我走来。他修长的手中握着一卷经书,眉眼温柔悲悯,他站在恒河河畔看了我许久之后,有人在我的树荫下放了一方蒲团,他便款款而行,端坐其上,开始讲经布道,一开口,便有春风拂过大地,拂过流水。
那些跟他一起来的人便虔诚地匍匐在他脚下聆听。
我抖了抖枝,绿叶和果实便随着他讲经的声音簌簌而落。他离开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便害羞地拢起了枝干。不知是谁说了句,这树真有灵性。原本离去的洛轻尘便又轻轻走回我身边,抚了抚我的树干,柔声问我:“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吗?”
我惊喜交加,用尽力气晃动树枝来表达我的决心。
他便笑了,他说:“如果你愿意,便随着这粒果实同我一起走吧。”
我便真的将所有神识都汇聚到了他手中自我枝干间落下的那粒果子上。
那是我第一次離他这样近,他的指尖很凉,他的身上有幽幽的檀香,他的笑容,如同恒河河畔夜晚明亮的月亮。
躺在洛轻尘的袖间,跟着他离开的时候,我一遍遍回头望向恒河河畔旁承载了我无数个日夜的树干,它在我离开的那个刹那,迅速地苍老枯萎,最后成为了一段朽木。我想起了曾经陪伴过我的一只黑色的鸟儿,我甚至都来不及同它告别。
等我再醒来时,我已被洛轻尘栽种在了他的院子中,他的窗子正对着我所处的这方院子。我日日看着他焚香唱诵,看着他为前来求教的人讲经布道,看着他靠坐在莲池边同人下棋,看着他坐在我身边静静出神……
三百年发芽破土,三百年长大参天,再三百年,我便修出了自己的人身。
那日,洛轻尘依旧赤着脚,随意地靠坐在莲池边,经书盖在脸上正在假寐,一道天雷蓦然在我身边炸响,三十六天荒火沿着我的枝叶一路蔓延,烧得我四肢百骸几欲成灰。
洛轻尘听见动静,将书拿开,浅浅地叹息一声后,一扬手,便有一道柔软的白纱裹在我身上,莹莹水润,通体透凉,荒火就此被白纱隔开,我才得以狼狈地幻出人身;待三十六天荒火烧尽,那白纱又化作一袭衣裙,妥贴合身。
我趴伏在地上,尚在好奇地观察自己的手足,躯体,五官,耳边就听得他略带妥协的声音:“既是在我园子里化的人身,你便留在这园子里吧,记住了,以后,你就叫干枝。”endprint
我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新得的身体,想起往日听他讲经时那些恭谨的信徒,有样学样地朝着他匍匐行礼。
他便又笑了,笑容在这西天梵境漫天金光中熠熠生辉。
我偷偷抬眼,望进他的笑容里,仿佛又回到了离开恒河河畔的那一天,我还是一枚不得自由,灵智未开的果子。那时我对自己说,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自由选择,定要时时守在他身边。
6黄粱美梦终不可得
月鹿寺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我在那熊熊火光中,一寸一寸地朝着洛轻尘的身影移动。每行一步,周身便如同刀剐般疼痛万分,皮肉渐渐干枯,脱落,力氣也渐渐消耗殆尽,我望着火光中那道距离依然遥远模糊的影子,耳边听到他痛苦的惨叫,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
我想起了洛轻尘过往的每一世……他说他要尝尽这万千世界诸般苦难,他的命格便果然如同他期望的那般跌宕起伏,他所有的结果都是惨死。
我看了一世又一世,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因,又是什么样的果。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便不忍心再看他这样辛苦,我有一千只手,一万片叶,我曾说过,要一直守护在他身边,我想为他遮风挡雨,抵挡这凡尘俗世的万干苦难。可是每一次,我的插手,只会让他得到更加惨烈的结局。
我开始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这一刻,我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桃花精拼死冲进来,将我拖出去的时候,我已有些神志不清。我恍惚看到那个曾经频频挑衅我,还夺走我荷包的玄衣男子此刻也站在我身旁。
我听到他说:“你这是何苦呢?西天梵境无量尊者,这最后一世,是他飞升的天劫,这天火汇聚了诸天神佛之力,也比寻常更加厉害,又岂是你一个小小树精能插手的?”
“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抢走你的荷包,可能你就会在这场天火中灰飞烟灭?”
“没有修为护身,你当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吗?”
“你真的想不起我是谁了吗?”
他说了许多话,可我一句也不想回答。那些细碎的时光在我脑海中拼凑出一个答案,我终于想起了他是谁,他就是那只恒河河畔我来不及告别的黑色鸟儿。
他将荷包还给我,可我却连握住荷包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张张嘴,费劲地问他:“你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他顿了顿,没有说话。
我笑了,眼泪却不由自主落下来:“他知道,并且,他给了我。”
是洛轻尘将我带回了西天梵境,也是他助我修习佛法,在我幻化人身时,更是违背天意出手救我,他甚至为此甘愿受罚。
他下凡历劫,我便追随着他一同下凡,
我自断千枝,将所有修为灵力都灌注在磨圆的一颗又一颗念珠之中,我固执地要将装了念珠的荷包送给他,只不过是想在他最后一世,助他渡劫,用以回报他赐予我的恩情。
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插手他的历劫,而是我能以某种方式在他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可这终究,这也不过是我痴心妄想,黄粱一梦罢了。
三千凡尘,三千俗世,看多了人世悲欢,聚散离合,我竟渐渐忘了,洛轻尘从来都不是普通人,他是西天梵境高高在上的无量尊者。
7这世间最珍贵的,是你
大火之后,月鹿寺已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桃花树依旧在月鹿寺的后院之中,只是此时,树下已成了一片焦土,曾经树冠遮天的桃花也变作一根黑木直指天际,而黑木之旁,稳稳放着一尊被烟火重黑的佛像,那曾是放在月鹿寺主殿之中,日日被洛轻尘供奉的佛像。
我躺在桃花树旁,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天火焚身蚀骨的痛楚似乎还未散尽。
“你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身旁桃花精气息奄奄,同我一起看着天空。
“你后悔吗?”我知道当日是桃花精冒险将我救出来的。
“不后悔啊,你可知道,我本不是去救你,而是去救那月鹿寺主殿里供奉的佛像金身啊,不过恰好连你一起救出来而已。”桃花精声音浅浅低沉下去,她又问我,“你知道这世间最好喝的酒是什么酒?”
我摇摇头,手心紧紧握着那个荷包,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是桃花酿啊,这是他跟我曾经酿出来的酒。”桃花精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低,我侧过头,就看到她渐渐变得虚无的身体,她眉眼温柔地望着那尊佛像,低喃着,“我已经很多年没喝过了,有机会,我一定让你尝一尝……”
我闭上眼睛,稍一用力,手中的菩提念珠就这样化作一阵烟尘,一圈圈绕着几近消散的桃花精,笼住了她的心神,留住了她弥散的灵体。
我透过她震惊的双眼,看到了自己如今面目全非的脸,我想笑一笑,可嘴角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于是,我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她眨了眨眼睛,我说:“我怕是没有机会了,倒是你一定要再试一试。”
这世间事皆有因果,我贪念洛轻尘是因,而我灰飞烟灭,就是果了吧。
我眯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仿佛看到了西天梵境里已然坐化的洛轻尘,还是一袭白色裟衣,赤着脚,搭着经书靠坐在莲池旁。
我想起了第一次化作人身时,他眉眼温柔地问我:“你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
我终究是没有机会告诉他,这世间于我,最珍贵的,是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