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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新文化运动“总司令”
——陈独秀1919年思想评析

2018-03-07安庆师范大学安徽安庆246133

文化学刊 2018年4期
关键词:名教五四陈独秀

朱 洪(安庆师范大学,安徽 安庆 246133)

1919年,陈独秀继续主编《新青年》和《每周评论》,其思想由指导文学革命转向反帝爱国。新文化运动由文化革命转向政治运动,达到高潮,陈独秀成为五四政治运动的总司令。

一、尊重学术自由

反对造谣中伤。1919年3月2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十一号发表《随感录·旧党的罪恶》,认为言论思想自由是文明进化的第一重要条件。新旧思想本身没有罪恶,用政府力量压迫新思想,是古今中外旧思想家的罪恶。不能利用政府压迫异己,靠造谣吓人,是卑鄙的。[1]

1919年3月16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十三号发表《关于北京大学的谣言》,针对林琴南、张厚载等人的造谣,说《新青年》讨论的是文学、孔教、守节、戏剧等几个很平和的问题,不是什么奇谈怪论,希望反对者据理力争,不要依靠政治权势和暗地造谣。[2]

尊重思想言论自由。1919年春,陈独秀写了《一封无受信人姓名的信》。陈独秀认为,蔡元培主张在大学兼收并蓄是对的。包括辜鸿铭、黄季刚等人,虽然思想旧一点,但有专门的学问。与冒充古文评剧家(指林琴南等)不同。尊重学术自由,是尊重正当学术讨论的自由,不是没有分寸。[3]

1919年1月15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六号第一号发表《答王禽雪》,认为凡是古代留存的东西,都以“国粹”保护,不许自由思想者非议,是有害的。[4]

批评林琴南婢学夫人。1919年3月30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十五号发表《林纾的留声机器》,说林琴南本来想借助武力(伟丈夫)来压迫新思想,没有达到目的后,运动议员弹劾北大校长和教育总长。陈独秀指出,国会没有干涉国民信仰、言论的自由。稍有常识的议员不会做林纾的留声机器。[5]

1919年4月6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十六号发表《随感录·婢学夫人》,指出,林琴南排斥新思想,是学孟子辟杨墨、韩愈辟佛老,但杨、墨、佛、老至今被许多人尊重,而孟子、韩愈批评他们,自己减色不少。何况林琴南的学问、文章比不上孟子、韩愈,更不要婢学夫人了。[6]

1919年4月13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十七号发表《随感录·林琴南很可佩服》,指出,林琴南写信给各报馆,承认自己骂人的错误,勇于改过,是很可佩服,但他热心卫道,拥护古文的理由,必须解释明白,大家才相信他的话。[7]

二、文学革命

为钱玄同辩护。1919年1月15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六号第一号发表《<新青年>罪案之答辩书》,针对社会上反对《新青年》批判孔教、宗教、旧文学、旧政治的种种非难,认为《新青年》坚持民主与科学,才主张上述观点。至于钱玄同废汉文,本意是反对汉文载了许多反对科学、民主的观点。陈独秀等同人也不赞成钱玄同过激的方法,但由此骂钱玄同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汉文也有废去的一天。陈独秀表示,为了民主与科学,就是断头流血,不敢推辞。[8]

中国画应实行写实主义。1919年1月15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六号第一号发表《答吕澂》,认为美术革命要学习西洋的写实精神,画自己的画,不模仿古人。被现代人尊敬的王石谷的画,陈独秀家曾有200幅,10%没有画题,大半是临摹的,因此扬州八怪都看不起他。[9]

三、批评旧道德

纲常名教不是指点迷津的唯一方法。1919年1月15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六号第一号发表《对于梁巨川先生自杀之感想》,认为不要学他自杀,但梁巨川主张一致,相信纲常,行动上殉清。和那些心里相信纲常礼教,口里赞成共和比,后者有人格问题。[10]

