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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刘因对周敦颐理学的推崇

2018-03-07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南充637009

文化学刊 2018年6期
关键词:太极图周敦颐源流

赵 琦(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9)

宋代理学家周敦颐的历史地位由北宋至南宋呈逐渐上升趋势。南宋福建学者胡宏于《周子通书序》中盛赞周敦颐“启程氏兄弟以不传之学”[1]周敦颐的思想伴随“二程洛学”的兴起,逐渐引起南宋学者的关注,在朱熹、张栻、度正、魏了翁等人的大力推动下,渐使周子学说上升至“官学”地位,濓学研究进入鼎盛时期。元代延续这一思潮,但有两个问题值得深思:其一,解放战争以来我国对元代的周敦颐研究,甚至对整个元代哲学思想研究的力度都远不及宋、明、清三代;其二,清初学者黄百家曾以许衡、刘因、吴澄三人并重,此三人可以说是元代学术文化的缩影,他们于个人著作中皆有推崇周敦颐之意,在宋明理学的发展中起到了承前启下的作用,但刘因的相关研究著作远不如许、吴二人。因此,将两个问题融合起来,探究刘因对濓学的认识,对梳理周敦颐研究的脉络,重塑元代理学的发展轨迹有重要价值。

一、辩《太极图》之源流,维护周敦颐理学地位

刘因,字梦吉,河北保定人,少有大志,常吟诗作赋,其初从国子司业砚弥坚学章句训诂,为他日后“返求六经”“经皆史”的经学思想奠定了根基。但久于治经,刘因渐而萌发“圣人精义,殆不止此”的想法[2],便从学于赵复。《鲁斋学案》有言:“许衡、郝经、刘因皆得其书而崇信之。”[3]但其学独具风格,全祖望称其“别为一派”[4]。刘因崇尚诸家,对周敦颐、邵雍二人的精神境界多有推崇,其《赠写真田汉卿别字景延》一诗赞“周邵二公相左右,藐焉不作尘中人”[5],向往之意可见一斑。仅从形象气质谈,刘因确似周、邵一派的淡泊洒脱,与同是北方大儒的许衡形成鲜明对比。学术方面,他曾品评两宋理学大家,以“至精”二字评价周氏学术[6],以为其精华尽在《太极图》之中。朱熹曾说:“盖先生之学,其妙具于《太极》一图。”[7]刘因深得其趣,将理清《太极图》的源流和思想作为周敦颐研究的首要课题。

刘因著《太极图后记》一文尽述其对周敦颐《太极图》源流的看法。他首次从时间角度批驳朱震、胡宏等人“穆修以《太极图》传周敦颐”之说[8],并提出自己的论断:“穆死于明道元年,而周子时年十四矣。”[9]当然,刘因的说辞对周敦颐明道元年(1032)的年龄出现误差,该年周敦颐应已十六岁,而非文中所说十四矣,这一年夏天穆修客死于淮西道中[10]。从地点讲,天圣九年(1031)周敦颐由龙图阁学士郑向接往京师授学,至景祐三年(1036)授职试将作监主簿,这段时间周敦颐应在京师无疑。穆修一生虽曾多寓京师,但没有文献记载天圣九年至明道元年二人的授学关系,即若有之,也最多不过一年,将《太极图》这样一个庞大的哲学体系授予一个舞象之年的青少年,显然于理不通。刘因的依据虽于时间上出现错漏,但考证的角度与上文一致。

针对《太极图》源流问题,刘因于后文又述朱熹之说的前后不一致。他列举朱熹不同时期对周子《太极图》源流不相一致的说法,认为朱熹的观点“不决于一也”,实际上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结论。当然以今天的角度来看,朱熹对《太极图》源流的认识实际是随着考证的深入而不断演进的。朱子见潘《志》遂认为《图》为周氏自作,后以张咏阴阳之语逐渐偏向于有所端绪,体现了一个较大的转变。这种转变在其对《先天图》的考证中亦有所见,《周易本义》有言:“右伏羲四图,其说皆出邵氏。盖邵氏得之李之才挺之,挺之得之穆修伯长,伯长得之华山希夷先生陈抟图南者,所谓先天之学也。”[11]其后又有言:“《先天图》传自希夷,希夷又自有所传。盖方士技术用以修炼,《参同契》所言是也。”[12]朱熹在对《先天图》的考证中同样体现了其观点的一个转变过程,这其中自有朱熹治学严谨、不一昧固守己见的一面,而这个层面恰为刘因所忽视。刘氏站在探究明晰《太极图》源流的角度上批驳朱熹,自无可厚非,可见其理学思想虽以朱学为宗,但公正客观,对待他心目中“极其大,尽其精,而贯之以正”的朱熹并不一味相承[13],反而“粹而甄别”[14],认为朱子对《太极图》源流问题虽持自作一说,但仍摇摆不定。

