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75首次击落RB-57D苏联军事专家援华回忆纪实

姜永伟

编者按：在当今俄媒体和世人心目中，苏联传奇式的S-75“德维纳河”防空导弹系统（北约代号：SA-2“导线”或“萨姆-2”、中国代号“红旗-1”） 首次击落美国侦察机的战例，是在1960年5月1日。当时，美国空军飞行员弗朗西斯·鲍尔斯驾驶一架U-2高空侦察机，闯入苏联境内的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上空，被苏联国土防空军S-75“德维纳河”防空导弹系统击落。但是，S-75“德维纳河”防空导弹系统真正首次击落美国空军侦察机，应该是在1959年10月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S-75“德维纳河”（“红旗-1”）防空导弹系统 ，在北京通县击落台湾空军RB-57D高空侦察机。

苏联援华军事专家、退役少将维克托·德米特里耶维奇·斯柳萨尔，作为击落台湾空军RB-57D侦察机的见证人，在接受白俄罗斯国防部《军队》杂志社瓦西里·阿伦上校采访时，回顾了这段历史。本文内容为编译该专访文章，仅供参考。

被采访者斯柳萨尔少将简介：维克托·德米特里耶维奇·斯柳萨尔，1922年出生在乌克兰赫梅利尼茨克州。1940年，进入苏联巴金斯基高射炮兵学校学习。卫国战争期间，斯柳萨尔于1941年8月提前毕业，跟随高射炮兵部队奔赴前线与德军作战。

卫国战争结束时，斯柳萨尔担任高射炮兵团副参谋长职务。战后，斯柳萨尔先是在苏联国土防空军第1独立防空集团军服役。随后，他进入苏联总参谋部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斯柳萨尔曾先后担任苏联国土防空军防空导弹团团长和防空导弹旅旅长。

1959年6月，维克托·斯柳萨尔上校前往北京执行军事技术援华任务。在北京期间，斯柳萨尔斯还曾参加了为上海、鞍山、西安、武汉、沈阳和广州等城市部署S-75“德维纳河”新型防空导弹系统方案的制定工作。1959年12月，斯柳萨尔上校圆满完成了援华任务返回了苏联。回国后，曾先后担任防空导弹师上校师长和第2独立防空集团少将副司令。1980年，斯柳萨尔在白俄罗斯明斯克正式退休。苏联解体后，斯柳萨尔曾多次应中国驻白俄罗斯大使馆的邀请做客，向中国朋友讲述那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向莫斯科求援

20世纪50年代中期，斯柳萨尔曾是苏联国土防空军新型防空导弹系统的技术专家。他首先掌握了苏联国土防空军装备的首套S-25 “金雕”（北约代号：SA-1 “吉尔德”）防空导弹系统的作战使用技能。1951年，苏联国土防空军开始修建防空阵地，以便为换装S-25“金雕”做准备。1954年，国土防空军开始正式装备S-25 防空导弹系统。在首都莫斯科周围，国土防空军采用了两层环形防空网，将56个“金雕”防空导弹团，部署在了用混凝土修建的地下防空阵地，以提高首都防空作战能力。

当时，1个部署在固定阵地的“金雕”防空导弹营，可以同时拦截20个空中目标，拦截空中目标的高度5～25千米。该系统的目标搜索雷达，被部署在防空导弹阵地的地下工事里，即便是航空炸弹都无法将其摧毁。尽管“金雕”防空导弹系统对首都防空作战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但是该防空系统采用的固定阵地式部署的弱点，以及苏联国土防空军战机升限和高射炮射高十分有限，美军高空侦察机可以肆无忌惮的闯入莫斯科防空区域以外的苏联境内领空，大摇大摆地对其实施空中战略侦察。

根据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的命令，苏联“金刚石”科学生产联合企业和“火炬”设计局，在较短时间里研制出了S-75“德维纳河”新型移动式防空导弹系统，并于1957年开始大规模装备国土防空军防空导弹部队。S-75“德维纳河”新型移动式防空导弹系统装备了V-750（1D）防空导弹，该弹采用两级发动机：第一级为固体燃料发动机，第二级为煤油液体发动机，采用指令制导方式。弹长10.6米、弹径0.7米、最大射程29～34千米、最小射程7千米、飞行速度超过3马赫、发射重量2 300千克、杀伤爆破战斗部重量200千克。斯柳萨尔率先掌握了S-75的作战使用技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S-75“德维纳河”在苏联若干个城市和重要军事目标完成了部署。随后，苏联政府开始向华沙条约组织成员国，提供S-75“德维纳河”防空导弹系统。

