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传承与传播视域中民间艺术产业化的功能
2018-03-05张中波丛曙光
张中波 丛曙光
(济南大学美术学院 山东济南 250022济南大学历史与文化产业学院 山东济南 250022)
文化产业勃兴背景下,民间艺术产业化呈现出多路径协同发展的态势,并对民间艺术的传承与传播产生了巨大影响。笔者在厘清文化产业背景下民间艺术两条产业化路径的基础上,从文化的传承与传播角度入手,探讨两条产业化路径对民间艺术传承与传播的不同影响,丰富民间艺术产业化研究的理论成果,为我国民间艺术产业的可持续运营提供科学指导,推动民间艺术保护传承与产业开发的和谐共赢。
一、民间艺术的直接产业化与间接产业化
文化产业背景下,民间艺术产业化在其主体、客体、中介与环境四大系统要素的综合作用下[注]从系统论角度看,民间艺术产业化是一个由主体要素(民间艺术的生产经营者与消费者)、客体要素(民间艺术资源)、中介要素(民间艺术市场)与环境要素(主体、客体与中介要素存在的外部环境)构成的具有社会、经济、文化多种功能的有机系统。(张中波:《论民间艺术产业化的系统要素》,《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四要素间的相互作用,决定着民间艺术产业化的路径实施与功能发挥。,存在两条路径,即民间艺术直接产业化与民间艺术间接产业化。厘清民间艺术上述两条性质不同的产业化路径,有助于我们更为深入细致地分析民间艺术产业化对民间艺术传承与传播的影响。
(一)民间艺术的直接产业化
民间艺术直接产业化,就是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对传统民间艺术资源进行挖掘与创新利用,使之转变为现代民间艺术产品,最终形成民间艺术产业的过程。它将民间艺术自身作为文化产品进行产业化运营,形成适度的产业规模,实现民间艺术自身的规模化生产与消费,以工艺品业、演艺业、旅游业为核心产业域。
民间艺术直接产业化紧密关涉民间艺术的保护、传承与发展问题,如果操作不当,既有害于民间艺术产业发展,更会对民间艺术造成不同程度的破坏甚至是毁灭性的打击,故而我们应审慎地对待民间艺术的这种产业化方式。其中,民间艺术直接产业化运作的前提,就是需要民间艺术资源本身能从供需两方面满足规模化、标准化、批量化、大众化的生产与消费条件。但是,民间艺术作为农耕社会的产物,其生产与消费大多具有个体化、分散性、小规模、周期长、时空节律性等特点,与直接产业化运作的要求往往不相匹配。因此,作为民间艺术产业化的客体对象,并非所有的民间艺术资源都可以进行直接产业化运作。民间艺术直接产业化的首要工作,就是应对民间艺术资源进行科学的评估与分类,进而依据民间艺术资源的不同类别采取相应的保护与开发措施,形成民间艺术资源的层级开发模式,[注]详见笔者关于产业化视角下民间艺术资源评估与分类的研究论述。(张中波:《论民间艺术产业化的系统要素》,《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促进区域民间艺术资源的合理保护与有序开发,切忌一窝蜂地走直接产业化的道路。
(二)民间艺术的间接产业化
民间艺术间接产业化,就是将民间艺术的造型、色彩、图案、音乐、舞蹈等元素提炼出来,创意性地应用到演艺业、影视业、设计业、动漫业等产业域的产品开发中,生产出符合当今民众消费需求且富有民间艺术特色的文化产品,并以这些工业化产品为载体,实现民间艺术元素规模化生产与消费的过程。
因此,只要存在广泛的市场需求,任何民间艺术都有可能借助间接产业化这条路径进行产业化运作,只不过是其元素符号的产业化而已。也就是说,民间艺术间接产业化只是借用了民间艺术的某些元素符号,并将其创意性地附加到其他产品之上,旨在提升产品文化附加值,促进产品销售。通过这种产业化方式生产出来的产品,已不再是“民间艺术”,而仅仅是带有民间艺术风格与特色的文化创意产品。