1919年2月15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六号第二号发表《再质问<东方杂志>记者》,针对该刊记者为自己辩护的话,再次提出质问:第一:西洋文明输入后,破坏了中国纲常名教,将导致国家灭亡吗?第二:救济今人迷途,必须靠纲常名教吗?第三:保护固有文明,必须废共和制吗?[11]

儒教不适合现代社会。1919年春,陈独秀写了《一封无受信人姓名的信》。陈独秀认为,儒家学术只是中国旧学的一部分,不是全部。纲常思想,只是孔子思想的一部分,不是全体。因此,陈独秀不反对孔子其他思想的价值。他反对把孔子思想的一部分(纲常思想)定为一尊,而否定其他各种思想,即违背了学术自由。陈独秀主编《新青年》反对儒教,一是因为儒教思想不合现代生活;二是儒家思想被定为一尊。[12]

1919年5月4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二十号发表《孔教研究》,针对《顺天时报》刊登《孔教研究之必要》一文,指出,第一,应该以是否适合现代社会定孔教的价值;第二,应该在遗书文字上研究孔教教义;第三,应该以孔子生存时的学说为根本。[13]

反对政府尊孔。1919年1月5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三号发表《随感录·尊孔与复辟》,批评北洋政府批准内务部把颜元李刚主从祀孔庙,下命令说孔子道赞化育,陶铸群伦。陈独秀认为,孔子的伦理学术和政治学说是立君。因此,袁世凯要做皇帝,先尊孔子。陈独秀批评北洋政府,本质是推行封建帝制。[14]

批评调和新旧道德。1919年4月13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十七号发表《随感录·不可思议的新旧思潮》,指出,日本是君主制,民主与纲常名教冲突是自然的。若共和国里,一方把纲常名教当旧思潮,一方把民主当新思潮,两边起了冲突,是不可思议的。现在有人想调和二者,难道可以调和的吗?[15]

1919年12月1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七卷第一号发表《调和论与旧道德》,批评两种观点,第一,不问实质,只说太新不好,太旧也不好;第二,科学的新的是西洋的好,道德的旧的是中国的好!陈独秀批评中国旧道德的种种弊端:忠、孝、贞节三样,演绎出中国的礼教、纲常、风俗、政治、法律;助长了中国人的虚伪、利己、缺乏公共心、平等观等。[16]

四、赞成俄罗斯革命

社会主义风气很快就要来到东方。1919年4月6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十六五号发表《纲常名教》,指出欧洲各国社会主义的学说大大流行,德国、俄国、匈牙利成了共产党的世界,这种风气马上来到东方。日本人害怕,采取一些优待劳工等方法,消除社会不平的气氛。中国人如果遇到社会主义来了,也会用纲常名教抵挡。所以,中国人不怕社会主义的流行。[17]

俄罗斯革命是人类进化的大关键。1919年4月20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十八号发表《二十世纪俄罗斯的革命》,指出,1917年的俄罗斯革命,当时人们痛骂它,但将来会证明,它是人类社会变动和进化的大关键。[18]过去,陈独秀曾批评十月革命,现在,他因为被北京大学免除文科学长,遭到恶势力的迫害,完全赞成俄罗斯革命了。

布尔什维克没有扰乱世界和平。1919年4月27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十九号发表《克伦斯基与列宁》指出,克伦斯基是俄国的温和派首领,现在居然致电劳农政府,说他的思想逐渐和布尔什维克接近。世界上温和的人逐渐激烈起来,这是为什么呢?[19]陈独秀以此宣传列宁领导的社会主义深入人心。

1919年12月1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七卷第一号发表《过激派与世界和平》,指出,布尔什维克是否扰乱世界和平,全靠事实证明,我们冷眼旁观,是反对布尔什维克的人在扰乱世界和平!如日本人想占领青岛,就是扰乱世界和平的一个例子。[20]

五、中国的政治革命

北洋政府的罪恶。1919年1月19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五号发表《除三害》,批评中国政治舞台上的三害:第一是军人害,全国人民不聊生,只有军人有饭吃;第二是官僚害,只为自己谋利益;第三是政客害,这些政客,没有一个是为国为民的。[21]