1959年，北京准备隆重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诞生10周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正式向苏联领导人提出帮助其组织首都防空作战的请求。请求信中写道：“中国（北京）与苏联一样，经常遭到美国傀儡政权——台湾空军RB-57D高空侦察机肆无忌惮的空中挑衅。”

台湾空军RB-57D高空侦察机，由美国马丁公司研制，其原型机为英国研制的“堪培拉”轰炸机。该机长19.71米、翼展32.309米、机翼面积186平方米、机高6.223米。安装2台J57-P-9涡喷发动机、最大推力2×44.5千牛，空重12 383千克、正常起飞重量16 042千克。最大起飞重量20 470千克、降落重量13 190千克，在13 680米高空最大飞行速度965千米/小时、爬升率34米/秒。实际升限21 280米、作戰半径2 507千米、续航时间6.6小时。起飞滑跑距离700米、降落滑跑距离456米。endprint

当时，苏中关系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苏中友谊万古长存”。于是，苏联政府决定向中国提供5个S-75“德维纳河”新型移动式防空导弹营，以及1个S-75“技术保障营和60多枚V-750（1D）防空导弹。

北京秘密之行

1959年4～5月，苏联军事专家小组，对由高学历的男女青年军人组成的S-75“德维纳河”新型防空导弹系统战勤班进行了培训。但是，他们缺乏新型防空导弹作战运用技能。1959年4月，在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卫县东北40千米处的一片荒滩上，由苏联军事专家协助，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组织了首次实弹射击训练。同年4月19日，1架图-4NM飞机，在训练中心上空8 000米，投放了一具带有角形反射器的伞降靶标。在图-4NM飞离防空导弹杀伤区域后，解放军空军防空导弹营向空中伞降靶标射击，并将其击中。随后靶标的碎片落到了地面。

为了满足中国政府關于提高S-75“德维纳河”新型防空导弹系统战勤班实弹射击技能的请求，苏联政府向中国派遣了由1名S-75新型防空导弹系统作战使用专家——维克托·斯柳萨尔上校和两名工程师——亚历山大·佩茨科和尤里·加尔金中校组成的苏联军事顾问小组。

“1959年6月中旬，我们一行三人抵达了北京。”斯柳萨尔回忆道，“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勘察和选择S-75导弹阵地、部署导弹系统、完成该系统的通信和指挥保障工作，以及与战勤班共同进行导弹射击训练。当时，中国政府希望苏联政府提供能够模拟真实空中目标的无线电遥控靶标，以便进行实弹射击训练。在很短时间内，苏联政府派飞机将拉-17型无线电遥控靶标运抵中国。随后，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在戈壁滩顺利组织了防空导弹营实弹射击训练。结果，防空导弹营5个战勤班将拉-17型无线电遥控靶标全部击落。”

“中国政府对于苏联政府给予的帮助表示感谢。”斯柳萨尔接着回忆道，“在学习和掌握S-75导弹系统的过程中，中国军事专家表现出的坚韧不拔、刻苦钻研和刨根问底的精神令我敬佩。让我最敬佩的是他们的勤劳和热情。此时，我不由自主回想起了北京天安门广场。那时距国庆仅剩三个月时间，天安门广场建筑工地和建筑脚手架随处可见。但是，就在国庆庆典开幕的前夕，中国革命博物馆和中国历史博物馆两大巨型建筑，以壮观和美丽的姿态竖立在了世人的面前。10月1日国庆节那天，在中国领导人举行隆重招待会时，我们还将欣赏可以容纳10万人的人民大会堂。在如此短暂的三个月，中国政府就完成了规模庞大建筑物的建造，这在世界建筑史上简直就是奇迹。中国同志对我的感慨和惊讶也表示赞同。他们认为这的确是个奇迹！但是，既然要建造，就必须按期完工。总之，中国人民就是用这种精神，迎接和庆祝自己国庆节日的。”

