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美国伤疤

张韵

美国摄影师大卫·麦瑟尔（David Maisel）完成了一项令人毛骨悚然的作品，名为“试验场”。在这部摄影作品里，他用影像从空中描绘了美国犹他州大盐湖沙漠中一个8万英亩的化学武器试验场的部分设施。

美国犹他州的达格韦试验场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建立的一个秘密军事场地。由于场地周围隐秘，这里被阴谋论者称为“新51区”。51区被认为是美国用来秘密进行飞行器开发测试的地方。

试验场的主要任务是提供生化武器和防御计划的开发和生产测试。从空中俯瞰，这里像是一大堆蚀刻在陆地上的几何图纸。固定的同心圆目标用以测量致命气体云的行进距离以及所述武器的毒性水平，这些信息可以用于防御或为军方提供有利的战略考量。

大卫·麦瑟尔三十年来一直致力于拍摄美国风景中饱受破坏的地方。他的工作主题主要侧重于发展和环境破坏，研究自然资源开采的地点以及它们产生的意想不到的后果或副作用。

麦瑟尔说：“在这个背景下，我感觉到这些地方反映了我们，反映了造就这个社会的灵魂，或许也揭示了我们是谁的核心。”

他的作品的叙述方式是漫长而迷宫式的。2003年，他在一个弹药储存设施上进行了一系列的照片拍攝，这个距离盐湖城仅25英里的地方容纳了近3000万磅老化的芥末气和神经毒剂。“它们被存放在900个小冰屋的设施里等待处理，穿过沙漠地带向前蔓延。从空中看，它们就像抽象艺术家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的作品，或者是某种郊区住宅的原型。坐落在风景中的化学武器和神经毒剂这个概念给我敲响了警钟。我不禁问自己，它们为什么在这里？它们从哪里来的？”

答案是它们来自达格韦试验场。麦瑟尔开始寻访这个被高度管制的地带。“我的一位朋友工作上与五角大楼有合作，他自愿代我去提出拍摄请求。在乔治·W·布什执政期间，2004年五角大楼最初的回应是‘现在不行。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鼓舞人心的回答。他说‘现在不行并不意味着‘永远不会，还是给我留有余地的。

在十年的耐心等待下，通过与美国国防部的谈判，麦瑟尔最终被允许从空中和在地面拍摄照片。“方方面面都是经过事先审核的。我的飞行员和助手也需要接受审查。当我冲到一个设施去拍摄在武器测试发生地点的沙漠地带上的巨大栅格时，达格韦试验场的一位军方代表和我一起坐在赛斯纳飞机上，以确保我没有违反规定。我在拍摄现场的每一个动作都受到高度的控制和编排。”

2016年5月，在80万英亩的设施中进行的实验细节首次被公开。大多数情况下，这里是常规武器的试验场，用来试验集束炸弹等等，此外，这个地方还进行着其他的实验性工作，比如一项叫做“领导者行动”，研究的是将蚊子武器化。

“我感觉到一种深刻的、不可言说的意味。这是一个极其有害的环境，在这里进行着一种黑暗和危险的研究。但同时我发现，在达格韦试验场工作的人都是敬业的，他们也很尊重我。”

与此同时，麦瑟尔提出了强有力的质疑：为什么像达格韦这样的地方在今天能继续存在？也许这是我们生活的世界所必需的。炭疽和沙林毒气等毒素可能会被某些政府和恐怖分子利用。2017年2月，朝鲜领导人金正恩的哥哥金正男就是被VX神经毒剂杀死。2015年，美国国防部达格韦试验场误将致命活炭疽菌样本运送到9个州的政府和商业实验室，以及韩国美军基地。

达格韦试验场的复杂性造就了麦瑟尔第一部视频作品，在这个作品中，5万帧测试网格静止航拍照片有节奏地闪烁，传达一种宏大的感觉——即将到来的厄运和存在主义的预感。这部名为Kydoimos的作品大致可以翻译成“战争之歌”，视频中的配乐由音乐人Chris Kallmyer操刀。“整部作品具有爆发力、持续性和不祥之兆的感觉。但我认为还有表达挽歌和失落的元素。”麦瑟尔说。

他还表示：“这种环境肯定会对人们有吸引力或者排斥力。试验场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地方。对这样一个地方的需求本身就令人不安。我们正在寻找一种遥远的环境，以测试已知的最有效的、破坏性的生物和化学神经制剂。这让人们感受到，黑暗的核心就是使命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