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野狗的梦想
2018-03-01冯瑜
冯瑜
奇怪的声响
汤姆森对我说:“约翰叔叔,您听,这是什么声音?”
我闭上眼睛,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着,“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过了一会儿,又渐渐地变小,慢慢地消失在草原的边际里。
“那是汽车声。”我对小家伙说,“你见过那种毛发集中却稀少、直立行走的动物吗?”
汤姆森很迷茫,它晃了晃脑袋。
“他们叫人类,也是一种生物。我非常不喜欢他们。”
汤姆森睁着眼睛,带着小野狗特有的天真问我为什么。
“因为他们毁掉了我们的家园和族群。”我说。
不远的历史
大概在我爷爷的爷爷的时候吧,野狗还是这片土地的霸主之一——噢,我说的是数量上的霸主。
我们不及狮子家族凶猛,但我们有良好的团队合作精神,擅于用围攻的方式捕抓猎物;我们没有豹子机灵,但我们有良好的耐力,可以追赶着猎物跑很长时间;让现在的我们烦恼的是,我们没有老鼠那样的繁殖能力。当然了,从前这一点才不会困扰我们呢,因为那时我们的数量已经覆盖了非洲的大部分地区。
或许正因为数量繁多吧,当人类利用原本属于我们的草原放牧时,才会毫不留情地杀害我们的家族成员。
而我们的祖辈看见一只只肥美的羊羔时,满脑子里就只剩下食物了,根本顾不上整个族群的安危。
家养的羊是很好捕获的猎物,由于体力原因,它们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我们赶上。相对于草原上的其他动物,它们容易是最袖抓件的猎物.没有之一。或许是由于好驯养吧,人类很喜欢它们。
人类这种直立行走的物种本身战斗力并不强,但他们的脑瓜子灵活,能发明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那种黑色的管子就是人类发明出来的小怪兽,它“睡着”的时候十分安静,一旦醒来,就会发出“嘭”的一声长鸣,有时候,随着声音的响起,某一头动物身上就会出现伤口,可人类却与那头受伤的动物之间还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听到这儿,汤姆森觉得人类很厉害。
“我们要是也有那样的发明就好了。”
我也希望有,但我们不会用。曾经,的确有我们的成员从人类那里抢来一根黑管子,它冰冷得很,一直处于沉睡状态,我们又是踢又是舔,它都不肯醒来。出于无奈,我们只好把它丢弃在草丛里。
人类的另一个方面
相对于黑管子,我对人类的另一项发明更感兴趣。
它是一个小圈圈,我刚满一岁那年,它就套在我大哥的脖子上了。
那天,人类坐在一辆轰隆作响的怪物上面(嗯,汤姆森听见的就是这头怪物发出的叫声),在我们的领地边上停住,尽管我的爸爸早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可人类丝毫没有入侵的意思。只见他们在怪物身边磨蹭了一阵儿,然后掏出黑色的管子,它没有发出声音,却让我的哥哥昏倒在地。家庭里的其他成员吓得四处逃窜,当我们镇定下来后,哥哥已经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两天,哥哥回来了。
我们问它发生了什么事情,它说它不晓得,只知道清醒以后,脖子上多了一个黑色的圈圈。
这个圈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它除了让哥哥显得有些奇怪(毕竟我们家只有它戴土了这玩意),并不会影响哥哥的生活。
一年又一年,圈圈一直在哥哥的脖子上,偶尔,人类会乘着怪物出现在我们的领地附近,但他们一般不会靠近我们。渐渐的,我们甚至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当然了,我们依旧不爱和他们打交道。人类这种动物很奇怪,他们总喜欢把玩黑乎乎的东西,之前是握在手上的管子,后来是一个放在眼睛前面的大块头,再后来,出现了一个和大块头相似的黑色物品,不时发出耀眼的闪光。
我再年长一点儿以后,才知道,人类发明了枪支、望远镜、相机等等高科技物品,他们有时候会用这些东西来窥视其他动物的生活。
如今,五岁大的我还不懂得这些,在我心里,只有一个愿望:取代我的哥哥,成为家族的统治者。