斯柳萨尔最后回忆道：“1959年9月2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副司令成钧将军，向中国国防部长报告：中国人民解放军首都防空地空导弹集群已经做好了遂行首都防空作战的准备。与此同时，我也将此情况报告了苏联军事专家组长尼古拉·米哈伊洛维奇·赫列布尼科夫炮兵上将。随后，赫列布尼科夫也将此情况报告了莫斯科。此外，首都防空地空导弹集群指挥所，部署在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的地下掩体工事内，而5个防空导弹营指挥所，则部署在了由我勘察和推荐的阵地。”

首次击落RB-57D

“1959年的国庆节前夕，中国空军司令部的代表对我说：如果发生入侵飞机事件，我们将邀请您参加首都防空导弹集群指挥所的防空作战会商会和协助中国防空导弹营做好导弹发射指挥工作。由于没有请示我的上级领导，我没有对此请求做任何答复。我立即将此情报告了苏联军事专家组长赫列布尼科夫炮兵上将。他说，如果出了问题，我担当不起这个责任。我还是先请示一下莫斯科，明天给你答复。第二天，苏联总参谋部发来了一封密电：在敌空袭时，允许斯柳萨尔上校参加首都防空导弹集群指挥所的防空作战会商会，并协助中国防空导弹营做好导弹发射指挥工作。”

“1959年9月的最后几天，世界各国政党和政府代表团陆续抵达北京，其中包括苏联代表团。最初，苏联代表团由苏斯洛夫率领，后来，改为赫鲁晓夫亲自率领。10月1日，在北京天安门广场，国庆典礼以隆重检阅中国人民解放军阅兵部队的方式拉开了序幕。随后，北京市数千名劳动者举行了庆祝游行活动。晚上，在北京上空释放了烟火和礼炮，北京美不胜收的夜景，让各国来宾妙不可言和流连忘返。”

“10月1日至4日，国庆节的北京，可以说是在风平浪静中度过。”斯柳萨尔接着回忆道，“10月5日早晨北京时间大约6点钟，一架RB-57D高空侦察机从台湾机场起飞，向中国大陆飞来。15～20分钟后，我被总参谋部一辆汽车接到了防空指挥所。在我抵达防空指挥所之前，RB-57D已经飞越海岸线，进入中国福建省空域，向南京飞来。当时，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十几架战机起飞，拦截RB-57D侦察机。我通过翻译下达了检查S-75“德维纳河”防空导弹系统功能状态和打开目标搜索雷达，以及准备拦截的命令。为了躲避解放军空军战机的拦截，台湾RB-57D从15 000米高度，爬升到17 000米高度。要知道，米格-19战机（歼-6）的最大升限为19 000米。此时，RB-57D继续爬升到了20 000～21 000米。只见解放军空军的十几架战机，在19 000米高度盘旋，对位于高出自己大约2 000米高度的RB-57D束手无策。随后，解放军空军战机跟随RB-57D高空侦察机向长江飞来。RB-57D飞越长江后，继续向北飞行。在距北京大约500～600千米时，RB-57D突然改变了航向，先是向上海方向飞去，随后，向台湾方向飞去。”endprint

根据斯柳萨尔的回忆：“台湾RB-57D高空侦察机如此谨慎的飞行，让我忐忑不安：难道美国情报部门，已经掌握了北京部署S-75“德维纳河”新型防空导弹系统的情报？要知道，我们是在最为严格的保密条件下部署S-75导弹系统的。难道我们所付出的一切会前功尽弃，付诸东流吗？这让我怎么也揣摩不透。随后的3天，我们都是在彷徨不安和高度戒备中度过。”

斯柳萨尔接着回忆道：“10月7日，台湾RB-57D高空侦察机，上演了与10月5日完全相同的一幕。无论起飞时间，还是飞行航向都如出一辙。中国空军数架战机从南方某機场起飞，拦截RB-57D。这一次，RB-57D在做完机动飞行后，没有改变航向，继续向北京方向飞来。在距首都北京400～500千米时，我建议下达S-75“德维纳河”新型防空导弹系统进入战斗准备的命令。此时，搜索雷达在距北京320千米处，发现了台湾RB-57D侦察机。为了不伤害自己战机，我命令立即让战机飞离防空导弹杀伤区域外。中国空军战机飞行员准确无误的执行了这一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副司令员成钧将军，向中国国防部报告了复杂的空中态势。随后，传来了命令：‘如果有十分把握击落RB-57D的话，就开火。如果没有十分把握，就不要开火。成钧将军在等待我的决定。但是，根本没有时间考虑这些。瞬间，我意识到，假如说出我不敢担保，那么，苏联天才防空导弹设计师所付出的心血和我们防空导弹武器的威力，将会被大打折扣！苏联国家和苏联共产党的威信就会一落千丈！我们向中国提供S-75“德维纳河”新型防空导弹系统又有何用呢？但是，假如说出我敢担保。那么，如果S-75防空导弹系统，或中国军事专家出了问题又该怎么办？复杂交错的心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此时，我对自己祖国和对自己装备的热爱之心，以及对中国防空导弹系统战勤班的训练成果的坚定信念，充斥了脑海！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一个人承担！请转达国防部长：我有十分的把握。随后，国防部长下达了‘开火的命令。此时，敌机距离我防空导弹营阵地200千米。我命令第5防空导弹营打开防空导弹制导雷达，开始搜索空中目标。在距我防空导弹营阵地115千米和高度20 300米时，防空导弹制导雷达发现了敌目标。”