1919年5月11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二十一号发表《对日外交的根本罪恶》,针对五四运动和中日“二十一条密约”指出,我们对日外交失败了,不只是一个山东问题,而是亡国的问题。学生为了国家争取一线生机,政府还要斩尽杀绝,禁止国民集会、逮捕爱国学生,赶走大学校长(蔡元培)。陈独秀指出,一切罪恶不是曹、陆、章,而是北洋政府。[22]

平民征服政府。1919年4月27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十九号发表《贫民的哭声》指出,北京一处,就有十几万苦恼的人发出可怜的哭声,不是一个小问题。中国文武官听不到贫民的哭声,不知道什么社会革命。他们早晚知道,早晚自己发出哭声。[23]陈独秀的意思,贫民最后会进行社会革命,推翻当政的文武官员。1919年12月1日,陈独秀在《晨报》发表《告北京劳动界》,进一步站在劳动人民的立场,指出,知识阶级、士大夫不要以为无产阶级永远可以欺负。[24]

1919年5月26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二十二号发表《山东问题与国民觉悟》,针对山东问题,指出,我们应该有两种觉悟:第一,不能单纯依赖公理的觉悟;第二,不能让少数人垄断政权的觉悟。针对山东问题的失败,陈独秀指出,我们对于外交的上述两种觉悟,抱定两个宗旨:第一,强力拥护公理;第二,平民征服政府。[25]这样,陈独秀表示了对于世界和会和中国北洋政府的失望,而寄希望于强力和平民征服政府,将社会革命提上日程。

1919年6月9日,陈独秀起草《北京市民宣言》传单,提出对日外交不抛弃山东权利,废除1915、1918年两次密约;市民必须有言论、集会自由权。最后提出,如果政府拒绝市民希望,市民将采取直接行动,以图根本之改造。[26]

青年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1919年6月8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二十五号发表《六月三日的北京》,北洋政府逮捕上街演说的学生团,这一天,打雷下大雨,灰尘满目,对面不见人,何等阴惨暗淡。[27]在同一期《每周评论》上,陈独秀写《研究室与监狱》,号召青年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才体现生命的真价值。[28]

在《每周评论》第二十五号,陈独秀还发表了《我们究竟应当不应当爱国?》,指出我们爱的是人民拿出爱国心抵抗敌人压迫的国家,不是政府利用人民爱国心压迫别人的国家;我们爱的国家是为人民谋幸福的国家,不是人民为国家做牺牲的国家。[29]

实行民治的基础。1919年12月1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七号第一号发表《实行民治的基础》,针对杜威谈民治主义,认为中国地方自治应该实行的原则是:第一,最小范围的组织;第二,人人都有直接决议权;第三执行董事不宜专权久任;第四,注重团体自身生活的实际需要;第五,断绝军人官僚政客的关系。[30]

六、陈独秀1919年思想辨析

肯定基督教的背景。1919年春,陈独秀写了《一封无受信人姓名的信》。陈独秀认为,基督教宣传博爱,比其他宗教为优。儒教不仕无义,佛教消极;道教鬼怪。[31]陈独秀赞成基督教,而否定儒教、道教、佛教的观点,与他在这个阶段肯定西方文化、批判东方文化的指导思想有关系。后来,他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对基督教进行了批判,改变了这个时期肯定基督教的思想。

批评纲常名教的时代背景。1919年2月15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六号第二号发表《再质问<东方杂志>记者》,批评该刊记者为纲常名教辩论,反对共和制。在封建社会末期,在五四政治运动的大变革时代,孔子宣传的纲常名教成为保护封建君主制的工具。因此,陈独秀当时反对孔子的纲常名教,宣传西洋民主思想,是符合历史前进的主流的。1919年12月1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七卷第一号发表《调和论与旧道德》,批评忠、孝、贞节的弊端,在当时具有进步意义。今天,在社会伦理滑坡的时候,宣传儒家文化中的合理思想,是时代的需要。我们评析陈独秀的思想,不能离开特定的历史环境。