刘因同样驳斥了周敦颐、胡宿、邵古同师于润州鹤林寺僧寿涯并从之受《易》的说法。此说法最早来源于谢良佐之言:“安乐(邵雍)之父昔于庐山解后(邂逅)文恭胡公,从隐者老浮图游。隐者曰:‘胡子世福甚厚,当秉国政。邵子仕虽不耦,学业必传。’因同授《易》《书》。”[15]此处并未提及周敦颐。晁公武与度正也有类似记载,然邵古变为周敦颐。他们认为周敦颐同胡文恭同受学于寿涯禅师,但仅是受学,没有受之《易》《书》的记载。周敦颐曾被“二程”称为“穷禅客”[16],与寿涯、慧南等僧人往来甚多,其思想也深受佛教影响。但周氏由寿涯处得《易》一说显然是后人捕风捉影,将周敦颐强加于胡子、邵子之列。刘因将这个说法同邵雍剽窃其母前夫的遗作一说相比较,认为皆是“浮薄不根之说”,是经得起推敲的,可从其对释、道两家的态度中得到证实。刘因针对佛家,作《谩记》以“禅家怖死强忘身”一句进行讥讽[17];针对道家,《叙学》一文明言“(佛老)异端之害”是不能至圣的原因之一[18]。他以《退斋记》《蠢斋说》二文批评老子之学企图超脱于物外,以个人利益为中心,有“误国而害民”的隐患[19],而在《庄周梦蝶图序》一文,刘因探究了庄子齐物的思想,批评其“不知义命”[20]。以此观之,刘因之学虽兼收并蓄,但由于时代因素,他仍和这一时期的多数理学家一样强调儒道、儒释之分,极力维护理学正统。综上所述,刘因考证《太极图》源流实际上是站在儒家的角度分析的,虽未给出具体观点,但不难推测其秉承朱熹之说,认定《太极图》为周子所自作。

值得注意的是,《静修先生文集》卷九载有《日午》一诗,其文曰:“眼前光景无穷志,注尽濂溪太极图。”[21]由诗文内容可知,刘因曾为《太极图》作注,但观其文集却未见收录,疑已失传。

二、承周子“修养论”,巩固儒家圣人之学

刘因一生虽未致仕,但其前期的思想饱含入世之意,《希圣解》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周敦颐称:“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伊尹、颜渊大贤也,伊尹耻其君不为尧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颜渊不迁怒,不贰过,三月不违仁。志伊尹之所志,学颜子之所学。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22]这是周氏有关修养目标理论的核心所在,且为“二程”及后世理学家所继承。简言之,周敦颐“学作圣人”的观念有两种内涵:其一,圣人可以通过学习和内在修养而达到;其二,周子提倡“天人合一”,然其人生观源出于宇宙观,“圣希天”这一最高目标的表述实际是讲圣人仍然要以天为榜样,即圣人依然有进步的空间,最终达到“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的境界。

刘因于《希圣解》中创造了拙翁、无名公、诚明中子三人的形象,营造了一个问答的情景,借拙翁之口表达“天下之人皆可为圣人”的主题[23],其立论根基也多秉承周敦颐“天人合一”理论。文中借拙翁之口直接表达的理论则直接来源于《通书》“志”“圣学”等各章。从这个角度看,刘因作《希圣解》主要是对周敦颐修养目标理论的阐释,没有太多独创性的内容。但值得注意的是,刘因通过“圣希天”叙述天人关系时实际上是将天与人的关系相对等,直接提出“天地,人也;人,天地也”及“圣希乎天,至则天,不至则大圣。”[24]这是对庄子“齐物”思想的继承,通过个人本性的贯通(内省)便可达到人与天的统一。

三、结语

综上,刘因的修养方法是融会各家所成。仅以周敦颐的角度来看,周子主静是讲“无欲故静”,主静以无欲为主,这种无欲是以“孔颜乐处”的儒家指标为准。刘因继承了这个标准,曾自述道:“年来并识颜家乐”[25],已有寻得“孔颜乐处”之意。而后世理学家杂以政治因素,无欲逐渐演化为“灭人欲”,已与周敦颐的本意相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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