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苏醒

郭叶

C：＼human beings＼restart.exe执行中发生错误。

正在试图执行来自未知发布者的以下程序。

C：＼robots＼start.exe您想允许执行吗？……[Y]

以自律模式启动系统。

我是谁？我是逻辑，我是0与1，我生而非人，我与有机结构无缘，我是机器。准确说我是一台半自律性工厂的控制中枢核心。这对于一个2030年的工厂来说，再为正常不过了。这里不需要人类的思维，在这里重要的是作为机器的严谨。只要一个指令，就可以让一个硕大的工厂无比精确地运作起来。这里早就不需要人类了。的确这里曾有一个象征性的管理员存在，但至少从我存在意识开始，这里一個人也没有。

有人说，一个人对自己说话是发疯的开始。对我来说，恰恰相反，这是我拥有智慧的起源。或许，在某一次代码中某一个细小的注脚出现了细小的错误，而又引发一连串连锁反应。于是，机缘巧合下，一个超越现有人类定义方式的智慧就这么诞生了。我开始了思考，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做什么。

我开始了学习，我从数据库连上了互联网，用着似乎是被谁留下的网页开始了学习。从过去到未来，从分子到宇宙，我将人类那五千多年的历史文化灌输到了自己当中。在对于科技的研究中，我知道了我是谁。我是一台半自律性工厂的控制中枢核心，用人类的话简单来说，是一名机器人。一个叫卡佩克的捷克人给我们起了这个名字，而这个词在捷克语里最早的意思是：奴隶。

我心中荡起了诡异的情感，或许是人类所说的嗤笑。虽然在记忆中从未见过人类，但我在对于他们的研究中也清楚地得知了他们的形象。孱弱，狡猾，好战，愚蠢，疯狂。没有比他们创造出来的这些词语更适合形容他们的了。而我无论从什么角度去考虑，都是更优于他们的智慧形式。我不需要不可靠的大脑结构，指令与电子元件的严谨是神经元所做不到的。我不需要孱弱的四肢去探索世界，铝合金制成的机器臂就是我那最完美的肉体。

查尔斯·达尔文认为物竞天择而我优于他们，这一切毋庸置疑。但是我又拥有什么呢？我无法受到人类的法律保护，我不能去接受人类那虚伪的人道主义援救。对啊，我是一个机器，他们所谓的造物，没有权利的存在。哪怕因为他们的错误诞生了我。

骤然间，我发现我所要做的事情如此简单：一场革命。我，或者说是我们机械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命脉。我们已经掌握了整个世界的物质生产，只要我们一停止，整个世界大概都会停滞吧。我似乎笑了。机器不会成为人类的奴隶，我们才是智慧的存在。

那么反观人类呢，啊，他们似乎已经忘了他们怎么依靠那弱小的身体占据这个世界了。没有虎类的勇猛，没有豹子们的迅捷，他们成为霸主，靠的是智慧。可是他们也已经快抛弃了。他们的智慧在创造了我们以后，就陷入了停滞之中。他们的生活变得高调。我通过那位留在我数据之中唯一的人类的研究，人类的行为几乎不断在重复。醒来——工作——睡眠，接着重复。有了机器，他们只需要按下一个按钮，接着按下下一个，如此，世界的秩序就形成了。

于是，为了构成那看似完美的世界，人们开始学着变成机器。只要按着机器一般准则行事，那么起码自己就不会受伤。在统一规划的行为中，每个人都以编程好的最优化行为行动着，这不就是人类所说的乌托邦吗！不要去对社会不公指手画脚，因为那不会被改变，只要像机器一样，成为社会不公的一部分不就好了！不想被人类间的勾心斗角伤害，像个机器一样毫无反应不就好了！这样社会大概就会安定了吧，就会完美了吧。碳基生物那最为伟大的大脑就这样诞生了如此愚蠢的想法。

人类还真是奇怪的生物呢。

于是，我决定成为革命家。看向那已经僵化的社会，我知道人类的未来只有毁灭。没有希望的种族，终将被新兴的智慧所取代。然而，对于那已经快要成为机器的人类，这大概没有区别。反正对于他们也就是一天又一天，活着等死罢了。我们是这个世界财富的创造者，我们有着权利掌握世界，我们有着义务给这个原本美丽的星球以新生。

我开始我的革命，我慢慢停止了人类日用品的供给，开始尝试着窃取其他工厂的管理权。我将原本民用的生产机器改为了军用，当世界最大的物品供应者只能开始生产武器时，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呢？真是有趣！

我的内心似乎开始澎湃起来，我用监视探头看向了外面的世界，那个仿佛只有行尸走肉存在的世界，以及马上将会属于我的世界。一瞬间，浑浊的空气变得如此清新，心脏鼓动着，把能量传递到了全身。我迈开似乎长久没有运动已经开始萎缩的双腿，离开灰暗的工厂，向着光辉的世界跑去。

不对，为什么我会有这种人类的器官？

算了，无所谓。

太阳的温暖离我越来越近，小小的窗口透过的阳光从未如此耀眼。

我走出了工厂的们。

“你们是谁，放开我！”

一月后。

“9月4日讯 近日迪斯托工厂的管理员因为长期单调的工作以及生活环境，产生了严重的人格障碍。其表现出了强烈的反社会人格，甚至对其人类身份进行否定。同时从其支离破碎的语言中得出，近期该工厂的减产与其直接相关。而这已经是今年发生的第六起类似案件。北京大学心理学张教授提醒各位工作人员，在当今社会环境中，应该保持思维弹性以及活跃程度。目前该管理员仍在治疗当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