民间艺术直接产业化是目前我国民间艺术产业化的主要路径,民间艺术间接产业化则是文化产业背景下民间艺术产业化出现的新趋势,两者联合衔接,构建起民间艺术产业化完整的产业链条。就民间艺术产业化的功能而言,民间艺术产业化的路径实施对民间艺术的传承与传播产生了巨大影响,即直接产业化语境中,民间艺术呈现出由原生形态向市场形态转型的发展态势;间接产业化语境中,民间艺术呈现出符号化生存的传播态势(如下图)。
民间艺术产业化的要素、路径及功能示意图
二、直接产业化语境中民间艺术的市场形态转型
直接产业化语境中,民间艺术主要存在两种表现形态,即原生形态民间艺术与市场形态民间艺术,且呈现出由原生形态民间艺术向市场形态民间艺术转型的发展态势。
(一)民间艺术的原生形态与市场形态
原生形态民间艺术作为农耕社会的产物,[注]原生形态民间艺术绝非等同于民间艺术在悠远历史中某个时间点(段)上静止的、凝固的原始状态,而是一个动态性、相对性的概念。当代市场经济环境中,原生形态民间艺术主要指那些仍较多地保留了传统特性的民间艺术形态,主要存在于受现代文明影响较小的偏远、闭塞的农村及少数民族地区。具有活态性和变异性的特点,随其生存环境的变化而发展演变。只不过在漫长的农耕社会环境中,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一直占据着社会经济的主导地位,形成了超稳定的社会经济结构。生发于此土壤中的原生形态民间艺术,其功能、内容和形式等虽然也一直在变,但变化比较缓慢,保持了较强的稳定性。全球化和现代化进程中,尤其是当前社会经济转型期,民间艺术的生存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原生形态民间艺术随着其赖以生存的农耕社会土壤的流失呈日渐衰落之势,生存危机日益凸显。随着赖以生存的社会经济条件的转型,民间艺术也面临着转型发展的问题。
在民间艺术的演变过程中,“与传统农业手工业生产方式和价值模式契合的原生形态的衰落,以及与现代文明发展水平相适应的蜕变形态的衍生,构成了20世纪中国民间美术随文化主流的价值调整而呈现的两种基本态势。”[注]吕品田:《衰落与蜕变——百年中国民间美术态势思考》,《文艺研究》2000年第2期,第96页。民间美术作为民间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该观点对民间艺术的演变分析具有借鉴意义。市场经济环境下,尤其是民间艺术直接产业化过程中,适应当代民众需求的市场形态民间艺术随之而生[注]所谓市场形态民间艺术,就是以原生形态民间艺术为基础,从直接产业化运作的要求出发,通过创意研发而生产出来的与工业社会及市场经济环境相适应的民间艺术形态,是当前民间艺术一种重要的蜕变形态。,并呈现出与原生形态民间艺术衰势形成对比的繁荣局面,如潍坊杨家埠风筝、陕西凤翔泥塑、山西广灵剪纸、苏州镇湖刺绣、河南宝丰魔术、河北吴桥杂技等,走入市场,对接产业,获得了广阔的市场生存空间,迈出了时代转型的步伐。因此,市场形态民间艺术作为民间艺术的一种活态蜕变形态,我们如果因势利导,对其予以合理的引导和发展,不失为民间艺术转型发展的一条重要路径。
(二)市场形态民间艺术的特征