陈独秀世界观转变的原因。过去,我们常认为,陈独秀在转变为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李大钊起了关键性的作用,但从陈独秀1919年在五四前后的思想情况看,他同情俄罗斯革命,同情中国的贫苦人,抨击北洋政府的卖国行为,号召国民起来进行社会革命,在行动上已经站在无产阶级立场。如果没有陈独秀本人思想的变化,李大钊作为外因,是无法做一个有成熟思想的“总司令”的工作的。因此,陈独秀转变为共产党的创始人,首先是五四政治运动的社会形势造成的,其次是陈独秀本人思想长期发展的结果;第三,是李大钊及时的穿针引线。胡适曾经认为,陈独秀转向马克思主义具有偶然性,这或许是他的一时观点。

七、陈独秀1919年思想的现实意义

世界总是存在保守派和革新派的斗争。1919年春,陈独秀写了《一封无受信人姓名的信》。陈独秀认为,今天的保守派(指康有为)曾经是革新派,今天的革新派,将来会是保守派。世界大流的进步没有止境,再过一百年,仍然处在革新派和保守派的斗争之中。陈独秀的话,至今正好一百年。今天的社会,的确存在如何推动社会发展的争论。陈独秀的话普遍意义在于,人类不会永久停留在一个时期。人类是一条流动的河流,永远在新的河流取代旧的河流的变化之中。

“得众养民”是君权思想。1919年1月5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三号发表《随感录·得众养民》,批评北洋政府下的一道命令道:“道以得众为先,政以养民为本”。陈独秀认为,共和政体没有皇帝,不是家天下,“得众”是皇帝的口气。“养民”的说法也不对,因为老百姓养了当官的,不是政府养了老百姓。[32]今天,部分官员手上拿了扶贫款,拿了救济款等,不一心一意的帮助老百姓,而认为自己是人民大救星,作威作福,甚至贪污公款。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工资都是纳税人(人民)缴纳的钱,是人民养活了官员,而不是相反。陈独秀的话,值得今天一部分作威作福的官员深思。

反对学校成为教会的附属品。1919年4月13日,陈独秀在《每周评论》第十七号发表《随感录.怪哉插径班!》指出,陈独秀本人不反对基督教,不反对学生信仰基督教,但并非基督教经费办的清华大学、南开大学教师要在本校设基督教为校教,把学校做教会的附属品,陈独秀大不以为然。清华大学有“插径班”,把学生的考试分数作为信教的条件,是一件怪事。[33]宗教不进入课堂,是坚持马克思主义,对学生进行科学人生观教育的重要措施。陈独秀一百年前,在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的前夜,仅站在科学的立场,提出反对宗教与现代教育混淆,对于今天的学生社会主义思想教育,仍然有借鉴意义。

爱世努力的改造主义。1919年4月15日,陈独秀在《新青年》第六卷第四号发表《我们应该怎样》的演说稿,指出努力改造虽然不能完全扫除人性上的黑暗和烦闷的生活,但可以逐渐减少,没有其他救济堕落和灭亡的方法。陈独秀提出“爱世努力的改造主义”是社会中个人的唯一信仰。[34]陈独秀主张努力,主张爱世,主张改造社会,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自己努力基础上,这是进步的、乐观的人生观。今天,许多人懒惰,把人生的幸福建立在投机取巧和别人的努力的基础上,最终害了自己、家庭和社会。陈独秀的话,在今天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1915年陈独秀创办《青年杂志》,到1919年五年,其思想经过提出民主与科学(1915年)、伦理革命(1916年)、文学革命(1917年)、文学革命与政治革命结合(1918年)和领导五四反帝爱国政治运动(1919年),他的思想由文学革命、伦理革命转向政治革命,其世界观、人生观也一步步由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转向同情无产阶级、赞成无产阶级革命的立场。1919年,是陈独秀转向马克思主义者的前夜。由于他在五四运动中的重要作用,毛泽东上世纪四十年代称他为“五四”运动“总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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