我的愿望
我觉得,哥哥的统治地位是依靠运气得来的。野狗家族和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在于,成年以后,雄性留在家族里,雌性独自离开族群。但无论什么性别,未或年的野狗都会得到长辈良好的照顾。因此,爸爸担任一家之主的时候,我和哥哥都待在家里。
为了让孩子们得到更好的照顾,长辈们会不惜一切代价。
那一天,爸爸说它在附近发现了一处环境优美的花丛,于是我和两个妹妹一块儿跟着它往那里跑去。我们都不觉得这一次短途旅行会出岔子——我们根本没有离开领地。但是我们只顾着玩儿了,没有注意一头年轻的雌性狮子早已潜入我们的势力范围。
当狮子忽然向我的妹妹扑来时,我们都愣住了。
幸好爸爸反应快,它一口咬住狮子的后腿,疼得狮子大吼了一声。那一刹那,仿佛整个土地都颤抖了。我们兄妹几个吓得僵在原地,瑟瑟发抖。
“快跑!”爸爸松开嘴巴,大声喊道。
爸爸一松开嘴巴,狮子顺势抽出腿。作为一头成年的年轻雄狮,它的力气很大,已经十岁的爸爸在它面前显得很无力。
爸爸老了,可我们浑然不觉,或者说,从来都不愿意承认。
我不知道这场战斗是如何结束的,当我们从惊恐中反应过来时,爸爸已经不会动弹了,它的身子正一点点变冷。
作为家里最年长、最有经验的野狗,哥哥顺利地当上了一家之主。
這样得来的王位一点儿也不光彩。我要取代它!
我和哥哥的战斗
或许是从哥哥越来越不能带领我们打胜仗开始,我变得越来越不喜欢它。
在它像现在这么老,我像现在这么强大之前,没有什么能力的哥哥(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带着我们走南闯北,捕抓草原上的各种动物。它的技艺全是爸爸教的,在我成年之前,它就能将之熟练运用了。当我还是一个孩子时,别提多佩服它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它懂得的那些战术我也会,甚至运用得更好。
这不,当我忽然一口咬住它的后脑勺时,它压根儿没有反应过来。
见状,家庭中的其他成员马上过来劝架,但我才不会管这些呢,我要获得统治地位,无论采用什么方法。
“我把统治权交给你。”哥哥说。它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听罢,我放开了它。
可受伤的它只是看了我一眼,便走到距离我们最近的那棵树下待着了,一句话也不再说。
“不是说要交出统治权吗?”我追上前责问道。
“你还记得这个圈圈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会不记得?这是人类送给它的“礼物”。
自从这个怪圈出现后,同一批人类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由于他们从来没有靠近过我们,我们也懒得向他们发起进攻。
“如果我没有挡在你身前,或许戴着它的,就是你了。”
这是事实,可我……
哥哥已经十一岁了,它现在的年纪比爸爸去世的时候还要大一些,它在漫长的生命里,学会了很多事情,观察其他野狗的神情就是其中之——。
看着我的犹豫,它笑了,而后,迈开步子,慢慢地走开,渐渐地消失在领地边缘。
哥哥离开了,家族里最年长、最有经验的我成了新的一家之主。
以这种方式获得统治地位似乎一点儿也不光荣,但我才不在乎呢。
我只想带领这个族群到人烟罕至的地方,开拓我们的新领地。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霸占了森林,他们不是用数量取胜的,但他们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威胁。
我不喜欢他们,我要去更远的地方。
哥哥也是这样想的,但奇怪的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那批人类都会跟着到来;而哥哥离开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哦,对了,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些人是动物研究员,他们通过给野生动物佩戴装有定位系统的颈圈来找到它们,他们只想通过拍摄的手法了解野生动物的习性,以便更好地保护它们。 可我才不管这些呢,我就是不喜欢人类。endprint