市场形态民间艺术虽依然带有原生形态民间艺术的某些形貌或风味,却因适应当代民众的消费需求,经历了一系列的适应性变化,呈现出迥异于原生形态民间艺术的特征。当然,不同的民间艺术在市场形态转型过程中,相较于其原生形态,变化的程度和特点会有所不同,但总体而言,相较于原生形态民间艺术,市场形态民间艺术表现出两个主要的整体性特征或变化趋势:文化疏离化与功能审美化,即民间艺术所指层面的地方民俗文化意义逐渐消解,能指层面的审美娱乐因素日渐突出;民间艺术的实用功能逐渐弱化,审美功能日渐突出。这与民间艺术原生民俗文化土壤的流失及消费主体的外来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原生形态民间艺术作为民众日常生活和民俗活动的有机组成部分,具有很强的功利性,这种功利性既包括作为生活器具等具有的物质功利性,也包括与传统信仰相关联的精神功利性。它以乡民为生产主体,大多具有自足自用、自娱自乐等特点;消费主体多为生产者自身或本乡本土的周边民众,规模及范围有限,具有本地化的特点。原生形态民间艺术的消费群体与生产群体有着类似的生活环境,文化观念和审美情趣趋同,其对民间艺术的消费除了对实用功能的需求,还包括对民间艺术承载的地方民俗文化的体认与消费。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原生形态民间艺术所依存的农耕社会土壤逐渐流失,传统的民俗生活被消解,许多民间艺术随着替代性生产与生活用品的出现,逐渐淡出民众的日常生活,其与传统生产和生活方式相关联的实用功能逐渐退化,附着其上的民俗文化内涵也随之淡化或消失,本地消费群体大多呈萎缩之势。但作为一种具有浓郁地域、民族特色的艺术形态,民间艺术在其实用功能日渐弱化之际,其审美价值却随着民众传统文化自觉性的提升而得以突显。也就是说,从功能上来讲,民间艺术已大多不能再从实用功能方面满足当今民众的物质需求,但它却可以从另一个层面,即从审美功能方面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其中,那些审美倾向原本较强或功利性侧重精神功能而非物质功能的民间艺术,如年画、剪纸、蜡染、刺绣、灯彩、皮影、杂技等,其功能转型就较为顺畅,颇受民众青睐。
市场形态民间艺术生产主体与消费主体间的相互作用,决定着市场形态民间艺术的特征及发展方向。相较于原生形态民间艺术,市场形态民间艺术生产主体的构成、生产目的、生产方式,以及消费主体的构成、消费需求等均发生了巨大变化。生产主体方面,市场形态民间艺术作为民间艺术生产者为获取经济利润而批量生产的文化产品,已非其日常生活之所需,生产目的呈现出由自用到他用、自娱到娱他的蜕变特征。消费主体方面,与原生形态民间艺术本地化的消费主体不同,随着旅游市场、工艺品市场、演艺市场、会展市场等国内外各类市场的开辟,旅游者、城市居民等异地他族的消费群体构成市场形态民间艺术的消费主体,呈现出外来化的特点。
外来消费主体作为民间艺术原生地文化的“他者”,其生活环境和文化观念往往迥异于民间艺术原生地的消费群体,他们对民间艺术的消费多满足于文化猎奇式的符号消费,关注的更多的是民间艺术能指层面的审美娱乐因素,而非所指层面的地方民俗文化意义;关注的更多的是民间艺术的审美功能,而非实用功能。民间艺术生产者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为了迎合市场需求,往往更注重民间艺术能指因素的雕琢,淡化或消解所指层面的地方民俗文化意义,强化和突出民间艺术的审美功能,打破民间艺术固有的民俗规约性,相对自由地安排民间艺术生产活动的时间、地点、程序和规模。在此过程中,原生形态民间艺术内蕴的情感因素、文化意义逐渐疏离于市场形态民间艺术,功能结构呈现出实用功能弱化、审美功能强化的演变态势。
综上所述,随着民众生产和生活方式的变化,民间艺术原有的实用功能逐渐为审美功能所取代,能指层面的形式因素虽然犹存,但所指层面的文化意义已被消解或置换。市场经济条件下,尤其是民间艺术直接产业化过程中,消费主体的外来化则进一步推进了民间艺术的这种文化变迁过程,使市场形态民间艺术呈现出文化疏离化与功能审美化的特征。
(三)市场形态民间艺术发展面临的困境
市场形态民间艺术作为文化产业的产物,规模化复制是其重要特征。但民间艺术生产者为利所惑,在规模化复制过程中,对民间艺术资源进行的各种不合理的开发利用行为,产生了诸多矛盾问题,严重制约着市场形态民间艺术的健康发展。