“此时，RB-57D高空侦察机开始爬高，在距我防空导弹营阵地100千米时，我下达了准备发射导弹的命令。在指挥所，我收到了第5防空导弹营营长的报告：‘我已经发现目标，我现在使用手动方式跟踪敌侦察机。RB-57D高空侦察机距离我们防空导弹营95千米。随后，第5防空导弹营由手动方式转入自动方式跟踪RB-57D。在敌侦察机距离防空导弹营阵地65千米时，第5防空导弹营转入同步方式跟踪RB-57D。”斯柳萨尔接着回忆道，“在RB-57D高空侦察机距第5防空导弹营41千米时，第5防空导弹营发射了第一枚防空导弹；在距离40千米时，发射了第二枚防空导弹；在距离39千米时，发射了第三枚防空导弹。导弹飞向RB-57D高空侦察机时间仅为40～45秒。防空导弹集群指挥所的气氛异常凝重。这时，第5防空导弹营营长向指挥所报告：第一枚导弹击中目标，第二枚导弹击中目标，第三枚导弹击中目标。该报告虽然以间隔2～3秒钟完成，但是，它让我们大家总算松了口气。尽管我的第六感觉意识到，防空导弹已经击中了敌侦察机，而不是自己引爆，但现在庆祝胜利还为时过早。俗话说：什么怪事都有可能发生。我们要求第5导弹营营长报告发现敌侦察机消失的高度。营长报告说：‘在高度18 000米、15 000米、10 000米、5 000米和3 000米发现目标。随后，目标消失。现在可以确定，飞行强盗已经被击落。剩下的工作就是确认RB-57D残骸坠落的地点。根据雷达提供的参数，确定残骸坠落的坐标非常容易。此时，在解放军总参谋部院子里，停着一架整装待发的直升机。在解放军空军副司令员成钧将军的率领下，我和参谋小组，乘坐直升机飞抵RB-57D残骸坠落的地点。”

斯柳萨尔最后回忆道：“当直升机降落后，我们发现来自附近村庄的几十个民兵，已经守卫在被发现的几块RB-57D高空侦察机的残骸旁。看来，RB-57D被防空导弹破坏的非常严重。其实，它在空中就已经解体，其残骸飞溅到了半径5～6千米内。RB-57D的机翼、发动机和机身等成块坠入地面。在一块3平方米的机翼上面留下了2 471个弹孔。RB-57D高空侦察机飞行员王英钦跳伞时，身体被防空导弹弹片切割成了几段。在距飞机残骸西北100米处找到了残缺不全的王英钦尸体。在军装口袋里，发现了印有王英钦姓名的台湾空军军官证。从寻找到的飞机黑匣子的磁带录音可以断定，王英钦在与台湾通话时，并没有意识到会遭到解放军防空导弹系统的攻击。同时，台湾也不知道RB-57D会遭到解放军防空导弹部队的拦截。当时，为了严守中国已经装备苏联S-75“德维纳河”防空导弹系统的秘密，中国政府和苏联政府领导人达成了共识，不首先向媒体透露敌侦察机被击落的消息。但是，台湾媒体很快报道了1架RB-57D高空侦察机在训练飞行时，坠入了中国东海。于是，中国新华通信社立即播放了一条消息，以回应台湾的报道：10月7日上午，台湾1架RB-57D美式高空侦察机，在闯入中国北部领空进行挑衅时，被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击落。但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究竟使用了什么样的武器将该机击落，新华社在播放的消息中只字未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