对造型类民间艺术而言,为了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偷工减料、模仿抄袭等现象普遍存在,市场的无序竞争形成劣币驱逐良币的负面效应,致使市场上充斥着大量廉价的、雷同化的、粗制滥造的民间艺术产品。此外,生产过程中机械工具的大量使用,对传统手工技艺的传承造成了巨大冲击,文化的多样性因之受损。对表演类民间艺术而言,脱离原生语境,不分时间、地点和场合的过度频繁的重复表演,往往使民间艺术展演者心生倦怠,情感投入缺失,可能降低其对自身民间艺术的文化认同。此外,民间艺术开发者为刺激和满足消费者的文化猎奇心理,不尊重或不理解民间艺术,对民间艺术做出各种歪曲丑化、胡乱拼贴、虚构臆造之举,生产出大量肤浅庸俗、虚假的“伪民间艺术”,破坏了民间艺术的文化真实性,会引起消费者对民间艺术的误读,不利于民间艺术的传承与传播。
总之,民间艺术生产者上述种种急功近利的短视行为,是对民间艺术的一种开发式破坏。长此以往,市场形态民间艺术必将失去对消费者的吸引力和生命力,民间艺术的市场形态转型也就无从谈起。相较于民间艺术的自然衰亡,民间艺术走向直接产业化道路之后,“如果变得面目全非,非土非洋,也就失去了自己——这是另一种消亡。一种在市场上的迷失后的消亡”[注]冯骥才:《传统民间美术的时代转型》,《光明日报》2008年2月14日,第10版。。这是民间艺术直接产业化实践饱受学界诟病的重要原因。此外,市场形态民间艺术的发展还面临着人才供给、资金投入、设施建设、政策配套、产品创新、品牌打造、行业管理等方面的一系列客观困难,也在很大程度上制约着市场形态民间艺术的可持续发展。
因此,对待直接产业化语境中民间艺术的市场形态转型问题,我们须注意两种倾向:一种倾向对市场形态民间艺术持全盘否定态度,认为市场形态民间艺术作为“文化工业”的产物,是一种“伪民间艺术”,破坏了民间艺术的本真性,因而反对民间艺术的市场形态转型;另一种倾向则正好相反,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即在商业意识和市场需求导向下,认为可以对民间艺术进行任意的商业化改造,导致民间艺术的开发式破坏。这两种倾向均有失偏颇,前者因噎废食,后者矫枉过正,均无益于市场形态民间艺术的良性发展。
其实,我们应辩证地、包容性地看待正处于萌芽及成长阶段的市场形态民间艺术,既要看到其在促进民间艺术活态传承等方面所具有的积极作用;又要对其特征及存在的各种问题保持清醒的认知,采取针对性措施引导、保障市场形态民间艺术的健康成长。如此,市场形态民间艺术的发展才能步入正轨,民间艺术的直接产业化实践方能避免误入歧途。
三、间接产业化语境中民间艺术的符号化生存
(一)民间艺术符号化生存的价值
民间艺术符号化生存,指在民间艺术的间接产业化过程中,民间艺术被转化为文字、图像、音频、视频等传媒符号,通过报刊、广播、影视、网络等大众传媒进行传播;或将民间艺术符号创意性地附加到演艺业、影视业、设计业、动漫业等产业域的产品之上,民间艺术符号借助现代文化创意产品得以广泛传播。民间艺术符号化生存作为文化创意和科技手段综合作用的结果,具有重要的现实价值,主要表现如下:
1.拓展民间艺术的现代传播渠道与空间
传统乡土社会环境中,口耳相传、行为示范与实物传播是民间艺术三种主要的传播方式。民间艺术的传播媒介则主要有身体媒介和实物媒介两种。前者以人体自身的语言、声音、表情与动作为传播手段;后者则表现为不同形式的物质材料,以民间艺术作品为存在样态。[注]孙发成、程波涛:《跨学科视角下的民俗艺术传播》,《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5期,第130—132页。社会经济转型期,随着传播环境的改变,民间艺术的传统传播方式受阻,民间艺术传播面临困境。民间艺术符号化生存作为文化产业语境中产生的一种新型民间艺术传播方式,借助大众传媒和文化创意产品,丰富了民间艺术传播的形式与手段,扩大了民间艺术传播的时空范围和受众群体,提高了民间艺术的传播速率和效率,有效弥补了民间艺术传统传播方式的不足,增强了民间艺术的吸引力,有助于普及民间艺术知识,提高民众对民间艺术的关注度与认知度,为民间艺术的保护与传承工作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
2.提升我国文化产业发展的地域、民族文化特色
科技创新和文化创意是提升文化产业附加值和竞争力的两大引擎。一方面,网络技术、数字技术等现代科技为文化产业发展提供了先进的技术手段,在促进传统文化产业的优化和升级、推动新兴文化产业的培育和发展等方面具有重要的支撑和引领作用。另一方面,以民间艺术为代表的传统文化资源,可为文化产品开发提供题材内容、艺术形式等方面的创意素材,如将剪纸、年画、木偶、皮影戏等民间艺术融入动漫产品,制作出剪纸动画、木偶动画、皮影动画等民间艺术风格的动漫产品,有助于形成我国动漫产业的民族化风格。可见,将民间艺术融入文化产品开发,有助于提升后者的文化附加值,将我国的民间艺术资源优势转化为文化产业优势,增强我国文化产业的整体实力和国际竞争力。
(二)民间艺术符号化生存的模式
文化产业语境中,民间艺术符号化生存主要有两大模式,即原始记录式与借用改良式。
1.原始记录式
原始记录式,指借助大众传媒对民间艺术进行相对忠实的记录与传播,即通过大众传媒将民间艺术制作转化为文字、图像、音频、视频等传媒符号,实现民间艺术信息跨时空的记录、保存、再现与传播。该模式可分为两种情况:其一,大众媒体基于商业诉求,对民间艺术进行选择性的、蜻蜓点水式的记录和传播。这种记录方式多关注那些眼球效应强的民间艺术品类及其代表作,记录缺乏整体性、系统性和连续性,传播效果主要停留于受众对民间艺术的观赏和简单了解层面,如旅游类节目对地方民间艺术浮光掠影式的宣传介绍。其二,政府部门、学术团体等组织机构从保护民间艺术的角度出发,运用录音、录像、数字化多媒体等现代科技手段,通过建立民间艺术数据库、民间艺术数字博物馆、民间艺术网站等方式,对民间艺术信息进行真实、系统和全面的记录、保存与传播。
2.借用改良式
借用改良式,指文化产业对民间艺术符号的借用和改良,即对民间艺术蕴含的造型、色彩、图案、音乐、舞蹈等艺术符号进行挖掘、提炼与加工,并将其附加到演艺业、影视业、设计业、动漫业等产品之上,借此实现民间艺术符号的大众化传播。
民间艺术符号是千百年来广大民众集体创造、传承并享用的文化成果,具有集体性、传承性与模式性等特点,其能指与所指间的对应关系约定俗成、相对固定,这既是民间艺术符号稳定传承的保障,也是其创新发展的障碍。如今,民间艺术符号作为农耕文明的产物,大多已不适应现代社会的需求。但“罗兰·巴特认为,符号的能指和所指的关系是建立在一定的文化结构上并获得存在的本源意义,二者的关系并非一一对应的固定关系,而是具有任意性,通过换喻或转喻方式可维持这种任意性的存在”。[注]祝后华:《民间美术图形的符号化特征及其现代转换》,《文艺研究》2010年第7期,第162页。这启示我们,民间艺术符号的能指与所指间的关系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时空环境的变化具有发展和演变的动态特征。因而,文化产业对民间艺术符号的应用,不能生搬硬套,对其进行简单的挪用与移植,而应根据人们的现代消费需求做适当的转换适应,突破民间艺术符号能指与所指关系固有的规约性,增强民间艺术符号的时代性和生命力。
概括而言,文化产业对民间艺术符号的应用方式主要包括两种:其一,民间艺术符号的直接应用,即提取民间艺术中的典型艺术符号,直接应用到演艺业、影视业、设计业、动漫业的产品开发中。如大型原生态歌舞集《云南映象》,将云南原创乡土歌舞与民族舞重新整合,浓缩了云南原生民族歌舞的经典元素,展现了云南浓郁的民族风情。其70%的演员来自云南各村寨的少数民族,演出服装全部是少数民族生活着装的原型以及原生态的乐曲、歌曲和民族乐器等。质朴淳厚的土著舞者、原汁原味的真实服装道具、不加雕琢的唱腔和原始自在的舞蹈,将传统歌舞和新锐舞蹈、现代舞美完美融合,[注]贾银忠主编:《中国少数民族文化产业发展概论》,民族出版社2012年版,第351页。形成了强大的艺术感染力,为弘扬云南民族民间艺术做出了卓越贡献。其二,民间艺术符号的间接应用,即采用解构、重组等方法对传统民间艺术符号的能指形式进行再加工,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加强或拓展民间艺术符号的所指蕴含,实现民间艺术符号的创造性转化。如2008年北京申奥会徽“以传统的写意手法,将传统民间图形‘中国结’和‘太极拳’进行了意象式的组合,将中国特色、体育运动特点和奥运标志融合在一起。作者并没有直接借用或简单地挪用既有的传统图形,而是将能指的传统图形和现代意义的所指进行新的对应,以转喻的方式形成新的时代视觉符号”。[注]祝后华:《民间美术图形的符号化特征及其现代转换》,《文艺研究》2010年第7期,第162页。
(三)民间艺术符号化生存的“双刃剑”效用
民间艺术的符号化生存方式具有“双刃剑”效用,我们在看到其对民间艺术传播及文化产业发展促进作用的同时,亦应对其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保持清醒的认识。
民间艺术符号化生存借助大众传媒,使民间艺术传播由“现实环境”进入“虚拟环境”[注]美国评论家W.李普曼在其名著《舆论学》中提出了“两个环境”理论,即人类生活在两个环境里:现实环境与虚拟环境。前者是独立于人的意识、体验之外的客观世界;后者则是被人意识或体验的主观世界。他指出现代社会中“虚拟环境”的比重越来越大,而这主要是由大众媒介造成的。也就是说,现代人和现实环境之间插入了一个由大众媒介构筑的巨大的“虚拟环境”或“媒介环境”。(张国良:《传播学原理》,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56—57页。),在提供民间艺术信息共享平台的同时,隔断了“现实环境”中民间艺术传者与受者间的亲和关系,消解了受众对民间艺术的亲身感知与经验性接触。此外,文化产业从业者(编辑、记者、编导、艺术设计人员、演艺从业人员等)作为“虚拟环境”中民间艺术传播内容的控制者,或因民间艺术专业知识的缺乏,或在商业利益驱使下,为了迎合、刺激受众的猎奇心理,将民间艺术作片面、夸大、扭曲的甚至是虚构臆造式的信息选择、加工与移植,造成诸多问题,如对民间艺术的形式化、碎片化滥用以及民间艺术传播信息的错讹,会误导民众对民间艺术的正确认知,进而对“现实环境”中民间艺术的传承造成不利影响。
总之,民间艺术作为民俗文化的载体,要在民众的日常生活中以活态形式传承下去,根本还是在于“现实环境”中民俗文化的保护与传承。民间艺术的符号化生存尽管存在诸多问题,不能取代民间艺术在“现实环境”中的活态传承,却是民间艺术一种不可或缺的、具有重要辅助作用的现代传播方式。正确认识当今民间艺术存在的“现实环境”与“虚拟环境”两种传播环境,合理利用大众传媒,扬长避短,使民间艺术在“虚拟环境”中的符号化生存与“现实环境”中的活态传承相得益彰,才是民间艺术符号化生存的正途所在。
结 语
文化产业背景下,民间艺术产业化在其四大系统要素的综合作用下,沿着直接产业化与间接产业化两条路径,带来民间艺术的市场形态转型与符号化生存。从民间艺术产业化的系统要素出发,采取针对性的防治措施,化解民间艺术产业化路径实施过程中存在的矛盾问题,是优化民间艺术产业化系统功能,实现民间艺术保护传承与产业化协同发展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